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培没顾上看他,转身继续拼命跑。她听到了身后恶狠狠的骂声,那人爬了起来,没放弃,继续追了过来。
苏小培不敢回头看,她的心跳得厉害,她非常害怕,她现在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她朝着一大排的矮树灌木杂草的方向跑,她希望能赶在那人抓到她之前先隐藏住踪迹,多争取些时间。
身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着粗俗不堪的骂声。但对方追逐的速度是不如之前了,想来那一脚也是起了些作用,可这都改变不了他越追越近的事实。
苏小培冷汗冒了下来,她努力睁大眼,集中注意力,目标就在前方,她拨开有大半人高的杂草,正要往里钻,那人却是追了上来,一把按着她的肩就要往后拉。苏小培反身过来用力甩了一巴掌,还没看清那人长相,就被他恼羞成怒地用力一推。
这一推让苏小培失去了平衡。她踉踉跄跄地扑倒几步,被推进了草丛那头。那边地势不平,却是个斜坡,苏小培没站稳,一脚踩在了一颗石头上,这下是彻底跘了个跟头,她摔倒在地,往下滚落,一路滚下去,竟是个颇高的河岸石坡。
苏小培顿觉身子一轻,摔了下去。她失声尖叫,脑袋一痛,已扑通砸进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猛地涌进了她的嘴里耳朵里,黑暗将她包裹起来,她的身体被河水撞击着往前推,她的心被深深的恐惧淹没着,她想挣扎,她记得自己是会游泳的,但入水里头部的那一下撞击让她头晕脑涨,昏昏无力。她的四肢竟然不听使唤。
她喘不上气来,河水将她往黑暗里拖得更深,她的肺要炸开,她非常痛苦,终于,黑暗将她彻底吞没。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忽然听到了铃声。
她很恍惚,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
然后,她猛然醒了。
她忽地一下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在床上,她的床上。
苏小培惊呆了。
熟悉的房间,舒适的床铺,柔软的被子。
闹钟还在“滴铃铃”地响个不停,她伸手将它拍掉,看到床头柜上爸妈的照片正对着她笑。
不是吧?苏小培揉了揉脸。怎么可能,竟然是个梦?
苏小培跳下床,洗个澡,让自己彻底清醒了起来,梦里的场景依旧清晰,每个人的相貌,说话的声音语气,还有所有经历过的事,甚至她在梦里的情绪和思考,她全都记得。
苏小培把自己打理好,出来看了看时间,8月27日,周一。
苏小培抿紧嘴角,她周日晚上睡着了,醒来了是周一,没什么不对,日期相当正确,为什么她会有这不真实的感觉?真的只是个梦?
梦是从大脑“说明性记忆”中提取素材的,虽然这些素材在梦中会被幻化、变妄想,但苏小培还是认为石头镇的街市,那些人物装束和语言,告示上的文言文,古代的牙刷牙膏,太真实了。
而且,她的这个梦时间跨度不短,场景连贯,没有丝毫跳跃,时间都是一分钟一分钟在进行。那梦中每个人都有正常的反应,她甚至在进行深度的思考。所有的事情情节合理,逻辑清楚。
苏小培打开电脑,把她的这个梦飞快记了下来。她随手搜了搜,发现古代竟然真的有牙刷和牙膏,这是她从前完全不知道的事。
苏小培困惑了。她发了好一会的呆,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她上班迟到了。
苏小培这天上班上得稀里糊涂,好在她在出版社里一直都是混日子的状态,所以也不惹人注意。上了半天班,苏小培的真实感终于踏实了,于是她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
李菲在图书馆工作,接到女儿电话的时候语气很不好,她还在为她周末相亲的时候又把男方闹得不愉快生气,听说女儿没什么事就是打电话聊两句更是生气她心思不在工作上,忍不住借题发挥批评了几句。
苏小培跟母亲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每次说话和见面总是会不欢而散,但听得母亲没事挑事地说她,苏小培这次居然不算太反感了,这太真实了,她果然只是做了场梦而已。
苏小培把手机放回桌子,她看着它,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把手机拿过来,打开了手机里的相册。有一张照片,她最新拍的,照片存档名字是“岳”。
苏小培把照片点开,心跳顿停。
照片里是咖啡屋的沙发座,那上面没有人。
空的,空的沙发座。
那天跟她瞎说八道什么他是月老她的命定爱人车祸被撞伤穿越了等着她一起穿越一起回来的那个年轻男人,不存在?!
苏小培心有些慌,这种症状对她来说应该不陌生,妄想、幻觉。
她在病人身上见过。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生这种病。
这个月老真的不存在吗?
苏小培打了个电话:“师兄,我是小培。我周六的时候遇到一个有妄想症状的人,我给了他你的名片,是个年轻男人,他有没有找过你?”
对方回答没有。苏小培应付了两句,把电话挂了。
苏小培发了会呆,又拨了另一个电话,这电话是她的博士导师,汪丹教授。他不但是她的导师,还是她的心理医生。
没错,心理医生也需要心理医生。
也许常人认为心理医生自己就干的是心理治疗的工作,自己的心理问题自己能够解决,他们完全能克制脾气,舒缓压力。其实不然。心理医生比别的职业更多的接受了心理压力和负面情绪,他们研究融入病态的心理和邪恶内心的同时,自己也在经受着负面的影响。
当然不是每个心理医生都需要寻求帮助,苏小培比较特殊。她父亲过世时,警方那边就有安排汪丹教授为她做过心理辅导,汪丹教授与警方一直有合作关系,她从那个时候起了解了心理学在犯罪领域里的作用,所以当她不能报考警校时,她的第一志愿就是心理学。
硕士毕业后,苏小培就进入汪教授的心理研究所工作,一边继续跟着教授攻读博士学位,一边工作。汪教授对她的事很了解,也给予了她许多帮助。
苏小培给汪教授打了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她想与他聊一聊。
汪教授一口答应了。
苏小培心定了许多,她原本就想着就那个奇怪的梦找时间与教授谈谈,他比她高明许多,也许会有些想法,如今再加上她出现了幻觉,那就更该好好聊一聊了。
苏小培利用下午的时间整理了一下她梦里的内容,早上匆匆记录,并不太细致。这天总编原本是说要找她开会讨论选题,但临时出差去了,苏小培乐得清闲。她在电脑里把记录内容再看了一遍,然后她愣了。
唐莲,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人质情结,在某些条件下,被害者心理发生变化,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会反过来帮助犯罪者。她怎么会忽略掉这个呢?
苏小培把唐莲的反应和前前后后的事再想了一遍,更加确定。没错,可她当时怎么没想到。她在那梦里头,判断力真的是被狗吃了。
苏小培一下午就在弄这些,她的档案建好,存在U盘里,等到下班,她飞快出了公司大楼,准备去赴汪教授的约。
一下楼,她又呆住了。
站在楼前面,一脸焦急瞪着楼门口的,正是那个自称月老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能双更了!!!快快,鲜花和掌声!!!
☆、第 19 章
第19章
“苏小培。”他也看到她了,大声叫着。
苏小培看看四周,人们听到这声喊也在看这个男人。
苏小培皱起眉头,不会吧,难道这人不是幻觉?
“苏小培,你怎么回来了呢?”月老性子急,不等苏小培反应过来就冲上去一把将她拉到一边。
“从哪回来?”苏小培冷冷地故意问。
“穿越啊,你不是穿了吗?这时间比我想像的还要早啊,我还以为得再过一段时间呢,结果你就穿过去了。可你回来的也太早了,你见到他了吗?”
“见谁?”
“程江翌啊!”月老急得团团转,“你没见到他?”他看到苏小培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没见到。
“哎呀,我还以为你效率奇高,一下子就办好了呢,结果你白过去了一趟啊。”他还在自说自话,苏小培瞪着他没理。
“等一下,等一下!”月老同志一惊一乍地,他瞪圆了眼睛,惊道:“难道你死了?”
“对,在你面前的是个魂。”
“哎呀,你不要开玩笑。”月老挠头,“你这么严肃地开玩笑怪可怕的。”
月老正要往下说,旁边走过一个苏小培的同事,嘻嘻笑道:“小培,你男朋友吗?好帅哦。”
“呵呵。”月老被人夸了,不好意思地冲人家回了个笑脸。
那同事也不凑热闹,说完那句就挥手走了。
月老看看周围没人了,又开始说:“苏小培,你穿过去之后,只有两种情况能够回来,一种就是你找到他了,另一种就是你死了。你在那边经历了什么事?死了吗?”
苏小培皱眉,她掉落那河里,死了吗?
“哎呀,你也死得太快了些。”
滚蛋!这种欠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苏小培,你到了哪边,都见到什么人了?你快告诉我。你这次回来,我这边显示他还在那边,所以你失败了呢。这么说来,过不了多久你又会被拉过去了,趁现在还有机会,我帮你分析分析,不然回头你又穿了,我就帮不了你了。”
什么鬼?还要穿?!
苏小培真是要气死。她想了想:“那有不少人,一个一个数给你听?”口气真是没法好起来。
月老挠头:“也是哦,故事太长的话,我也没时间听这么多。”
到底是谁没时间?!
要不是苏小培很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是早扭头就走了。
“要不这样,你就说说,你过去后第一个遇到的是什么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没有程江翌吗?他只比你早穿越一个多月,应该很好认啊。”
“没有,两个都是古代人,还嫌弃我说话口音怪。”
“怎么会这样?”月老一脸疑惑,他从口袋掏出个大屏幕手机似的机器,在上面划拉划拉地看,然后说:“你们的红线还是绑得很紧啊,而且不是一般的紧,是超级紧的那种紧!”
Shit,绕口令吗?
“所以你被拉过去,到达的地方应该离他不远啊。你再想想,你见到的两个人里,肯定有一个跟他有关系的,也许那人能带你找到他。”
带她找到他?
苏小培想了想,冉非泽打算送她去尼姑庵,那地方肯定没什么穿越过去的年轻男子。唐莲呢?她虽然不敢确定,但她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帮助山贼来劫自己的可能性是有的,如果说她把自己带向某人……
不会吧,那程江翌穿越过去不好好做人,当了山贼,成了□犯?
唐莲一个多月前被劫的,程江翌一个多月前穿越的……
不会吧?
“你说我找到他,就能一起回来,这找到是个什么概念?”
“什么意思?”月老同志一脸茫然。
“就是我看到他了就算找到,还是我喊一声程江翌他答应了算找到,还是怎样算找到?找到了怎么回来?手拉手一起喊‘走’就行了吗?”
“咦,你说的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月老继续疑惑着,他想了想,笑了,“那个手拉手一起喊‘走’就回来了,还挺好笑的。”
他说着说着真笑起来,然后看到苏小培那严肃的表情又把笑憋了回去。他轻咳两声,端正了□。
“总之,现在我的工作备忘里还没有查到更详细的说明,等我查到了,我会想办法告诉你的。”
“你能稍微靠谱一些吗?”
“哎,你这话说得,我也是一直在努力的好不好?”月老很不服气,他接着跟她强调:“苏小培,你赶紧去医院看看程江翌去,你好歹要认得他的样子,多了解他,这样才好找人嘛。你跟他的红线绑这么紧,所以他离你一定不会太远的。你遇到的人,如果不是他,就一定是能带你找到他的,一定是有关系的。你在那边也不用怕,反正死了你就回来了,大不了算休假,可以再去嘛。”
靠,这说的什么话,他怎么不试试看死一死是什么滋味。
“还有吗?”
“还有什么?”月老同志又茫然了。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嗯,暂时没想到了。”
苏小培把手机掏出来,问:“你的名字,电话,给我留一个。”
“我是月老2238号,没有名字,没有电话。”
“2238号?”苏小培一脸黑线,“有很多个月老?”
“是啊,不然怎么忙得过来,我们一个Case要处理的事很多的。”
“被你们处理得,现在的离婚率这么高。”苏小培很不客气地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