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庆冷冷道:“蒋闻涛,是你把我哥拐上这条路的,日后你敢始乱终弃,我真的不会放过你。”
她也不是第一次放狠话,但这次却似特别认真。蒋闻涛怔了怔,忽然笑了。他半真半假地说:“双庆,担心被始乱终弃的人应该是我吧。”双喜本来就有些优柔寡断,万一这次回去,他父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搞不好他立刻失去勇气,乖乖回家当好儿子也不一定。要和强大的亲情对抗,说实话,他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甩你可以,你甩他就不行。”
真偏心。蒋闻涛叹:“好歹我也算是引你入行的师父,你就这么厚此薄彼?”
双庆嗤一声:“我跟他亲还是跟你亲?”言毕,扭头就走。
双喜出来刚好看到这最后一幕,看到蒋闻涛哭笑不得的样子,不由有点歉意。“双庆给你脸色看了?”
蒋闻涛看着他便笑着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替你撑腰呢,这丫头!”他揽着双喜往厨房走,“不过,她这个样子我倒是放心了……”
“为什么……”
“至少她没有因我们的性别反对我们呀……”
很快就到了年底。
上完年前最后一个班,三人搭上飞机,踏上了回家的路。
抵重庆时已是晚上。这城市的夜景一点不比那国际大都市逊色,甚是漂亮。那出租车司机健谈风趣,一路与他们聊天,更难得言之有物,无论国家大事或是小道消息,都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
蒋闻涛笑着搭了两句,一侧头,看到旁边异常安静的某人。
“双喜?”
双喜要求道:“给我一根烟。”
蒋闻涛凝视他两秒,默不作声地便把烟掏出来,又替他把火点上。双喜深深吸进一口,心里那种焦虑而恐慌的感觉这才稍稍缓解了一点。
近乡本已情更怯,更惶论他这次回来,还要完成一件大事。他现在说不出的紧张、胆怯和害怕。
如果父母坚决不接受他要怎么办?
考虑着这个现实的问题,只觉得手心直冒汗。
怎么会有人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和家庭决裂。私奔、自杀,手段激烈。他也要采取这些行动来作抗争吗?可那不是别人,是生他养他的父母,怎么能象对阶级敌人,斗争到底?
但如果舍弃蒋闻涛……他又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说到底还是他太贪心了吧,总想着两边都兼顾……一直注视着他的蒋闻涛见他眼中神情变幻,忍不住握了一下他的手,轻声叫:“双喜?”
双喜慢吞吞侧脸看住他,脸上有一种淡淡自嘲的神色。他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象耳语一般,但蒋闻涛还是听清楚了。
“蒋闻涛,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蒋闻涛怔着,一时也无语了。
第49章
远游的儿女回了家,叶家父母喜悦之情本已溢言于表,看到不请自来的蒋闻涛,更是笑得格外慈爱。
不能怪他们自作多情。
如果一个品貌相当的男人,特意给你的女儿买了几千块的来回机票,然后又特意跟着她回家来过年,你也会对女儿说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不以为然。
所以叶家父母笑眯眯地,看着蒋闻涛的眼神完全就是看未来女婿的那种喜爱,弄得一旁的兄妹二人有苦难言。
他们下机时已是深夜,虽然有心事,但到底久别重逢,很有些话想聊。最后还是叶妈妈赶他们去睡:“有的是时间聊天,太晚了,先睡觉去,行李明天再收拾。”
说到睡觉,自然要涉及到床铺分配的问题——
从叶妈妈的角度看来,不管女儿和蒋闻涛到底进行到哪一步——咳咳,就算有了……肉体关系,但到底没结婚,在父母面前,怎么也要收敛一点,所以同房是绝对不行的!那就只能象上次一样,让蒋闻涛和双喜睡了。
一听这安排双庆就一眼瞥过去,眼神古怪:老妈你保护错对象了……
双喜尴尬地在妹妹那种复杂的眼光中与蒋闻涛上楼。天台上风景如昔,蒋闻涛一进门便老实不客气地直奔大床,四仰八叉地往上一躺:“累死了——”
双喜锁好门,走过去把行李搁边上,又把洗漱用具拿出来,回头看他还赖着,过去拉拉他:“起来洗了再睡。”
蒋闻涛哼一声,不动。
“别装死狗,起来啦。”
蒋闻涛不乐意,“不想动,要嘛你帮我洗。”
“……你赖着吧。”双喜扭头就走。
自顾自去浴室洗了澡,出来时却发现那人还保持着那种姿势在床上躺着,好象已经睡着了。不知怎么的,双喜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也知道蒋闻涛这几天很忙、很累。
为了集中精神打这一场硬仗,他把所有工作都在年前赶完了。工作之余,要巴结双庆,要给叶家父母准备大礼,还得随时给自己打气不让打退堂鼓……这些都是需要花时间的细致活儿,到底这人也是肉身凡胎,不是铁打的。
心中一软,双喜默不作声又转回浴室,真的拧了一把热毛巾出来。蒋闻涛闭着眼,眼睛下方一片青色的阴影,明显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双喜一点一点地替他擦脸,眼角、耳朵,都细心地清洁了。擦着擦着就发现底下那人嘴角微微翘起来,心满意足似的。知道这人其实没睡着,双喜手微微一顿,却并没有立刻矫情地把毛巾摔到那人脸上,只在一顿之后,仍然继续自己的动作。
洗了脸,又擦手。把他的大手掰开,一根根指头都照顾到。蒋闻涛平时男子汉顶天立地,偶尔象小孩子一样撒个娇,真令人难以抗拒。
擦着擦着蒋闻涛的手就慢慢反过来握住了他,双喜一怔,抬眼看去,底下那人已经睁开了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两人视线对了一会儿,蒋闻涛笑着问:“几十年以后我老了、瘫了,你也还会在我身边这样照顾我吧?”
这话一问出来,双喜就怔了。
这是……白首之约?
他想到的是夕阳西下,两个白发苍苍老头儿,一个坐着轮椅,一个推着轮椅的画面,蒋闻涛想得却更远一点,他想象着大限来的那一日,他身上插满管子命若游丝,到时他是转头万事空了,留下双喜却怎么办呢?
这么一想便不安起来,脱口道:“算了,还是你死我前头吧。都说女人命好死夫前,你虽然不是女人……”
双喜神色缓和,“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停了停,又咬咬下唇,带一点堵气似的说:“凭什么我要先死,明天我就锻炼身体,偏要活得比你长。”
蒋闻涛笑:“那我也戒烟,我们两个打赌活,做一对千年老妖。”
双喜嗤一声,啼笑皆非,蒋闻涛凑上来在他嘴上飞快地啾了一下,飞奔进浴室。
听着里头哗啦啦的水声,双喜脸上起初还有微笑,渐渐地便勾起满腹心事,恍惚着,慢慢平躺了下去。
第二日便是大年三十。
因心中有愧,双喜力所能及地多干活,买菜做饭都包了,整了一大桌团年饭出来。
开了酒,叶爸爸招呼蒋闻涛入席,其余人也纷纷拉开椅子落座,敬酒干杯,席上气氛甚是热烈。
叶妈妈喝了杯红酒,心中高兴,展眼一望,三个小辈挨着坐,都出类拔萃,只可惜美中不足,还空了一张椅子出来。
当初订这家具时,特意订了六张椅子。双庆说多了,还是双喜明白父母心意,笑着说:“不多,我们俩一个带一个回来,刚刚好。”
“哦……那小孩的呢?”
“小孩的位子以后再添,你手脚有那么快嘛?”
一晃眼三四年了,这空着的椅子终于有一张被占了座……虽然问双庆时女儿总是不肯痛快承认,但事实胜于雄辩,看样子就是蒋闻涛了罢。叶妈妈很是感慨,含笑看看双庆和蒋闻涛。女儿是有着落了,可儿子呢?
叶妈妈念头一转就想到了他三姨介绍的那个对象,过年大家都忙,上坟啊庙里烧香啊,比平时还不得闲,但再怎么忙也得抽个空去把面见了,若是进展顺利,明年这六张椅子都该坐满了吧。
这么一想,叶妈妈便满心欢喜:“双喜呀,”她关心地问,“你看就订在初三好不好,我们去三姨那儿,叫她把那个女孩子也约出来,你们见个面谈一谈?”
第50章
50、
桌子上静了静,双庆噗一声呛口酒。叶妈妈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连忙扯纸给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回事呢?”在蒋闻涛面前出丑,多不好。
双庆这会儿才顾及不到形象的问题,掩饰地擦嘴,一边却偷偷瞟一眼旁边那两个男人。
为了便于喝酒的缘故,桌上的座位是这样安排的:叶家夫妻坐在首位,蒋闻涛作为未来的东床快婿,当然是挨着老丈人坐才好联络感情。蒋闻涛旁边是双喜,双喜旁边是双庆。此刻双庆看不到蒋闻涛脸上的表情,但女性的直觉还是让她敏锐地感应到气氛微妙的变化:蒋闻涛的气压是低沉的,哥哥是心虚的,这话题是危险的,搞不好就是要出柜的。
她在桌下踢了双喜一脚,双喜飞快地瞅她一眼,眼神里透出慌乱。
他发誓刚才母亲的话一出口,蒋闻涛挟菜的手就猛然一顿。显然,这话题的危险性就好比在老虎嘴边拔毛。虽然这次回来是准备出柜,但在吃团年饭的时候提出来显然很不合适。
“妈……”刚想着要转移话题,蒋闻涛低沉沉的嗓音已经响起来。
“伯母。”兄妹二人的心立刻拔凉拔凉的。双喜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充满哀求,蒋闻涛装没看到,自顾自地问:“双喜是要去相亲吗?”
叶妈妈笑吟吟地答:“是啊。是中心医院的护士,她爸妈是他三姨的牌友,据说为人都很好,想来教的女儿也不错。……唉,等他们两兄妹的终身大事了了,我们的责任也算尽了……”
双喜听得满头大汗,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他刚才吃的那块牛肉太辣的缘故。
他真怕下一秒蒋闻涛就拍案而起揭穿真相,那样的话,这顿团年饭就毁了吧。
可是,提心吊胆中也并没有听到他最害怕的那句话,蒋闻涛仍然在和母亲闲话家常:“哦,是护士啊,那很辛苦……”
这下连双庆都诧异起来,蒋闻涛你居然忍住了?
蒋闻涛的确忍住了。连后来叶妈妈决定说‘那就初三吧,过会儿我来给你三姨打电话’他都只是默不作声地喝酒。他不看双喜,双喜却趁着喝酒的动作掩饰地偷看他好几次,蒋闻涛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但他应该生气了吧?
双喜一点儿也不希望因这件事而让蒋闻涛生出心结,吃完饭,瞅了个空儿拦下他。“那个……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当场说出来,虽然迟早要令父母伤心难过,但一年到头,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总不能让他们连团年饭都吃得不得安宁。
蒋闻涛看着他,吐出一口抑郁的长气。“双喜,我也不想让伯父伯母过不好这个年。但初三那天,你就真的为了讨他们欢心而去相亲吗?”
“……”
正怔忡地对视着,双庆溜过来:“我说,你们快点把这事解决了。”
两人转眼过来,齐唰唰看她。停了一会儿,双喜忽然开口道:“双庆,帮我一个忙好吗……”
一晃眼,已到初三。
前;两天叶家的活动安排非常紧凑,上山、拜年、打麻将、礼佛烧香。在这些活动里,蒋闻涛表现得很象一个家庭的新晋成员,打麻将时故意放水,买香烛时掏钱积极,就连拜祭先人也会虔诚的鞠躬,看得叶父叶母心中颇为喜悦。
今天比较清闲,相亲又安排在晚上,趁着大片大片的空闲时间,叶家母女挽着手,亲亲密密地聊着天逛商场。
春节期间,各个专柜都在打折,母女俩手上已经提了好几个纸袋,但购物的热情劲头仍然不减。叶妈妈试了一件茜红色外套,穿上身非常合适,但脱下来看了又看,却还是恋恋不舍地放回原处。
双庆鼓动说:“妈,喜欢就买!”
“唉,太贵了。”当家庭主妇的人,毕竟还是心疼钱。
“有人付帐呢,怕什么。”双庆从钱包里掏出张金光闪闪的卡。
叶妈妈一惊,抢过来一看:“这是蒋闻涛的吧?”金卡哎,普通百姓哪用得起。
双庆几乎是有点幸灾乐祸地点头。“他说了,今天的消费他全程负责,妈,别跟他客气!”
叶妈妈脑子一晕,一则为惊,一则为喜。
这蒋闻涛真大方,真会讨好丈母娘。可是,一边兴奋着,一边又有点担心,“双庆,你这么大手大脚地花他的钱不好吧?”还没结婚呢,就落下一个不会勤俭持家的印象?当妈的人忍不住要教导女儿两句:“我跟你说,以后老公的钱你要把它当成是自己的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