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说,她初六早上卯正就搬。”琥珀道,“文姨娘说她没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清闲什么时候搬。还问您这边要不要帮忙。乔姨娘什么要求也没有提,只问您让她什么时候搬?说一切都听您的!”
十一娘有些意外。
乔莲房这段时间太配合了。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不免给人诡异之感。希望是自己多心吧!十一娘和琥珀转身回了屋。
路上嘱咐她:“你亲自去秦姨娘那里走一趟。她卯正就搬,那时候天才刚刚亮。她安了菩萨在家里,有讲究。你带着芳溪先过去问清楚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琥珀应声而去。
太夫人那边的杜妈妈来请十一娘过去。
十一娘请杜妈妈在外间坐了,自己进去换了件衣裳,这才和杜妈妈往太夫人那里去。一路上和她说些风花雪月的事,一句试探的话也没有。
杜妈妈忍不住笑道:“太夫人有事和夫人商量呢?”
十一娘不知道杜妈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选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回答:“娘是长辈,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话。有事吩咐就是了。”这也是真心话。
自己接手这一大家子的事,有什么问题,自然要找自己来解决。
当家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有权利,也有义务。
杜妈妈在心里暗暗点头,没再说什么,陪着她去了太夫人处。
五夫人也在,正和太夫人说着什么,见十一娘进来,打住了话题,上前和十一娘见了礼。
太夫人对五夫人道:“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那济宁师太和杨家走得很近。有些事,该避的还是要避一避!”
五夫人听了大喜过望,曲膝给太夫人道谢,和十一娘寒喧两句,起身告辞了。
太夫人指了自己对面让十一娘坐了,道:“丹阳说歆姐儿这些日子晚上睡得不好。到济宁那里求了副表来烧了就好多了。想让济宁进府来做几天法事。我同意了。”
看样子,歆姐儿受惊的事大家对太夫人还是有所隐瞒的。
太夫人找自己来,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十一娘念头闪过,笑道:“不知道法事做几天?
我看点春堂那边宽敞,离五弟妹住的池方近,又有厢房可以安置做法事的师傅们。您看,到时候让济宁师太歇那里可好?”
太夫人连连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到。到时候就这样安排吧!”
说话间,有小丫鬟奉茶。
太夫人让她尝尝:“今年上贡的新茶。”
十一娘端起来缀了一口。
色泽翠绿,香气袭人。
是上好的明前西湖龙井。
“好茶!”她笑道,“香味浓郁,清新自然。”
太夫人听了眯眯笑起来,吩咐杜妈妈:“待会四夫人回去的时候,把这茶叶都让小丫鬟带回去。”
“这怎么好!”
十一娘听了忙道,“你赏我尝个鲜就是了。”
“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
太夫人示意杜妈妈去拿茶叶,“我还是明后茶的好!”
明前茶味浓,明后茶味清。明前茶的确不太适合年纪大的人。太夫人的话十分有道理。
但十一娘还是道:“您还是留些待客吧?还有二嫂和五弟妹那里——到时候我帮您都送些去吧?”
太夫人听了连声说“好”,又吩咐杜妈妈,“留五两待客就行了。”
杜妈妈应声而去,太夫人和十一娘说起别桩事来。
“听说你屋里的妈妈还没有定下来?”
十一娘屋里何止管事的妈妈没有定下来,就是甘老泉走后留下的位置都一直空着,由原来跟着甘老泉当差的人临时顶着。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道,“家里的人我又不十分熟悉,一时真不好决断。正想请娘帮我出个主意呢!”
太夫人听了也不客气,笑道:“我找你来.正是想向你推荐个人?”
“娘快说说!”十一娘相信太夫人的眼光。
“外院宋买办家的。”
那个帮元娘到内务府拿宫粉的宋买办?
十娘微微有些意外。
太夫人已道:“我们府里有不成名的规定。外院管事的婆娘不能在夫人屋里当管事妈妈。但这个宋买办的媳妇,原是你公公在时大总管的独生女儿,从小就聪明伶利,曾经在我屋里做过大丫鬟。后来招了宋买办在家里,宋买办在府里当了差。她就歇在家里了。我想来想去。她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了!”
太夫人既然向她雅荐人,自然是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的。人肯定是能干的。只是府里的规矩……
她委婉地道:“多谢娘抬举我。宋买办是外院那边的人。要是为了我的事耽搁了侯爷的正事,倒让我心中惶恐。”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太夫人听了直笑,“你觉得好就成了。这件事我会和老四说的。”
太夫人说的这话有道理。
她不在这上面过多的刊缠,怕太夫人以为自已是不满意太夫人推荐的人。
太夫人却问起她搬家的事来。
“琥珀带着绿云负责我屋里的东西,竺香带着雁容负责库房的东西。秦姨娘和文姨娘由芳溪和秀兰负责,只有乔姨娘那里,刚出月子,我让红绣帮着她搬家。”十一娘将搬家的先后顺序、各屋搬家的时限、行走的路线细细地跟太夫人说了。
太夫人见事无巨细都安排得有条不紊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心里十分高兴,露出老大宽慰的笑容来,连声催她忙去:“……快些安顿好了。请几桌酒。我们热闹热闹。”
十一娘笑着称“是”,和太夫人闲聊了几句,起身回了屋。
到了晚上徐令宜回来,她特意泡了太夫人给的龙井:“把我喊过去问屋里管事妈妈的事,赏了我这茶叶。侯爷尝尝味道怎样?”
徐令宜端起缀了一口:“不错。上好的西湖龙井。味道香醇,气味芬芳。”然后很自然地和她说起了这件事:“娘下午把我叫去说了。我也觉得好。这事就这定下来吧!”
十一娘点头,笑道:“娘推荐的,侯爷也觉得好,那自然不会有错。只是我怕坏了府里的规矩……”
如果是其他人遇到这种破例的情景,不知道有多高兴。徐令宜却看见十一娘柳眉轻蹙,莹目舍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鬼使神差般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调侃道:“我和娘都为你破了例,你还不高兴啊!”
话音一落,两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觉得自己说转轻佻,一个觉得后果严重。
前者有些尴尬,后看忙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如果为了我的事破了例。本是娘和侯爷的一片心意。可我身为当家理事的人要是就这样接受了,以后大家不免有样学样,都可以找理由破例。”语气柔中带刚,“侯爷,宋妈妈是您和娘都看中的人,我很想她到我屋里来。您看,能不能想想其他的法子?”
“说起来,宋买办在库房那边也呆了有十年了。”徐令宜正色道,“我看他行事也还妥当。正好南京那边的铺子缺个二掌柜。我看,不如让他去磨练磨练。这样一来他媳妇到你屋里当差也就名正言顺了。再说了,能换出去做掌柜,这也是给他的体面,给他过世岳父的体面。”
“侯爷这主意好!”十一娘松一口气。说起替补宋买办的人选来:“……原先大姐那边留了一个叫杨祖辉,我托他帮着买过东西,瞧着办事不错。要是侯爷还没定下来,不如考虑考虑!”
徐令宜微微有些惊讶。
十一娘从来不主动过问外院的事,更别说像这样给他推荐人。
“我也这是没有办法了!”他看见妻子叹了口气,“那个晚香,成群打夥,抵熟盗生,我看闹得有些不像话。”然后十一娘把甘老泉走后,自己让原来帮着甘老泉管事的人暂代甘老泉管事,晚香不仅甩脸给人看,还纠着厨房里的给人难堪,”……厨房原也是她管事。甘老泉走后,我也有此意。只因刚刚按手,情况不明,不便立刻变动,这才暂时委了那人。她纵有不满,可这话毕竟是我的意思。这样一来,反不好留她。只怕是要杀鸡给猴看了。又担心寒了原跟着大姐那些人的心。如果能换手搔痒,我行事也底气足一些。”
“行啊!”徐令宜点头,“那就让那个杨祖辉的,后天去见白总管!”却没提宋买办的空缺事先到底有没有后选人。
第二天一大早,宋妈妈来了。
她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中等个子,人长得很白净、秀丽,一开口说话左颊就有个酒窝,让人觉得可亲。
“太夫人推荐的。”十一娘笑道,“侯爷也说好。以后我屋里的事就请妈妈多多费心了。”
宋妈妈连称“不敢”。
十一娘把丫鬟们叫来认了人,让琥珀把这几天搬家的事跟她说说,让她暂时先跟着琥珀行事:“……等搬过去了再做安排。”
宋妈妈曲膝应“是”,跟着琥珀退了下去。
绿云进来:“夫人,济宁师太来了!”
她穿了件石青色杭绸缁衣,笑容满面,不卑不亢地双手合十向十一娘行礼:“四夫人一向可好!前几天来府上,太夫人还特意交待帮四夫人做个平安符。”
这件事十一娘知道。
太夫人帮家里所有从都做了平安符。
十一娘不想和这个人深交,也不想得罪她。客气地让丫鬟给她上了茶。
她端茶啜了一口,笑着打量着东次间的码放整齐的箱笼:“夫人这是在清换季的衣裳吗?”
十一娘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和济宁闲聊了几句,陪着去了五夫人那里。
五夫人正等着济宁。和十一娘见过礼,开口就道:“我听了师傅的话,在歆姐儿床前贴了黄表,这三天子、午正刻在菩萨面前上九柱香。只等着师傅来做道场了。”
当时徐家在唱堂会。点春堂又和五夫人相邻。要是济宁那时候提出来做道场,怎么跟太夫人说这件事的重要性?不说,太夫人肯定以为五夫人有些不顾场合。说了,必定会追究,到时候孩子因五夫人没有注意受到惊吓的事就瞒不住了。退一万步,就算太夫人知道了,五夫人要为歆姐儿做道场的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如果答应,那边唱戏,这边做道场,听戏的夫人们会怎么想。如果不答应,万一歆姐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个责任在谁!
济宁只提出让五夫人按时上香。既解了自己的围,又安抚了五夫人急切。
慈源身的香火旺威,与济宁精通世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吧!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思忖。而济宁听了五夫人的话则满意地点头,道:“那几天家里贵人多,乱做法事,怕惊动了那些孽障。所以先上三蛀香安抚安抚一番。再做道场驱赶。”
五夫人听了微微一怔,随后皱了皱眉,道:“师傅,我看仅仅是驱赶只怕没有什么效果。能不能收了它。”
济宁迟疑道:“这,这……出家人以总悲为怀……”
没等她说话,五夫人已道:“师傅,我这也是为了歆姐儿。要有什么报应,就让它报应到我身上好了。决不能让它再缠着我们家姐儿了。你看要请几个人经念,需要多少香火钱。我一分不少。”然后喊了丫鬟荷叶,“把上次师傅帮着刻的一千本”请心咒”的书钱给师太。”
荷叶应声而去。
济宁却推辞:“五夫人急什么急。我还怕五夫人跑了不成!”
“怎么能您出力又贴钱。”五夫人道,又问济宁,“你顺便也帮我做几道清泰平安的表吧!”
“五夫人是我们慈源寺的大善主。做几道清泰平安的表是贫尼份内之事。”
正说着,荷叶拿了大红洒金封红过来“师傅,这是刻书的五百两银子。”
济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过匣子随手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笑着打量着屋子:“至于上次说的搬家一事……我仔细看过这屋子的风水。前林后山,虽临碧漪河,却不在正弓。其他的地方我也看了,反而没这里的格局好。我看,做做法事添些物件就行了!”说着起身,要去看看内室和歆姐儿住的地方。
十一娘趁机起身告辞:“我那边正忙。要是有什么事,五弟妹派人跟我说一声就是。”
五夫人知道她事多,容气几句,并没多留。济宁却送到了屋门口:“四夫人慢走!”
十一娘客气地和她颔首。
回到屋里,琉拍正指挥着丫鬟们给箱笼编号。见她回来,亲手奉了热茶进去。低声道:“我们屋里就定下是宋妈妈了吗?”
十一娘笑道:“怎么?那宋妈妈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琥珀忙道,“宋妈妈待人很客气,说话也很委婉,我看着是个心里极有事的人。”她压低了声音,“只是我前些日子见您总招了刘元瑞家的来说话,以为……”
“我是有这个心思。”十一娘叹了口气,“用刘元瑞家的自然比用宋妈妈好。只是我们刚进府,根基太短,与其用自己带过来的人,不如就用府里的老人。认识的人多,消息灵通,对府里的人事也都一清二楚的。我想,太夫人让宋妈妈到我屋里来也是这意思。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决定管事妈妈的原因。至于刘元瑞家的,金鱼巷那边也要个她这样的人。以后你们出嫁、小子们娶媳妇总要个去处。”
把琥珀说的羞红了脸不做声了。
十一娘去了徐嗣诫那里。
他刚睡了午觉起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南永媳妇正蹲在那里给他穿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