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云看出了滕裳的戒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禁不住苦笑了一声。他们是亲人,有朝一日却落到猜忌的地步……
滕裳见半天皇后没有说话,只好先道:“据滕某所知,这次能大败程田,多半是皇后娘娘出的计策,滕某拜谢了。”
滕云没有出声,只是示意袖瑶搀起滕裳。
滕云为了避嫌,自己的目光始终也没有看着对方,就连一片衣角也没看,只是盯着自己的袖口,仿佛想数出有多少种花线。
过了良久,滕云终于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仿佛很艰难,说道:“执无兵,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腾先生的教诲,不敢忘怀于心。”
他说完端起了茶碗,湫水立刻会意,
说皇后娘娘乏了,要休息了。
滕裳也忘了礼数,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滕云,而此时滕云的脸被茶碗遮着,眼睛低垂,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滕裳震惊的不能自已,良久不能回神,湫水唤了三声,他才醒过梦来,自知失礼,却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甚至有几分踉跄,跪下来叩安,之后退了出去。
薛钧良用金汤匙拨弄着蜡烛,姜谕引着湫水就进来了,薛钧良都没转身,道:“如何了?”
“回避下,滕裳已经出宫去了。”
“哦……那他们聊了些什么?”
湫水道:“皇后娘娘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执无兵,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滕裳的反应倒是有些失态,奴婢唤了三声,他都没反应过来。”
“执无兵。”
薛钧良笑了一声,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这并非什么难懂的话,意思就是凭借无兵取胜的原则,为的是减少伤亡。
话其实是大家都懂得的,也不是什么惊世之语,听了虽然会觉得有所感悟,但也不至于失态,薛钧良是聪明人,当然立刻就明白了,让滕裳失态的不该是说的话,而应该是说这句话的人……
滕裳出了宫,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薛后阳好几个月没有见他,又对他这么上心,自然想念的厉害,在宫门口备了车接他一起回去。
薛后阳刚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毕竟他秉性比较粗心大意,对于感情又不是很了解,但是纵然他粗心,也渐渐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腾先生……有什么不妥么?是不是方才在宫里,陛下说了什么话,让先生介怀了?先生不必放在心里。”
滕裳摇了摇头,他心里此时感慨良多。
“执无兵,出其不意掩其不备。”
“没有兵要怎么打仗?”
“用人心,用智谋……你要记得,以后出征挂帅,打仗不仅是一国之君的事情,也是平头百姓的事情,他们的生死就攥在你的手里,不管是大小战役,都要把伤亡减到最低……咱们这些尔虞我诈的人,多给自己攒攒阴德罢。”
“皇叔放心,滕云一定不敢忘怀。”
滕裳回想起往事,禁不住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在往后的日子里,还能听到这么类似的话,尤其是在那个人死后……
r》 薛后阳见他没说话,以为是累了,只是一侧头,却看见那人通红着一双眼睛,里面有血丝,更多的是难以理解的复杂,他没见过滕裳这么脆弱,滕裳从来都是无往不胜的,而且是以清雅的姿态,就算变成俘虏,一切也都在掌控之中。
薛后阳心里像是被拧了一样,拧的他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搭在滕裳肩上,让他把脸埋在自己肩窝里,并没有说话。
滕裳也没有说话,就静静的垂首抵着他,薛后阳甚至能感受到滕裳的呼吸,第一次这么近。
过了很久,滕裳才抬起头,咳嗽了一声,道:“让侯爷见笑了,只是……只想无缘无故想到了一位……故人。”
薛后阳立刻就想到了滕云,他自然知道滕裳和滕云的关系,也没有再说话。
薛钧良听了湫水的回报,这才又去了云凤宫。
云凤宫里袖瑶找不到湫水,以为湫水又托大躲起来不干活,难免和滕云抱怨了几句,道:“娘娘,您也说说湫水,她真以为自己是个妃子,陛下也就那么一说,她还真信了?天天都找不到人,您身边就奴婢一个尽心尽力的,依奴婢看啊,您还是防着点她,万一把您当滕妃似的给卖了呢。”
说话间湫水就回来了,她端了几碟小菜,笑道:“这几日都在庆功,奴婢觉着娘娘可能吃腻了那些山珍海味,特意去小厨房端了几道开胃下饭的清爽小菜。”
湫水会说话,会讨好人,就连袖瑶头一刻骂她,没准下一刻就被湫水奉承或者收买了。
湫水刚回来不久,薛钧良就到了云凤宫,看见桌上的菜,就留下来一起吃了茶点。
薛钧良道:“前段时间说选秀的事情,秀女们差不多也就这几日到了,孤琢磨着给万年侯填个侧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滕云听着,觉得心里有些难以捉摸的感觉,按理说这是好事,给薛后阳填个侧室,也免得滕裳见到薛后阳尴尬。
但是一想到薛后阳纳侧室,不知道侧室会不会给滕裳脸色看,毕竟滕裳姓滕,而能给薛后阳做侧室的,必定是大家闺秀,名门望族。
到时候侧室有背景有人脉,怕滕裳不好相处。
薛钧良看他面露难色,道:“毕竟滕裳是男子,男子不能生孕,薛后阳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忠臣,孤不能让他绝后,是么。”
滕云两拨千金的道:“
既然陛下为侯爷着想,这个问题,还是要问万年侯本人的意见才好,其他人即使能做主,也不能代表侯爷的意思,是么。”
薛钧良笑着点了点他的嘴唇,道:“真没想到,孤的皇后越来越牙尖嘴利?”
滕云被他摸了摸唇瓣,下意识抿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举动竟然就像主动亲吻薛钧良的手指一样暧昧,再想到这些日子,为了得到滕裳在北疆的消息,没少被薛钧良连诓带骗的亲过几回。
滕云脸上发烧,看得薛钧良更是心情大好,他就是喜欢看对方一惯的云淡风轻被自己打乱,那种茫然、慌乱、羞愤的表情,让薛钧良有些上瘾。
起初滕云还瞪一下薛钧良,不过后来慢慢的习惯了,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习惯都是可怕的东西,时间才是最好的感情,禁得住时间打磨的,能被时间打磨出来的,才是根深蒂固的,才是薛钧良想要得到的。
俩人说着话,有人呈上奏本,说虽然是不太严重,但是颇为紧急,是近郊官员的奏本,本来官员品级不够,这个本章是上不来的,但是近郊的大小官员都无能为力,只好叨扰圣上了。
薛钧良一瞧就笑了,把奏本扔在桌上,道:“这种事情也敢劳动孤,看来地方官员要换换了。”
姜谕听薛王这么说,赶紧收了奏本要退下去,打扰大王好事可是不会被轻饶的。
只不过滕云瞥了一眼奏本,无意识看到了几个字。
薛钧良看出滕云眼里的兴致,抬手示意姜谕把奏本拿回来,呈给皇后看。
滕云把奏本大体浏览了一下,时而皱眉时而展眉,看得薛钧良心里痒痒的,伸手揽在滕云腰上揩油。
滕云专注的时候一贯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尤其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树的时候。
奏本上提到了三个人名,这三个人名可谓是不能再粗俗了,分别唤作何大霸、何二霸、何三霸,但听名字就知道是乡野村夫,怪不得薛钧良不甚在意。
奏本的意思是,秀女们的车马都要进城,但是近郊忽然出现一伙强盗,强盗头子是这三个霸,不管百姓还是巨贾,就连秀女的车马也拦,无视圣上的威仪。
而且这些强盗拦了车马,只管抢财,不管男女妇孺一个不杀一个不掳,全都放回去。
秀女们没了车马和财物,自然不能进京来,耽误了选秀。
薛钧良不知道这三人的来头,但是滕云知道,这三个人正是那日拼死护送程田突出重围的猛将。
三人都是当世将才,起初在山上为寇,被程田赏识,重金请下山来收归己用,几人受了程田的知遇之恩,自然誓死效力,后来程田死了,三人决计不会改投别人,干脆收拾了家当,带着过命的兄弟再次落草为寇。
而且三人记恨薛王派兵杀了他们的伯乐,但又没实力抗衡,就偷偷摸到近郊,专门做些捣乱的事情,弄得当地官员鸡犬不宁。
他们都是在军队里混过很长时间的人,军纪森严一时也受影响,虽然劫财,却不胡乱杀人。
滕云看到三人的名字,心下大喜,如果能收归己用,岂不是件好事,但是他现在身在薛国,如果帮主薛钧良招安了三个将士,薛钧良到时候如虎添翼,更难对付。
可是如果现在不招安,三人捣乱够了,卷了家当又跑,错失了大好人才,又太可惜了。
滕云捉摸了良久,才觉得有只手在自己腰上又揉又捏,时轻时重,弄得他竟然身上酸软一片。
滕云往后错开一点,姜谕在一边站着直掩嘴发笑,薛王也只有在皇后面前才会有些小动作,而这些小动作,也让薛王变得越发的近人情。
滕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三人乃当世猛将,得一可无往不胜,更别说同时得三,先前正是程田麾下。”
“哦?”
薛钧良又凑过去,“你有好办法招安?”
“有是有……”
滕云道:“但是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薛钧良听着他严肃的口气,反而调笑道:“那你亲我一下罢。皇后国色天香,你亲我一下,我这个君王昏了头,就什么都答应了。”
☆、39 第三十九章 露宿
滕云没想到薛钧良会这么说;这可是明摆着的调戏。
但是薛钧良也没想到滕云怔愣之后;立马笑眯眯的回了一句;“既然大王不想招安,派兵镇压也无不可;不过依我之见;这帮人可不是好打发的;大王只需派个十万八万兵;发往近郊,肯定能把强盗连窝一起端了,到时候不要误了选秀。”
薛钧良听罢没忍住,大笑了出来;连一旁的姜谕也跟着笑。
薛钧良咳了一声,板着脸道:“姜谕你笑什么。”
姜谕道:“大王,老奴是笑,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又聪慧超尘。”
薛钧良这才顺着姜谕的话下了台阶,转头对滕云道:“十万八万,我到觉得没什么,可就是多了点,既然这样,还是听听你这个不情之请罢。”
滕云顿了顿,道:“招安之后,这三名大将,可否收归臣妾名下?”
“哦?”
薛钧良沉吟了一下,道:“莫非你也想打仗?要招兵买马?”
“打仗说不上,只是爱惜这三位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而且何氏三人宁可落草为寇也不易主,说明他们并不是容易招安的人,臣妾倒是有把握让他们唯命是从。”
“这样……”薛钧良笑道:“如果他们真的是将才,又只听你的,划到你这里也没什么。”
“陛下金口玉言。”
“这是自然。”
滕云笑道:“那么就恳请陛下,借臣妾五十兵丁。”
薛钧良道:“五十?看来你真是胸有成竹了?”
薛王当下就下旨,只要京城之内,随便腾云调遣,当然了既然滕云夸下海口,那就只能调动五十人。
滕云就近挑选了禁卫军五十人,这些禁军都是保护皇城内外安全的,出身都不简单,自幼送到宫中训练,以一当十绝对不在话下。
薛钧良也不干涉他,就让他安排,自己摆出作壁上观的姿态,注意着滕云的一举一动。
滕云先挑了兵丁,调动十人装成进京的商贾富豪,吸引何氏三人的注意力,又选了十人偷偷摸上山去,趁着何氏三人下山劫道的当口,摸进临时搭建的山寨,在厨房柴房的茅草屋顶上,灶台上撒上引火的油。
何氏三人劫道,结果反中了计策,被埋伏的兵丁包围,突围的时候商贾车队也抽出刀枪厮杀,
他们虽然是草寇,但人数也少不成气候,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禁军生擒何大霸,其余兄弟不敢造次,领头的将领问三人服不服,何大霸怒斥他们耍诈,死也不服。
滕云下令放了草寇一伙,统统让他们回去。
何氏三人气愤回寨,当天晚上生火做饭,有人来报走了水,何氏三人也没注意,以为是谁不小心,结果却不料火势急速蔓延,大家纷纷冲出来救火,但是此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住。
何氏三人只能敲着锅底集合手下兄弟,一起往山下投奔,而此时滕云的人正守在下山的各个入口,就等他们仓皇入瓮。
草寇因为逃火,根本没带打架的家伙,一个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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