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尼基再向儿子道:“伊里安,丹的拼法是D…A—N,注意你的礼貌。”
“我的礼貌有何不妥吗?”伊里安问着他父亲。他从来就是这样讲话。
“晤……”罗尼基没办法反驳,他的儿子连态度不佳时也表现得理所当然。
苏菲亚摸摸妹妹的头,而后看看伊里安,有些不安地问:“你们两个应该会好好相处吧?”
伊里安嘴角挂着抹冷漠的笑,淳丹也没对姊姊的担心多做回应。
苏菲亚是个导游滞游客至希腊观光时遇见伊里安的父亲。对于父亲再婚的对象伊里安其实并无异议,但这个新阿姨的态度显然很有问题。
“不用照顾我,我明天就走!”淳丹肩上的背包中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而已,她来希腊之前就决定不多做停留。
但是才开口,这对新婚夫妇就同时发表了意见。
“明天?为什么明天要走?”苏菲亚问。
“丹,有哪里你不满意的吗?”罗尼基再问。
“虽然现在放暑假比较轻松,但是我还要打工,而且也得准备论文!”淳丹其实不喜欢充满热情的地方,爱琴海的阳光太强了,她这种只能待在阴暗角落的军类很可能会被晒死。
“我娶了苏菲亚,你就是堤维家的一分子,希腊人是不屈居在别人底下当次等员工的。你如果想打工,我可以到台湾开间公司给你管理,刚好堤维家也有意在台湾设立定点,苏菲亚说你书读的很好都是拿奖学金的,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读国际企业管理的吧!”罗尼基打心底就想疼爱妻子这个的妹妹,他不可以让淳丹在外头受苦。
“很不幸你记错了。”淳丹有些漠然地道:“那只是大学时期的选修课程。而且是电脑选课系统当机,不小心误挑上,而我现在是硕士班的研究生。”看来她已经成为姊姊与罗尼基之间的话题,这些事情一定是姊姊告诉他的。
“那你学的是什么?”罗尼基有些尴尬地接着问。
“生物。”淳丹说。
她的回答,令罗尼基更是不晓得如何应对。
“留下来吧,丹!我们选在七月结婚,就是想你来爱琴海陪陪我们啊!”苏菲亚见丈夫败阵,立刻就以哀兵之姿,闪动泪水,恳求着淳丹。
“可是我只有四天假而已……”淳丹皱起眉头,就是受不了她姊姊苦苦哀求时的可怜样。明知那是装的,但她还是没办法拒绝。
“辞职了吧!”苏菲亚知道妹妹有了动摇的迹象,赶紧就拿下淳丹的随身行李。“你姊夫不是答应给你一个工作了吗?就别担心了!”检查了下,包包里头放着淳丹的护照、信用卡、行动电话和一些零钱,苏菲亚随即把行李交给身旁的仆人,要他们先拿回主屋里收好。
没有护照和信用卡,淳丹想走也走不成。
“是啊是啊!”罗尼基想拍拍淳丹的肩,显示他这个新姊夫的好意。
淳丹挪了一下,结果罗尼基的手扑了个空,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太阳很大,我想先去休息一会儿,你们不介意吧!”淳丹有些无法了解罗尼基为何对她如此热情。
她不是个容易和生人打成一片的人,她不晓得该如何与罗尼基相处。而且,几个小时下来,她的太阳过敏症严重犯病,现在衣服下的皮肤已经起了许多疹子,又红又肿痒得叫人受不了了。
“麻烦你们先带丹回去家里吧!”为了化解尴尬,苏菲亚连忙吩咐守候在旁的仆人。“丹搭了整天的飞机,肯定累坏了。”
“不用了,我带她回去。”伊里安开口。
“咦?”不只苏菲亚与罗尼基夫妇,连当场数名仆人都愣住。他们的王子向来不会做多余的事,但今日却自愿带路,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走吧!”与伊里安俊朗面孔十分不搭的,是他几近命令式的语气。
“丹!”罗尼基深怕两人会起冲突,想要叫淳丹别跟伊里安走。
“他又不会吃了我!”淳丹连瞥也没瞥一眼罗尼基,就随伊里安离去。虽然伊里安的口气令她觉得万般不痛快,但太阳底下她疲累得无力还击,现在的她只想尽快爬上床睡觉。
淳丹的身后,罗尼基有些沮丧地掩起面来。“苏菲亚,丹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们也见过几次面了,但是她每回对我都是这么冷淡。”当初决定向苏菲亚求婚时,他跑去台湾找苏菲亚,苏菲亚于是介绍这个妹妹给他认识,然而淳丹老是不笑,总摆着张冰面孔。
“没这回事。”苏菲亚连忙安慰自己的丈夫。“丹只是不懂得怎么跟你亲近罢了,过一阵子你们熟了点,丹的话会多一些的。你别想太多了!”
虽然距离拉远了,但是淳丹还是听得见老姐安慰罗尼基的话。
那个希腊男人某些地方很脆弱,她甚至不晓得自己这样的举动会惹得他心情低落,没办法,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二十几年了,改也改不过来。
山丘和山丘不断延伸的地方,有座爱琴海中随时都可以看得见的双层建筑。
宅子建在悬崖之上,底下是宽广无际的途蓝大海。
屋顶和窗户,是蓝色的,有爱琴海的天那么蓝;墙壁,是单一的白,和偶尔飘过的云色一般有种旷远的味道。
这里的阳光从不吝啬洒落,在墙间,在海面,在云层,在窗口玻璃,在远处的葡萄藤蔓,和绵延的绿色草地上,四处都有它们奋力渲染的痕迹。
但是她却只能将帽缘压得更低,阻绝阳光侵人视线范围。
淳丹喜欢不了这么强烈的亮度,感觉身上的阴暗都要被驱散开来,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宽广的天空底下。
被她养得日夜颠倒的瞌睡虫在惨叫着,突然间眼前一花,脚底被草根一绊,她踉跄地往前跌去,整个人扑倒在草地之上。
“”怎么了,丹,这么不小心,连走路都跌倒?”就在淳丹身旁的伊里安并没有即时伸出援手,他只是停在淳丹像尸体般动也不动的身子前,低头沉声慰问。
淳丹起身拍拍身上沾付的杂草,没多说话继续走。
不久人了宅子,伊里安带她到二楼一间窗明几净采光最好的房间内,这是罗尼基特意留给她,最大的一间房。
淳丹走近窗边拉起落地窗的双层窗帘,室内顿时暗了下来,而后她摘下帽子脱掉鞋袜,跳到柔软的双人床上,闭起双眼就要睡。
“起来!”伊里安的声调稍嫌冷了些。
“有事等我醒来再说。”淳丹在床上卷成一团。
“你的态度很差。”伊里安的怒气在见到淳丹的第一眼就莫名其妙地被撩起来,他难以说服自己就这样离开。
“你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淳丹困得很,可设精力和伊里安吵。“麻烦请出去,你正在严重妨碍我的睡眠。”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伊里安的声音阴沉着,他无法明白这个台湾女人怎么能够让如此放肆地对他讲话。
“神经病!”淳丹决定不理会伊里安这个自以为是的疯子,她闭上眼后气息均匀地打起呼来,开始装睡。
待了几分钟,叫不动她,伊里安也只有悻悻然转身离去。淳丹的不愿搭理,对伊里安而言是种天大侮辱。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淳丹睁开了眼。那个叫做伊里安的王子骨子里比她还冷淡,他的不屑与高做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也许他的想法中,世界只能绕着他转,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论。
淳丹闭上眼,把伊里安抛诸脑后,接下来心里头打量着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工作。论文方面倒还好办,她准备得差不多了,糟的是雇用她的便利商店老板过几天要去夏威夷渡假,他还千叮万嘱叫她一定得赶回去。
这下子,有些难办了。
太阳才下山,淳丹就自动睁开眼。空了的肚子急躁地打着鼓,催促她赶紧下床觅食。
当她离开自己卧室准备往喧闹的楼下走去,中途经过一个房间。半掩的房门内灯光明亮,里头有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伊里安。
伊里安一头亮得刺人的金发修剪整齐地服贴着颈部,他的鼻梁直挺挺的,还有着性感的双唇,但最要命的就是那双眼睛了,违蓝得像一望无际的海洋,让她想起波光磁细的爱琴海。
她相信无论何时何地,伊里安都是最耀眼的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够忽视他的魅力,没有任何人能够漠视他的存在。
“起得还真早,太阳都下山了。”伊里安瞧见淳丹。
伊里安身旁站着两名仆人,那两名仆人一颗一颗地解着伊里安衣服上的钮扣,而后拿来干净的衬衫为他换上。伊里安展开双臂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由整理仪容到穿上正式服装,用不着自己动手来,皆由下人服侍。
淳丹拿着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伊里安直瞧。
“把我的鞋拿过来。”伊里安说着。
“你叫我?”淳丹双手环胸站在门口。
“除了你还有谁?”他理所当然地说着。
淳丹瞧了瞧,然后走到门旁拎起伊里安擦得发亮的黑皮鞋,缓步来到他身边。“这双?”
“替我穿上。”伊里安并不回应淳丹的话,而是对她下达另一个命令句。
淳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然而,伊里安对自己的行为却好像再理所当然不过。
“王子殿下,让我们来吧!”仆人以生硬的英文连忙说:“这是我们的工作。”屋里的人先前已被罗尼基吩咐,必须对这位丹小姐讲她听得懂的英文以示尊重。
淳丹听见了“王子殿下”这个英文单字,她想这可能是伊里安目中无人的原因。
“不,丹,由你来。”伊里安拒绝仆人们的要求。
伊里安有种天生的魅力,他的高贵修养在言行之间不自觉地散发出来,所有藐视人的作为都被这层迷人的光环给掩盖了去,再不合理的一切由他口中说出,竟也全都常理化了。
淳丹恍格了一下,差点就真的要把鞋子拿过去,帮那个自大狂穿上。
“丹小姐,麻烦你了。”仆人们不敢违抗伊里安的意思,于是退了开来。
伊里安来自欧陆的塞立西亚王国,现任女王萝丝玛莉是他的外祖母。伊里安自出生起,萝丝玛莉便以继承人的身分教育伊里安。虽然伊里安死去的母亲,也就是萝丝玛莉的女儿,当年在世时曾经极力反对伊里安接任王位,但挑遍所有子孙·萝丝玛莉还是觉得唯有伊里安具备成为国王该有的气度与魄力。
塞立西亚领土不大,人口密度亦疏,但境内盛产繁多矿类,尤以钻石最甚。塞立西亚皇室财库充足,富裕的程度直逼世界之冠,政经之上更有能手辈出,更在国际上呼风唤雨。所以塞立西亚皇室在世人眼中乏是独一无二的,他们只要步人人群,便是所有人眼中欣羡的焦点。
伊里安蓝色的双眸凝视着动也不动的淳丹,以为她也该如别人般对他下跪行礼。
淳丹跟着望了回去。“你没手吗?”她将手臂伸得笔直,仿佛伊里安的鞋子有什么危险细菌般,不让它靠自己太近。
“什么?”伊里安怀疑自己的耳朵。
“如果你没断手断脚,干嘛连衣服也不自己穿,鞋子也要人帮你拿?”睡饱了的她跟白天可不一样,伊里安这是自找苦吃。
伊里安眯起了眼。
淳丹绕过伊里安的身边向前走了几步,打开窗户。这里的格局与她那间差不多,窗户外是断崖,断崖下是夜里乌涂抹黑的爱琴海。强劲的海风吹来,带着浓浓的咸水味,海浪拍打着沿岸,平稳的声音规律地传来。淳丹手指一松,鞋就这么一掉,然后无声无息地落入海水之中。
守在伊里安身侧的两名仆人呆了。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就再来找我吧!”淳丹拍拍屁股,转身下楼觅食去。
第二章
晚上九点多,是塔维家另一波宴会的开始,富丽辉煌的大厅中水晶吊灯闪烁耀眼光芒,与院子连接的几扇拉门被撤开来,形成了百来坪大小。
大厅当中摆设了自助式的餐点,穿着得体的男女在期间穿梭着,管弦乐队拉奏着轻扬舞曲,四处灯火通明,连阴暗的院子也装设照明灯把黑夜驱离,使得整个晚上就像白天般明亮。
淳丹发觉姊姊嫁到了奇怪的地方来,听说这样的宴会,在小岛上要接连举行十天十夜,堤维家在当地是个非常具有名望的家族,排场免不了大了些。她并不是鄙视有钱人,但,还是感觉这些钱花得极浪费。
看了餐桌台上的餐点一眼,都是些典型的希腊莱,油放得很多。于是她到另一个西餐区夹了些果酱面包,然后退到角落啃食。老姐和姐夫周旋于宾客之间,两个人都容光焕发笑容满面,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和她习惯的台湾有些隔阂,而且,希腊的果酱好甜,太阳好耀眼,她想早点离开。
苏菲亚瞧见淳丹,支会了正与朋友聊天的丈夫一声便走到淳丹身边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