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我的酒杯,倒了一盏热茶递在我手心,“阮某敬苏姑娘。”
他仰面一饮而尽,我瞧着他耸动的喉结,脸抑制不住的烧了起来……
我有些发愣,抿了一口茶,衣袖忽然被扯了住,回头满目的白,小王子大大的脸,小小的眼,幽怨的瞅着我,“美人呢?你不是说她晚上回来吗?骗子……”
这个……
“宝儿。”王后温和的瞧我和他,招手道:“瞧你急的,美人多的是,快过来。”
“我不!”小王子抱着我的胳膊,巴巴的望我,“我只要那个美人,旁个的都不要!”
那小眼睛泪汪汪的真痴情,抱着我胳膊摇啊摇的,“美人呢?美人呢?”
骊城王很爽朗的笑开了,吓了我一跳,他笑着道:“看来宝儿很是喜欢娑罗教的小苏啊!果然是本王的儿子,有眼光!”
您儿子看中的岂是我小小的候选护法,而是魔教少主啊!很有眼光!
虽是误会,但为了接近小王子救出少主,我还是很敬业的羞涩一笑,撇到盟主面瘫的脸,又习惯性的收敛了住。
“美人呢?美人呢?”小王子锲而不舍的摇我。
我侧身在小王子耳边低低道:“小胖……小王子你选我,今晚我就带你去见美人。”
“真的?”小王子巴巴的望着我,“你老是骗我……”
“这次不会。”我信誓旦旦的道:“我发誓。”然后又羞涩一笑。
小王子半信半疑的点点头,拉着我到殿前道:“父王,我们就娶她,就她。”
我很敬业的捂着脸娇羞无比,从指缝里瞧见洛紫衣呆若木鸡的站在那,显然还没从小王子是个死胖子的现实中回过神来。
骊城王很爽快,当即表示随小王子乐意。
我刚要谢旨,端丽的王后忽然开口道:“臣妾以为这般决定太过草率了。”
二十三
“臣妾以为这般决定太过草率了。”王后幽幽的开口,眉眼看着我笑的滴水不露。
我没料到王后会开口阻止。
就听骊城王微微诧异道:“王后觉得不合适?”
王后笑着对他点点头,斟了一杯酒递给骊城王,道:“王上难道忘了,还有小晔国的镜莲公主吗?这般草率的就决定太过不合情理了。”
骊城王沉吟着点头,“王后说的有理,可是女官不是来报小晔国的公主不见了吗?”
王后低头垂目的笑,“臣妾早就派人出城去通知小晔国的送亲队伍,如今估计已经将镜莲公主送来了吧。”
那个二缺公主还真的就回去自投罗网了啊……
骊城宫宠溺无比的拍了拍王后的手背,笑的横肉乱颤道:“还是王后想的周到。”
我僵在了原地,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骊城王是个惧内的汉子……王后轻飘飘的两句话我就被晾到了一遍。
我怎能气馁,暗中扯了扯小王子的袖子,示意他不依不饶闹起来,可他就瞅我一眼,完全不能意会我的眼神。
“宝儿。”王后笑盈盈的对小王子招手,“快些过来,不要缠着苏姑娘。”
“怎么会!”我忙攥紧小王子的袖子,娇羞道:“我是极喜欢宝泽王子的。”
旁侧有人阴阳怪气的啧的一笑,我扭头瞧见顾少庭捻着酒盏指桑骂槐的道:“不知羞耻。”
盟主也只瞧着素白的手指上琥珀色的酒,并不瞧我。
人家又没提名挂姓,我自然不予理睬,坦坦然对他身后的陆明秀一笑,小少年被我吓到红着脸不敢看我。
小王子还傻愣愣的瞅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听王后淡然道:“宝儿听话,苏姑娘还有才艺未展示,你乖乖回来坐着,等宴会完了你父王自会安排的。”
小王子小眼睛一亮,讨价还价道:“那我要那个美人!”
“好。”王后笑的温柔贤良,又对他招手,“宝儿喜欢哪个就娶哪个好不好?”
小王子立刻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的跑过去,腻在王后怀里。
我拉都没拉住,个喜新厌旧的负心汉!就这么把我甩了!我幽怨的看他,骊城王哈哈笑道:“苏谢,你开始吧,你要献什么艺?”
什么艺啊……我僵着脊背,咧嘴对骊城王傻笑。
“歌舞?”他问我,“还是琴艺?”
我抽了抽嘴角,含蓄道:“这些……我都不大精通。”
骊城王很和善的又问:“那你精通什么?拿出来给本王瞧瞧。”
我怀里揣着的帕子有些沉重,偷眼看盟主,他神情淡然无比,我觉着在他面前丢人实在不好,正琢磨着要不要换一样,身旁的洛紫衣很阴险的道:“苏姑娘会绣花。”拿眼瞥我,“苏姑娘不拿出来让骊城王瞧瞧?”
阴险至极!我被她一将反而坦然了,我绣工还是勉强可以的好不好。打怀中掏出白帕子递给女官,道:“时间仓促,献丑了。”
女官托着一方帕子,奉给骊城王。
我有些个紧张,看着骊城王拿起帕子,细细瞧着之上的两只彩蝶,眉头紧蹙,又递给王后瞧了瞧。
王后依旧笑的温善,末了称赞道:“苏姑娘绣的两只飞蛾还是不错的。”
蝴蝶!那是两只蝴蝶!是有多难认出来啊!
我心都碎了。
小王子还还死不死的嘟囔道:“好丑好肥的蛾子。”
你还好意思笑话别人肥!我对他仇恨无比。
骊城王拿着帕子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半天含蓄的道:“唔……这飞蛾是什么意思?”
意思?能有什么意思,明明是两只蝴蝶……
“意思吗……”我仔细思索,端出笑容道:“这两只飞蛾的意思是……我喜爱宝泽王子犹如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我觉得我这个理由一定很打动人,我自个儿都有些感动,讲的铿锵有力又深情款款。
满座都看着我,表情各不一,唯有骊城王很是开怀,朗声笑道:“好个飞蛾扑火,在所不惜!本王听女官说,你下午见过宝儿,原来你对宝儿早就一往情深了啊!”
“恩……一见钟情……”我虚笑,觉得着实不敢直视其它人的表情,没见过睁眼说瞎话的吗,至于那么吃惊加鄙夷吗。
我正要表示羞涩的时候,突听到盟主沉沉静静的声音。
“王上,可否将帕子借与阮某一瞧?”
我心头咯噔一声,抬眼就瞧见骊城王将帕子递给了盟主,我脑子一抽,动作快了一步,上前就要将帕子扯回来。
盟主却收指扯了住,小小的一方素色帕子,我们各持一角,谁都不愿松手,两只肥肥的蝴蝶就展在煌煌灯色下。
他一双沉沉如井的眼睛看看帕子,又看我,没有波澜,只是极深极安静,“这飞蛾是苏姑娘亲手绣的?”
那眼睛让我莫名不敢直视,死头死命扯着帕子道:“此乃苏谢绣给宝泽王子的定情之物,还望盟主见谅……”我抬眼,咬着牙关低声道:“松松手!”
他依旧不松手,一瞬不瞬的看我,深深重重,“苏姑娘绣的飞蛾和阮某的一位故人绣的极为相似……”
“天下会绣飞蛾的人何其多,巧合而已!”我断然否认道。
他却极低极低道:“但爱用红线为翼,绿线为腹的人并不多吧?”他又垂目瞧我,“她也不会打结,每个结都系得乱七八糟。”
我心头突突乱跳,犹如百雷齐响,手指都发颤,从来都不敢想他会记得如此仔细,我手笨,当初每一针每一线都学的无比认真,就怕他会嫌弃,到最后……却都没有送出去。
他如今看着我,跟我说每个结都绣的乱七八糟,我在那一瞬间慌乱的手足无措,张口不知如何辩解。
骊城王忽然拍了拍盟主的肩膀,朗声笑道:“小姑娘情怀,脸皮薄,阮盟主就不要介意了。”
盟主看着我,缓缓松开手,淡淡笑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失礼了,苏姑娘勿怪。”
我僵僵的退开几步,垂着眉眼不讲话,怕多说一个字都是错。
骊城王的笑声嗡嗡在耳,我浑身紧绷的受不住,刚想禀明告退,就听门外女官慌慌进殿报道:“王上,小晔国国君亲自押着镜莲公主来请罪了!”
我一惊,抬目往外瞧,就瞧见重重夜色下,镜莲公主被两个人捆绑着押了进来。
之前走的似乎是小晔国的国君,入殿便对骊城王抱拳一礼,“老夫亲自押这个不孝女来给骊城王赔罪!”
骊城王慌忙起身,上前托住他,“国君这是哪里的话,小孩子们的事情本就由不得我们这些老头子做主,又谈什么请罪不请罪的。”
“不不……”国君一脸难色,“我这个女儿自小被我宠坏了,做事没有个分寸……”
“我不嫁!”镜莲公主被擒在侧,死命的挣扎,咬牙切齿的道:“我就是嫁猪嫁狗也不要嫁给这个死胖子!”
这句话讲的委实没有分寸,满堂噤声。
国君回头一耳光就抽在她面上,力气之大打的她愣了住,素白的脸上红红肿肿登时起了指印。
“你打我……”镜莲公主痴愣愣的看着国君,“长这么大,你第一次打我,居然是为了逼我嫁人!”
我看到国君颤抖的手指,咬牙一耳光又落在了镜莲面上。
骊城王在旁侧看着,眉头紧蹙,对王后挥了挥手。
王后立刻心领神会的点头,起身道:“今日便先到此吧,请诸位先行回去休息。”
女官应声,有条不紊的引满座高官显贵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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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在来之前的女官身后退出大殿,禁不住回头瞧了一眼,灯火辉明的大殿中,镜莲跪在地上,颤抖的肩膀一耸一耸,没有翅膀的蝴蝶一般。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哭。
酒筵散后,空寂寂的宫殿安静的吓人。
几位姑娘回来后都各怀心事的回房安寝,我坐在偏殿的门槛上,明晃晃的月亮照的我睡意全无。
就在白日里,镜莲还闹哄哄的告诉我,她要嫁给盖世英雄,绝世美人,如今她跪在大殿里不知道怎样的任人摆布。
她不该是这样的……
我起身摘下回廊上的灯笼,从怀里掏出那方帕子,点起火苗丢在脚边,极静的夜里火焰吞吐,烧的没有一丝声响。
刚要起身,身后却忽有人道:“为什么烧了它?”
我吓了一跳,转身就撞进一人怀里,听到突突的心跳声,分不清是我的还是别人的,只听他在耳侧轻声道:“不是你辛苦绣的吗?不是说送给小王子的定情信物吗?不是说……飞蛾扑火,在所不惜吗?”
他问我:“还是……你怕我会再次看到?”
二十四
“苏谢……你让我觉得很熟悉,莫名的熟悉。”他胸腔贴在我的脊背上,发出嗡嗡的共鸣,尖尖的下颚轻抵着我的头发,沉沉的低哑的,每个字节都让我耳鸣。
我的心跳在一瞬间几乎呼之欲出,我慌忙退开一步,踢翻了灯盏,荜拨荜拨的就烧了开。
阮碧城就站在回廊下,背着一身月华清清,盈灯转转,眼睛深如海的瞧着我。
我总是看不透他的表情和眼神,他的每句话我都难以捉摸,就像当初选我是因为端正安分时一样,也是深深深如海的眼神,我自以为是的以为是有那么一些欢喜在里面的,哪怕一点点。
可是在他退婚那天我彻底犯糊涂了,那双眼睛里藏了什么,我看不见。
“苏谢……”他上前一步。
我几乎第一反应后退,惊慌的绊在红栏上,险些仰过去,看他要来扶我,顿时慌道:“够了!我对你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还请盟主高抬贵手放过我……”
阮碧城僵在几步之外,眉目蹙的紧紧,“你以为我想利用你?”
“不然呢?”我几乎脱口道:“除了利用还有什么理由值得盟主这般待一个魔教妖女?你不是最痛恨魔教中人吗?还发誓要在有生之年铲除魔教为老盟主报仇……”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忽然截了我的话问。
我顿时住了口,他又迫近一步问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发过的誓?”
“我……”我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在红栏上,脑子一阵抽搐,言多必失,嘴快必死……
“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他眼神灼灼的逼视我。
我避开他,索性道:“我怎样知道的不重要……”
“对我来说很重要!”盟主扣住我的肩膀,压我在红栏之上不得起身,“你说话的语气,神色,为人处世对否太像太像一个人,她也爱负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爱吃核桃酥,每次吃的精光,她也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人,背着我偷偷学了刺绣。”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荷包,蟹青的底,绣着两只又丑有肥的蝴蝶,还有他的名字,“红线绣翅膀,绿线绣腹须,这样的配色我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才想的出来……”
红配绿……这么丑的配色也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