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干什么?”文姨娘很是诧异,小声嘀咕一声,“平时不登门,临时抱佛脚,只怕没什么好事。”但还是吩咐小丫鬟:“请她进来吧!”一面说,一面下炕去了厅堂迎她。
……
秦姨娘眉头紧锁,眼角的细纹更明显了,让她看上去有些惟粹。
“……我总觉得,自从前年过年,我就有些不顺当,师傅,您看,能不能帮我问问菩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姨娘身子微倾,小声地和坐在她对面的济宁师太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解解我的运?”
济宁在心里算了一下。
前年过年,也就是十一娘进门以后,再联想到去年夏天徐府的二少爷去了乐安读书,她立刻明白过来。
妻妾之争,向来血腥。一个不慎,背黑祸的就是她们这些人。况且慈源寺之所以有今天,可不是靠哪个小妾捐的香油钱。所以她一向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燕京立足了。
“那我给你做道表吧?”济宁笑道,“帮您看看你这几年到底走什么运!要真是运道不太旺,我帮你做几场法事!”
秦姨娘听了忙道:“不知道要多少银两?”又笑道,“我虽然只是个姨娘,可侯爷素来喜欢我们家二少爷。衣料布匹、字画器皿赏了不少,”说着,扯了扯身上柳绿色云纹团花褙子,“要不然,我哪能穿江南造册的贡品啊!”
济宁笑道:“姨娘和我不是别的什么人,姨娘又每年都孝敬菩萨。谈钱就不亲热了。我看,这次我就收些香纸钱好了。”
秦姨娘想到她上次也说不谈钱,却收了自己三十两银子。笑道:“那我给多少香线纸好?”声音比平时说话显得紧绷。
济宁听着在心里晒笑,脸上却露出一副爽快的表情:“五两银子就够了!”
秦姨娘的脸一下子铁青。
第381章 晚春(下)
收多少钱,就办多少事。上次不过是给二少爷做了场祝福的法事,济宁就收了她三十两银子,这次她请济宁帮着咒那些挡着她的小人,她却只要五两银子。分明就是不想帮她办这件事。
看样子,只有想其他的法子了。
秦姨娘怒火中烧,却忍着没有发作。
济宁可是慈源寺的主持,往来多是公卿高官的夫人,和她常来常往,不过是看在她为永平侯府生了长子的份上。
她转身吩咐翠儿拿了五两银子给济宁: “那就求师傅帮我做场法事好了!”只是笑容已经有些勉强。
济宁暗暗一笑,收了银子,和秦姨娘寒暄两句,起身告辞去了十一娘处。
“……说是这些日子有些病病歪歪的不顺当,让我帮着做场法事。”她坐下来就笑着向十一娘解释。
大家都说她和建宁侯、寿昌伯两家关系密切,她也是没有办法了。两位夫人常招了她去说话,她总不能不去吧?何况太后年纪还轻,说不定比她还活的长。以后的事由以后的人操心,她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自去年冬天太后卧病不起以后,她就开始在心里暗暗盘算。只是太夫人虽然信佛,但不像建宁侯和寿昌伯两家,大事小事都要问问凶吉;那十一娘更是看上去待人客客气气,骨子里却透着几份清冷气,不知道她是另有信服的师傅呢?还是不太相信自己。而原本和她走得最近的五夫人,自从歆姐儿身边有了个医婆后,和她走得也没有从前亲近了。隐隐间,她和徐府的众人有些越走越远了。
像徐府这样的人家,她每年年关将近之时都会弄些黄表、吉祥符之类的东西亲自登门拜访,趁机把次年的香油钱收起来。因此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太过急切。谁曾想,先是徐家主动来向她讨幸吉符、送香油钱,然后是建宁侯和寿昌伯派人把她接到家里去做法事。她这才知道了一些事情……济宁越想越后怕,只想早点脱身,但一时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只盼着想个什么由头见见十一娘才好。只是她见到了太夫人、见到了五夫人,甚至见到了二夫人也设有见到十一娘。她正焦急,听说秦姨娘要见她,立刻喜出望外,换了件衣裳就直接跟着送信的人来了。
十一娘没太在意。一来她相信济宁能把慈源寺做到这种程度,就决不可能是个愚钝之人,秦姨娘想让她做出冒风险的事只怕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二来杨家当时同意皇上的提议让辛辛苦苦培养的两个女子分别进了福成公主府和永平侯府,肯定是有用意的。而济宁和杨家一向走得亲近,济宁来得这么快,她想知道济宁会不会从中扮演某种角色。
济宁进门先跟她打招呼,出了秦姨娘的门立刻来向她说明情况。只是不知道等会她会不会借口去杨氏那里?
思忖间,十一娘笑道:“那就有劳济宁师太了。秦姨娘也没有其他什么嗜好,就是喜欢敬敬菩萨。”
济宁虽然想亲近永平府侯夫人,可也不曾想卷到内宅的争斗中去。
她和十一娘寒暄几句,夸奖内室窗台上的摆设,然后说起四月初八的佛祖生日来: “……太夫人每年都去药王庙,那也是为了早逝的二爷。如今侯爷赋闲在家,太夫人也应该为侯爷去上上香了。只是我们庙里供的是观世音菩萨,要不然,就要请太夫人去我们庙里拜拜了。”
并不直接推介慈源寺,由是一副拳拳之心为徐宗打算的模样,十一娘再一次暗自在心里点头。
春天的阳光明亮而温暖地洒落在永平侯府东小院第一进院落的屋脊上。屋檐的阴影下,杨妈妈正弯腰和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丫鬟说话。她笑容亲切地点了点头,赏了那小丫鬟几个铜钱,然后快步撩帘进了屋。
杨氏正坐在内窗临窗的大炕上纳鞋底。
“小……嗯,姨娘,”她忙改口,“我刚才听说,秦姨娘请了慈源寺的济宁师傅过来。她刚从秦姨娘院子里出来去了夫人那里。” 说完,目光中隐含焦虑地朝杨氏使了个眼色。
杨氏闻言头也没抬一下:“是吗!”声音很随意,纳鞋底的动作却比刚才要快了些。
杨妈妈拾头看见墙角立着的小丫鬟,立刻恍然,她先亲自去给杨氏斟了杯茶,然后才吩咐那小丫鬟:“你去着看厨房的饭做好了没有!”
小丫鬟应声而去,杨氏这才抬头,脸上已露出几份急切:“妈妈万万不可去见济宁师傅!”她说着,声音已低如蚊纳,“如果伯父有事,自然会想办法来告诉我,我们却万万不可自作主张与人接触,或是带信回杨家。要知道,这周围可都是徐家的人。我们可不能让别人抓到什么把柄。”
杨妈妈听着犹豫:“可侯爷……”
“侯 爷不到我这里来,难道我还能到伯父面前告状不成呢?只怕别人听了还会笑我没手段。而且就算侯爷看在伯父的面子上勉强来了,难道我就能生下儿子不成?就算饶幸生下了儿子,难道就能保证他顺利地长大不成?既然一时的宠爱不能保证一辈子,来了又有何用?”
“可府里的人……”
“她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杨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眼底却有寒光转瞬即逝,“成王败寇。有资格生气恼怒之人,从来都是胜利者。”
杨妈妈默然。
杨氏就侧身从一旁的藤筐里挛出一条尺长缮了蝴蝶桃李的谰边来:“妈妈帮我滚个边吧!”
杨妈妈应声接过,坐在了炕边的小杌子上,做了几针,低声道:“姨娘,你有帮文姨娘做谰边综裙的时间,还不如多到夫人身边走动走动或是帮着夫人做条综裙,总好过在一个失了宠的姨娘身上下功夫。”她说着,停下手中的针线望着杨氏,“四月二十四日就是太夫人的生辰,听说住年夫人都要亲手为太夫人做鞋袜、衣裳。姨娘在夫人面前小意殷勤些,说不定夫人会把这针线交给姨娘做呢!”
“妈妈 这话说的可没道理。”杨氏盯着手时的针线,轻声地道,“夫人既然把我交给了文姨娘,我就应该把文姨娘当夫人似的敬起来,做鞋做袜,端茶递水,这才是本份。怎么能越过文姨娘去孝敬夫人?不仅会让文姨娘心生不快,夫人也会觉得我太过急切。至于为太夫人做针线的事,府里针线上这么多人,燕京大大小小的绣坊,宫里针线局里从大江南北选来的绣娘,难道就没有一个比得上夫人不成?说到底,不过是夫人要孝敬太夫人的一片心,她就是绣片叶子,也比我绣一朵花来得珍贵。这些没有尊卑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又吩咐杨妈妈,“快把这条裙子做好,文姨娘能穿着去给夫人请安,这才是我的体面。”杨妈妈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为谰连滚边。
文姨娘笑盈盈地望着手拿徐令宜赏的桃花粉彩提梁茶壶啧啧称赞的乔莲房:“妹妹坐下来喝杯茶吧?”
乔莲房笑着应喏,和文姨娘一左一舌地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秋红亲自上了茶和点心。
两人絮了几句闲话,文姨娘笑道:“今天乔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
乔莲房笑道:“之前只知道在粉院子,却没有想到是文姐姐搬到二少爷的旧居来往。所以今天特意来看看。”说着,让绣椽送她自己画的一副水墨画做贺礼,又打量文姨娘的屋子,“这么一修缮,可比姐姐原来往的院子还要强了。”
文姨娘让秋红收了画,笑道:“这也全是夫人的意思。照我的脾气,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所以大家都说姐姐是个豁达之人。”乔莲房听了笑着点头,“夫人因此才把杨姨娘交给姐姐调教的。”
。妹妹过奖了。”文姨娘并不和乔莲房深谈,指了碟子里的点心热烈地招待她多吃一些,“这是菊花酥,这是桂花糕……”向她介绍着各种点心,连家长里短的话也不说一句。
乔莲房应付了几句,问起杨姨娘:“……听说每天早、晚都来邀姐姐一起给夫人晨昏定省?”
文姨娘很坦然地道:“夫人既然把她交给了我,有些规矩我也要告诉她才是。要不然,她失了礼,我在夫人面前也没有脸面。”乔莲房听了掩着嘴笑:“她失了礼,是她自己资质顽劣,怎能怪到姐姐身上?想姐姐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小丫鬟、大媳妇的,可也只有秋红这个懂事又贴心的,难道其他人姐姐都没有尽心调教不成?实在是那些人姿质太差。夫人心里只怕也是明白的。要不然.何至于交给姐姐管教一一那杨氏可是太后所赐之人。”她说完,倾了身子,压低了声音,“姐姐,我们家规矩再大,难道能大过宫里去。夫人此举,大有深意。有些事,姐姐还要为夫人分忧才是。夫人对我们大小姐,那可真是没话说。姐姐纵然不看夫人的面子,也要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尽些心才是。
如今人进了门,难道侯爷还能一顶小轿把人抬回去不成?夫人就是想烧三把火,也得有柴烧才行啊!”
话里话外暗示十一娘把杨氏交给文姨娘是想借文姨娘的手收拾杨氏。
明天陪着孩子去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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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飞花(上)
文姨娘听着心中暗惊。
十一娘待人一向恩怨分明,杨氏刚进门,并没有对十一娘有不敬之处……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现在听乔莲房这么一说,再联想到杨氏的来历……难道十一娘把扬氏交给她真有此意不成?
念头一生,她心乱如麻,坐立不安。
“妹妹说的有道理,”文姨娘敷衍着乔莲房,“我们家规矩再大,难道能大过宫里去。倒是我没有领会夫人的意思。”
乔姨娘见她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抿着嘴笑了笑,喝了一盅茶,就起身告辞了。
文姨娘很是苦闷,问秋红:“难道夫人真的是想借我的手为难那杨氏不成?”语气里到底有几份犹豫。
“不会吧!”秋红听着迟疑道,“要是夫人真的想借谁的手为难杨氏,干嘛要把人交给您啊?交给乔姨娘岂不更好!此刻最忌惮杨姨娘的可不是我们,是乔姨娘。”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不错,不错,”文姨娘抹了抹额头, “差点把乔姨娘的话听了进去。”又笑着亲昵地拧了拧秋红的脸颊,“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秋红摸了脸嗔道:“姨娘轻一点。”又嘟了嘴,“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是姨娘,这些日子疑神疑鬼的……”
文姨娘听着表情微滞,半晌没有做声。
秋红还以为自己话说的太重,见状就担心地喊了声“姨娘”。
文姨娘回过神来,脸上已满是释然的微笑,把秋红的面颊又拧了一下,道:“秋红,你说的对。就算到了那一天,我说的是事实,又没有胡说八道,有什么担心的。”这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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