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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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全)-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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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这个不爱说话的人已经两年,极少见他开怀大笑,仿佛总有解不开的心事藏在心里。读书人就是这样,老喜欢忧愁,最糟糕的是,偏偏花花最喜欢这些忧愁感慨。  
  幸亏,白大夫看起来并没有对花花有什么意思。  
  「白大夫,问你个事,」把打昏的狗往地上一放,阿东蹭上来:「你上次在院子里嘀咕的那些好听的话,可以教我吗?」  
  「好听的话?」  
  「就是你教花花的那些话啊,什么你看薄衬香绵,似仙云轻又软。昔在黄金殿,小步无人见……」他从不读书,记性却很好,将躲在墙外偷听到的词儿全记了下来:「花花学了回去,天天在家里唠叨要接着学。白大夫,求你教了我,让我教花花去。」  
  白少情失笑:「你想学?」  
  「当然。」  
  他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目光蓦然转到窗台上的花,不知想起什么,怔了片刻。  
  「白大夫?」  
  他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随后笑容一敛,视线移往窗外,对着街上渐渐稀疏的路人,幽幽唱道:「你看薄衬香绵,似仙云轻又软。昔在黄金殿,小步无人见。怜今日酒炉边,携展等闲。你看锁翠勾红,花叶犹自工;不见双跌莹,一只留孤凤;空流落,恨何穷,倾国倾城,幻影成何用?莫对残丝忆旧踪,须信繁华逐晓风。」音色沉稳,唱腔圆正,一股清清幽幽的寂寞孤单,从歌声中隐隐透出,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轻轻卷走。  
  连阿东这从不听曲子的人,也目瞪口呆,安静无声。  
  白少情唱了一点,很快停下。阿东刚想跳起来鼓掌,厚重的粗布帘子忽然又被人风一样掀起。  
  「怎么不唱了?」花花身上穿着娘刚刚打过补丁的花棉衣进来,看见白少情,露出牙齿笑道:「白大夫,你上次正教到我这呢,快教我下面的。」  
  阿东一见花花,脸上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立即去了一半,换上年轻人特有的兴奋,摆手道:「教不得,教不得。」  
  花花一瞪眼:「为什么?」  
  阿东立即闭嘴,嘿嘿傻笑起来:「瞧,我又弄了东西孝敬大娘。」被打昏的狗动弹一下,阿东连忙抓起放在门边的棒子,瞧准狗头,力道恰好的敲一下。  
  狗悲鸣一声,又昏了过去。  
  「啧啧,你这手打晕狗的功夫,只怕丐帮的人都比不上了。」白少情轻轻道。  
  「真的?」阿东眼睛发亮,一谈到江湖,他比谁都兴奋,说书先生口里的江湖,有剑,有宝藏,有花不完的银票,还有各种各样的美人。当然,美人他不要,他要花花就行了。阿东摩拳擦掌道:「白大夫,等我赚够银子,就去少林寺拜师学艺。到时候,我风风光光回来请你吃狗肉。」他用眼瞟瞟花花。  
  「哼,少林寺是收和尚的。」花花嗤鼻:「你去当和尚,瞧你爷爷不打断你的腿。」  
  「我……我……」阿东脖子涨红起来。  
  他挺挺胸膛,刚要反驳,却被人打断了。  
  「喂!有人吗?是不是有大夫啊!」声若洪钟,好一副大嗓门。  
  白少情蹙眉,今天的客人未免太多了。  
  帘子又被掀开。  
  大嗓子吆喝着进来的人,却长得十分矮,一双萝卜腿,活象只穿上衣服的胖兔子:「有大夫吗?喂喂,你是不是大夫?」指着白少情。  
  阿东看他模样滑稽,偏偏又喜欢装腔作势,咳嗽两声道:「大夫在这里。」  
  「你这小子是大夫?」那人眼睛怀疑地打量。  
  「当然。」阿东老气横生:「本人祖传秘方,专治天生矮小,吃了东大夫的草药,把你平地拔高三寸。」  
  花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啊,你小子拿大爷开心!」那人眼睛圆瞪,朝后一跳,刷一声从后腰抽出一把短剑来。  
  剑光青森,竟然寒气逼人。  
  这人身材矮小,用的剑也短得离谱,藏在后腰,阿东他们都没有瞧见。此刻只见剑光一晃,都吓了一跳。  
  花花哎呀一声,忙后退一步,畏惧地看着他手里的剑。  
  「小子,敢取笑爷爷。立即过来给爷爷磕三个响头,爷爷只剁掉你一只手。」  
  阿东盯着他手里的剑,惊讶万分,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喃喃道:「这土拔鼠一样的人物也可以闯荡江湖,我当然也可以到江湖上去。」一边啧啧点头。  
  那人大怒,从额头红到脖子,仿佛成了一只烤熟的兔子,大吼一声,举剑就向阿东扑过来。  
  白少情知道阿东说话莽撞,心里也不以为然,想着让这小子受点教训也好。  
  那人霍霍挽个剑花,朝阿东刺去,却听见「锵」清脆一声,那把极锋利的短剑,竟在半空中猛然断成两截,掉到地上。  
  那人蓦然受袭,仿佛同时被人点中穴道般骤然停下。脸上的怒气顷刻不翼而飞,反而隐隐透出不安来。  
  空中无声无息折断宝剑,何人功力如何高强?  
  白少情脸色骤然凝重起来。  
  如此武功,江湖中并不多。难道竟是他?这两年刻意躲在十八里乡,人皮面具不离身,两耳不闻窗外事,竟还是被他找到?  
  心里翻起惊天骇浪之间,忽然听见一把温柔的声音。  
  「徐福,叫你请医生,你竟又动手惹事。」声音从门外传来,虽然音调不高,但字字清晰,只是微微一句,已挟隐隐威严,叫人不敢轻视。  
  语调虽威严,却非那熟悉的声音。  
  白少情心中诧道:此人内力好深厚,竟比得上封龙。  
  花花和阿东心里都道:原来这个大嗓门叫徐福,不知道外面那人是谁,居然能让这大嗓门如此听话。  
  「哐当」一声,徐福手里剩下的半截剑也掉在地上,低头簌簌发抖,「是小人该死。」  
  外面的人轻轻哼了一声,「算了,快干正事去。」  
  「是,是。」徐福如蒙大赦,立即朝阿东急道:「你自称是医生,就快跟我走一趟。来来来,等你救命呢。」用手拉住阿东往外走。  
  他们交谈之时,白少情已悄悄朝窗外一看。院门之外,停着几辆华丽马车,拉车的马都是良种,匹匹神骏非凡,二十多个随从垂手站在一旁。他们身上衣裳做工都很精细,却已经染上不少灰尘,显然已经赶了一天的路,这时停下休息,竟都站得肃穆庄严一丝不苟,显然家规甚严。  
  中间一辆蓝色幔子的马车最为华贵,前面低头拿着鞭子的赶车老人一脸沧桑,可偶尔抬头,眼中神光迥现。  
  白少情奇道:穷乡僻壤,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一伙人?那老人武功修为都不弱,居然甘愿为人赶车,不知马车里坐的是何人?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还是不要惹事为妙。  
  「喂喂,你等一下,别扯别扯。」阿东一边大叫一边挣扎,他没有习武,怎么躲得过徐福一抓,一会就被已经被扯到门外。  
  白少情转过头,走过去拦道:「这位大哥放手。你弄错了,我才是大夫,阿东刚才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他奶奶的,吃饱了撑着和爷爷我开玩笑。」徐福似乎对门外的人心有顾忌,骂骂咧咧放开阿东,抬头看着白少情:「你是医生,那你跟我走好了。」  
  白少情问:「不知何人生病,又有何病征?」  
  徐福嚷道:「呸,谁说我们有人病了?是我们大少奶奶的狗儿病了,现在连叫都叫不出了,你快给我们看看去。」  
  「狗?」阿东怪叫一声,嘿嘿冷笑,朝花花做个鬼脸。  
  花花白阿东一眼,怯生生道:「这位徐大爷,白大夫是帮人看病的,看狗儿应该去找村口张老头,他专帮庄稼人看牛和骡子。你啊,找错大夫咯!」  
  徐福跺脚道:「找过了,那死老头子说他不会看狗,你爷爷我……」  
  「那我更不会看狗。」白少情淡淡道:「你找个不会看的人去看,说不定我开错方子,将那狗害死了呢。」  
  「死不得,死不得。那可是我们大少奶奶的心肝宝贝。」徐福连连跺脚,拽住白少情袖子就往外扯:「反正你能医也要医,不能医也要医,万一把它弄死了,你爷爷我就一刀子剁了你。」  
  白少情横天逆日功已经练到第四重,要甩开这大嗓门只要轻轻屈指一弹即可。但他隐居多时,不想招人注意,微微一笑,随他出了院子。  
  阿东朝花花使个眼色,两人伶俐地跟在后面,远远躲在柱子后。  
  徐福将白少情拉到中间那最华贵的蓝色马车前,规规矩矩道:「司马公子,这位就是这十八里乡唯一的大夫,我请他帮大少奶奶的狗看病,可好?」马车里的人物似乎很了不得,徐福的大嗓门,到马车前立即收敛成小嗓门。  
  白少情暗惊:武林中姓司马的人不多,难道是多情林中的司马一族?  
  「嗯。」马车里轻轻传来一声。  
  徐福立即转身,将白少情往另外一个马车拉去。  
  在一辆黄色幔子的马车前停下,徐福道:「主人,这位大夫是来帮大少奶奶看狗的。」嗓子不自觉又放大了。  
  这徐福对那「司马公子」竟比对上自己主人还敬畏三分。  
  马车里传来一把低沉的男声:「好,你带他出见大少奶奶吧。若能医治,花多少钱都可以,唉,我只求她不要再哭,我头都要昏了。」  
  白少情道:这男子声音低沉中隐隐有贵气,又象有无限忧愁,不知遇到什么心烦事,和司马家的人又是什么关系。  
  徐福应一声「是」,又拉着白少情往另一匹马车走去。  
  白少情只能苦笑,没想到为了一只狗被人如此挥来挥去。若江湖中人知道这就是鼎鼎大名的蝙蝠,不知有多少人会笑得打跌。  
  他们最后在一辆紫色幔子的马车前停下。  
  一股淡淡幽香传到鼻尖,车中看来坐着女眷。  
  徐福嚷道:「大少奶奶,会看狗的医生来了。」他一边嚷,一边将白少情推上前。  
  白少情蹙眉,刚想说话,马车里忽然响起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女子的哭声伤心莫名,哭得又急又快。  
  马车帘子被人蓦然掀了起来,探出一个女孩稚气的脸来。  
  「现在找到有什么用?小花都死了!哼,一点用处也没有。」女孩骂了一句,摔下帘子,回头安慰道:「小姐,你不要哭了,这是小花的命不好……」也跟着嘤嘤泣泣哭了起来。  
  徐福被那丫头骂得垂头,嘴里嘀嘀咕咕半天,一脸丧气,回头对白少情道:「喂喂,不用你看狗了,你去吧。」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白少情手里。  
  哭声从马车里传来,越来越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的是亲人呢。  
  白少情好笑又好气,他几年隐居乡村,脾气早不比当年,也不作声,微微一笑,转身回到院子中。  
  「赶路啦!」  
  赶车人一声吆喝,几辆马车动起来。哒哒哒哒,马儿嘶叫几声,又撒开蹄子轻快地跑起来。女子的哭声,渐渐远去。  
  回到屋里,阿东正和花花说笑:「你听见了?那小狗的名字和你一样。」  
  花花脸蛋红起来,恼道:「我是小狗,你再不要和我说话好了。」狠狠踢了阿东一脚,转身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花花!花花!」阿东揉揉脚,看着晃动的帘子忙叫。  
  白少情叹道:「快追出去吧,唉,你怎么就不懂呢?」  
  阿东挠头道:「我怎么会懂?她一会踢我,一会踹我,不然就瞪我翻白眼,见到白大夫你倒是恭恭敬敬、伶俐乖巧的。」他也叹了两声,口里还在不解地喃喃,人却已经猛然跳起,冲出屋子追花花去了。  
  白少情看看被他们掀得不断晃动的帘子,不禁嘴角微扬。  
  今天晚饭不用发愁,阿东的狗肉一定会分自己一碗。  
  才轻笑着拿起医书,看了半晌。「白大夫,」花花似乎已经被阿东哄好了,又掀开帘子,站在门边道:「娘说了,今晚请您过我们那吃饭。上次娘生病时的药钱还欠着您呢!」  
  阿东也把头探进来,嘻嘻笑道:「对啊,今晚还有我的拿手好菜。狗肉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  
  花花瞪他一眼:「还不快去弄?」  
  「去咯!」阿东应一声,蹦蹦跳跳去了。  
  花花放下帘子,也忙着去自家地里摘今晚吃的菜。  
  白少情揉揉眼睛,将书放下,走到窗边看看天色,淡红的晚霞已经看不见了。  
  乌黑的眼睛闪着莫名的光芒,仿佛里面的能量被激发出来,化成七彩霓虹在眸中盘旋。  
  「又到秋天。」他喃喃说了一句,探手入衣襟,从贴身处把一件极为珍惜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东西在手中晶莹翠绿,华光流溢,却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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