南勇媳妇带他下去歇了。
待徐令宜梳洗完毕,夫妻俩就靠在床头说话。
“侯爷去给娘问过安了?”
“去了!”
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秦姨娘的情况了。那有些话就不用多说了。
十一娘沉吟道:“渝哥儿怎么说?”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他开门见山地问我,秦氏是不是用巫蛊咒谆哥!”
这孩子,原来只是很聪明,现在却很锐利。
“那,侯爷怎么说?
“他既然猜到了,我也没有瞒他。”徐令宜道,“他低头默默地坐了一会,然后问我,这件事对外是怎么说的。我见他头脑明晰,就摘了些要紧的告诉他。他听了就给我跪下磕了三个头,求我同意他去落叶山,服侍秦姨娘归山。”他说着,帐然地叹了口气,“说话,行事沉稳的像个大人似的。”
对于还像孩子似的徐嗣谆,徐令宜又怎能不帐然?
徐嗣谕觉得自己的衣襟已经全湿透了。
第一次,他主动和父亲说话。也是第一次,父亲看自己的目光中不再是欣慰,而是赞赏!
他仰面倒在床上。
文竹忙镊手镊脚地上前给徐嗣谕脱鞋,又见徐嗣谕闭着眼睛,满脸的疲倦,犹豫了一会,轻轻地帮徐嗣谕搭了薄被。徐嗣谕突然道:“你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要去落叶山。”又道,“让莲娇和我一起去。”
莲娇知道了那么多,性命肯定不保了。与其再把谁扯进来,还不如就她好了。
文竹微愣,低声应“是”,然后关心地道:“二少爷,您吃过晚饭了吗?我昨天向厨房要了些新麦粉.要不,我给您做碗面饼吃……”
“不用了。”徐嗣谕打断了文竹的话,“我在外院和父亲吃的!”
他的话音刚落,沁香进来:“二少爷,大小姐来了!这个时候?
徐嗣谕惊讶地坐了起来,让沁香请贞姐儿到厅堂坐了,自己由文竹服侍着梳洗更衣,这才去见了贞姐儿。
几个月不见,贞姐儿更显白净。
“听说二哥回来了,”贞姐儿浅浅地笑道,“拿几个庞各庄的黑绷筋西瓜过来二哥解解署。”
徐嗣谕笑着道了谢,让文竹去打点井水来沁瓜:“大妹也别忙着走,我这里借花献佛,请你吃西瓜。”
“好啊!”贞姐儿爽快地应了,问起秦姨娘:……还好吧?”
“还好!”除了这一句,徐嗣谕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好。
“那就好!”贞姐儿笑着点了点头,和徐嗣谕说起乐安的事来:……见过姜家九小姐没有?她应该长高了些吧?有没有跟着姜先生读书?还是跟着姜家婶婶学女红?你平时和同窗都去哪里玩?”很多问题。
徐嗣谕和她应酬:“请教姜先生功课的时候,见过几次。因为没有仔细看,不知道长高了没有。她没有跟着姜先生读书,而是跟着师母读书。”说到这时,他想起一件事来,淡淡地笑了起来,“有一次,师母还特意把我叫去问母亲的女红是不是很好。还说,她在燕京的时候,常听人说起母亲的针线,号称是燕京第一。”
“燕京第一?”贞姐儿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徐嗣谕也觉得有些好笑,眼底就有了几份笑意,“还直说是夸大其词。师母却有些担心,请了乐安最有名的绣娘在家里告诉教九小姐女红。”
文竹端了西瓜上来。
兄妹吃了两块西瓜,说了会徐嗣谕在乐安的趣事,贞姐儿看着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徐嗣谕送贞姐儿到门口。
贞姐儿始终没有提来此的目的,好像真的就是为了送两个西瓜似的。
他不由暗暗奇怪。
回到屋里,看见文竹正和沁香两个在收拾箱笼——好在他们刚回来,箱笼里的东西还没有全拿出来,略一整理就行了。
好像每次回来都这样。并不急着清理箱笼,总觉得过些日子还要回乐安,到时候东西又要重新装箱。
不知道为仟么,徐嗣谕心情又好了不少。
然后他一怔。
为什么感觉“又”好了不少呢。。。
徐嗣谕想到刚才,自己总是说得很多,贞姐儿多半时间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贞姐儿来,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安慰安慰他吗?
那贞姐儿又知道了多少呢?
徐嗣谕呆在那里。
第二天,徐嗣谕去了落叶山。
杨妈妈不禁道:“有儿子就是好。病了还有个侍疾的
杨氏望着再绣两个孩童就可以完成的缎面,淡淡地笑了笑。
等到七月,这件绣品就可以送出去了吧!
乔莲房听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和绣橼商量:“要不,我再去求求白总管。杜妈妈不认识那些年轻的小厮,白总管不会不认识吧!”
人家哪里是不认识,是不想管这件事罢了!
绣橼委婉地道:“我听说,夫人金鱼巷的宅子就快要完工了,白总管正忙着。哪里空管这些。我看,还是算了吧!”然后提行乔莲房,“您看,我们要不要送点什么贺礼过去?”
“又不是乔迁新居,送什么贺礼。”乔莲房立刻否决了,
“她那里自有文姨娘凑热闹。我们就算了。”
她说着,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去跟文姨娘说说吧!她们文家,很多管事。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她说着,去了文姨娘那里。
文姨娘正琢磨着秦酿的事。
这都有一个多月了,二少爷也回来了,秦姨娘估计也没有几天日乎吧
听说乔姨娘来见她,她收敛着思绪去了厅堂。
知道了乔莲房的来意,文姨娘有些为难。
如果是前几年,这算是个什么事?帮乔姨娘办了,也算是结交了个朋友。可这两年,文家恨她不帮忙,连她在济南府开的商行都受了不少影响……可如果直接拒绝了乔莲房,乔莲房肯定以为自己不愿意帮忙了。
她只好笑道:“我过两天去问个信吧!行与不行,就这两、三天就给乔姨娘回来。”
乔姨娘笑着道谢走了。
过了两天,落叶山有消息传过来,说秦姨娘病死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服丧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消息传来时.十一娘还是有些意外。
“这么快就没有了……,“该见的人已经见着了。”宋妈妈低声道.“自然就安心去了。
正说着、太夫人差了身边的虽版请她过去说话。
“……是病死的.又在那边停了床。我者.丧事就在那边办了吧!”
十一娘应喏.回去叫了宋妈妈商量怎么办丧事。
毕竞是上了族谱、生过儿子的妄室。别家不管.可这三亲六眷却是要去一声的。
“宋妈妈说着俗礼,“上头还有太夫人、
候爷。我看、八人的小抬起扛、请兹源寺的师傅来帮着念《往生咒》
七过了就下葬.您看怎样?”
十一娘微微点头。
宋妈妈又道:“至于孝期,安律先夫人不在了.二少爷应该服斩衰三年、可有您,也可以服齐衰杖期丧一年。还有四少爷、五少爷和小姐…”全看家里怎么安排了。”
十一娘让人给在外院的徐令宜递话。
临波来回:“侯爷说.二少爷服一年的齐衰杖期丧好了!
十一娘怀着身孕.这些都不能直接参加,让文姨娘帮着走趟落叶山:“…….谕哥不管怎样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子。有些事.还得长辈去帮着镇一镇才好。”
文姨娘和秦姨娘一个院子里也住了十几年了.本就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现在人死了.也不免有些黯然。叹着气点了头.换了件素净的衣裳,带着是庶子的徐嗣诫和庶女的贞姐儿去灵前拜了拜。
徐嗣谕在那边守灵,府里的生活虽然没受到什么影响.可少了一个人,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低落。
哭孝、念经、发丧.过了头七.徐嗣谕穿着素服回了府。
“……我己经给姜先生送了封信过去。”他人瘦了很,目光却更显得沉稳,“把家里的事告诉了先生,让先生给我开个书单我想在落叶山结庐为姨娘守孝.也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读些书。”
徐令宜望着那张和自己相似、轮廓已渐有棱角的面孔.轻轻叹了口气,点头应了。
徐嗣谕恭敬地给父亲行礼.去了内院。
他先去见了十一娘.把自己要在落叶山结庐、读书的事告诉了十一娘。
成功的人.都有坚强的志力.三年的守孝,对徐嗣渝也未尝不是一种考验。
十一娘微微点头、望着他年轻的脸庞.忍不住告诫他:“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以后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徐嗣渝目光微闪,微微点了点头.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头喝茶。
屋里的空气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十一娘总觉得徐嗣谕像迷宫.弯弯曲曲的、藏着很多的秘密。她自己是这样的人,反而不喜欢同性格的人.更喜欢温和单纯的徐嗣谆和真藏开朗的徐嗣诫。
她笑着打破了安宁:“落叶山那边听说很久都没有人住了,我也没去过。。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情况。你这一去.虽然只住一年,可也不能马虎哪里该添置.你直管差了人来回我就是。”
徐嗣谕听着思忖了一会,道:“我还真有件尊想求您!,十一娘认真地听着。
我想.带两个小厮。两个小丫鬟,两个婆子,两个苍头过去。
徐嗣谕慢慢地道.
“最好婆子和苍头是两口子、这样也简单些。
并不指名道姓.一副让十一娘重新安排的口吻。
十一娘想到莲娇,想到小禄子……隐隐有此明白。
“我原来屋子里的人,想带文竹过去。她在我身边服侍的最久又一直跟着我在安乐.我屋里的事她也是最熟悉的。有她跟着,丫环、小厮、婆子什么的.也有个管束的人,我也可以贵下心来读书。
也行,就重新开始吧!
十一娘点头:“我知道了。,她就看见徐嗣谕长长她舒了口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徐嗣谕起身告辞。
十一娘陪着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知道他要去落叶山结庐.点了点头.吩咐他:“要跟你二伯母说一声才是。.
徐嗣谕应喏、去了二夫人那里。
太夫人留了十一娘说话:“……那就赶在谕哥儿去落叶山之前把丫鬟、婆子都换了吧!新人新气象.有些角角落落的东西.该清理的都清理一番吧!”
十一娘应喏.让贞姐儿和宋妈妈帮着各房的挑丫鬟。
宋妈妈知道十一娘这是想让贞姐儿练练手,在一旁细心地指导,花了四、五天的功夫.挑了十几个丫鬟.分到了各房里。又安排一些年长的丫鬟出座.也有些被发放到了田庄.或病死.或出了意外的.这都是后话。
徐嗣谕给新去的丫鬟按照文竹的名字取了叫湘竹.两个小厮一个叫“墨竹”,一个叫“丝竹”。
“希望你们能像文竹似的,经雪而不败.凌寒而更绿。”
三个人的父、母都只是府里的低等仆妇.能被选中已是一团欢喜,齐齐应“是”,满脸的高兴。
徐嗣谕盯了三个人一会,歪在临窗的大炕上.随手拿了本书翻起来。
文竹忙带着新进的几人退了下去。
徐嗣谕就放下了书.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发起呆来。
姨娘走的时候.很痛苦。
整夜的呻吟.大口地吐血,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不敢去深究。
姨娘吐血到底是病入膏盲.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只能紧紧地抱着姨娘,任眼泪涮涮地往下落。
徐嗣谕闭上了眼睛。
二夫人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人和人讲缘份.你和姨娘.也许就只有这几年的缘份。就像小禄子.我把他送到你身边,原是想你有个什么事.也有人给我报信。谁知道他自己却把自己给绕了进去,这也是你们之间没有主仆的缘份你不必放在心上。世间万物自有轮回。
如花开花落。有盛放的时候.也就有凋零的时候。只不过有的花期长,有的花期短罢了……,小禄子是他最亲近的人.就算知道了那些事又有什么?
如果他不是在自己身边当差、而是在父亲身边当差,或是在五叔身边当差,结果恐怕又不一样吧?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赌得慌。
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二少爷.大少爷和三少爷来您了.
“请他们进来!”徐嗣谕侧过脸去、偷偷擦了擦眼角.这才坐起身来。
“为什么要去落叶山?”徐嗣俭一如往日爽快,“在家里不也一样吗?何必拘于这种形式?”
“主要还是想清静清静。”徐嗣谕指了指他们面前茶盅.示意他们喝茶,“也想沉下心来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
“你这完全是杞人忧天。”徐嗣俭颇有些不以为然.“你都还要担心,那我们怎么办?”他说着、叹了口气.“甘老泉这次奉爹爹之命.回燕京准备送忠勤伯侯府老伯爷祭礼.我听他那口气,爹爹的处境如今十分的艰难.娘让他带信给外祖父和舅舅.让外祖父和舅舅帮着在燕京置个小宅子.准备把家里一些贵重的东西运回来.免得到时候寸荒手慌脚落了东西。”
徐嗣谕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