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狩纳声音响亮地应了一声,沈重的门扉立刻开启。
略高於办公室的温度迎面袭来,轻柔地包裹住绫濑。把西装外套丢在椅子上,狩纳站着看手里的资料。
白色衬衫和西装剪裁合宜,即便是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价值不菲。左手拿着资料的狩纳,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右手虽然缠着绷带,男子仍精力充沛地工作,让人很难想像他是伤患。
“手臂还是吊着比较好吧?”
绫濑把托盘放在桌上,担心地询问。
受伤快半个月的狩纳,出院隔天就把固定带拿下来。
“绑那种东西太麻烦。连打石膏我都觉得太夸张。”
他不耐烦地看了自己右手一眼。
狩纳异於平常的,就是打上石膏的右手。不过受伤的狩纳,生活方式没有什么改变。唯独在洗澡时,会让绫濑用塑胶袋帮他包住受伤的手,避免弄湿。不过狩纳还是觉得他保护过度。
“哪会…”
彷彿受伤的人是自己似地皱起眉头,语气难受地说。
看到狩纳受伤的部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只有绫濑。公司员工以及接到狩纳受伤通知的染矢,都不相信他出意外。就连亲眼看到包着石膏的右手,也只认为是医院太大惊小怪,并不认为伤势真有那么严重。
不过狩纳惊人的复原力,确实难以想像,他才遭遇可怕的意外。
“明天要出门,记得准备一下。”
“啊,是去医院吗?我知道了。”
翻翻办公桌上的月历,绫濑回答。看着月历上的日期,还剩几天一年就要结束了。
“谁说要去医院,我是指学校…原本不是要拿着蜡烛游行吗?活动取消了吧?”
狩纳肯定地说,绫濑讶异地抬起头望向他。
在圣诞夜拿着蜡烛游行,确实连同点灯仪式一起被取消了。冬青树上的装饰预计留到二十五日,隔天由樱会负责拆除。
“不过,只能陪你吃顿晚饭。你有没有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绫濑偏着头思考。
“大扫除做得差不多了,过年要用的东西也都…”
“不是啦,我是说你自己想要的东西。”
狩纳边说边敲敲月历,绫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明天是二十四日。
“…难道说…”
学校活动虽然取消,街上灿烂夺目的佈置,仍充满浓浓的圣诞节气氛。虽然在狩纳的公司和公寓,没有应景摆饰,但绫濑不以为意。自从祖母过世后,他就没有特别过圣诞节了。
“不是因为圣诞节。总之,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说吧。”
男子叹口气,握住绫濑的手。还担心着月历会掉下去的绫濑,被狩纳拉到身边。
“想,想要的东西…这个…”
一开口,过往回忆掠过心头。
圣诞节那天,母亲没有回到绫濑身边。因为绫濑不乖,所以圣诞老人没送礼物给他。
自责与任性挤压绫濑幼小的心。从那时起,他就不再关心街道上热闹的圣诞气氛了。
“好吧,你今晚好好想-下。”
“啊…可是,我…”
“不准说不要。还有件事让我很在意。”
狩纳打断绫濑的话,重新抓好他的手。
“什,什么事…?”
“我从医院打电话给你的晚上,你想说什么?”
狩纳语气很肯定,绫濑一时不懂他指的是什么。他完全不愿意再回想,狩纳住院的那段日子。就算硬要他想,记忆也相当模糊。
“电话…吗?”
讷讷地说完,当天发生的事霎时浮现。
那时他正在烦恼狩纳住院以及突然被木内吻的事,而且挂掉电话后他还想着狩纳自慰。
回想起原本想说的话,绫濑的脸立刻刷白。
“…没,没什么…”
他的声音里充满慌张。
木内那件事,绝不能被狩纳知道。
他对待木内的态度没有改变。上个礼拜,两人还相偕一起到社办。他现在能从木内的视线及话里感觉到浓浓的关心。经过亲吻事件后,他们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但并不是因为两人共享这个秘密,而是两人因此敞开心扉,让彼此更加靠近。
“是这样吗…”
狩纳点点头,语气里却透露着不相信。
“我回公寓那天,你好像也说了什么…难道,是我想太多了?”
被狩纳盯视的绫濑,完全说不出话。
脑中倏地闪过被情欲沖昏头的他,差点在狩纳怀里脱口而出的告白。即时嚥下去的话,恢复理智后,就更说不出口了。
现在要他怎么当着狩纳的面说出那些话。绫濑决定把那件事和木内的事永远放在心里。
“是,是你想太多了。”
绫濑坚决地说,狩纳却怀疑地玻鹧劬Αg变话驳貒擦讼驴谒倘笄缘暮砹
“是吗?那就好。原本还担心才四天不在,你就觉得寂寞,这样我怎么放心出差。”
狩纳稍一使劲,把绫濑更拉近自己。
“出差…?”
“我是说譬如啦。”
这时,狩纳突然压低了声音。
“会觉得寂寞固然可怜,但更可怜的是,耐不住寂寞必须自己动手。”
男子眼里充满戏谑,嘴角得意地扬起。
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神凝视着他,绫濑全身血液霎时彷彿被抽乾。
“…咦…?”
绫濑发出无助的叫声。
狩纳在说什么?
他确实对狩纳说过,他不在自己很寂寞。那是事实,也带有点撒娇意味。所以狩纳再度提起,他本来不以为意。
不过,如果他是暗示自己因为寂寞做出羞耻的行为,就另当别论了。
“你是不是耐不住寂寞?”
狩纳抓住绫濑的手贴在嘴边。接触到狩纳的呼吸,绫濑的手指猛然抖了下。
“你,你,你…”
难道他知道什么?
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
绫濑脑中闪过各种可怕念头,紧张地不住结巴。
“你,你为什么…难,难道有监视器…?”
自己沈溺於快感时脱口而出的话,竟让狩纳这么在意。
当时确实只有他一个人,手机关机了,擦拭的面纸以及残留在沙发上的痕迹,他都仔细清理过,应该不可能被发现。
他怎么知道的?难道有监视器?如同软禁般住进公寓时,绫濑曾经怀疑过,只是,他怎么都找不到。
可能是他最近偷偷安装的,绫濑不安地想。狩纳则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监视器?你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什,什么意思…”
“就是你一时忍不住,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啊?”
狩纳故作温柔的嗓音,一字一句刺激着绫濑的神经。
绫濑这才发觉自己掉进他的圈套了。
“狩…呃,狩纳先生,你…骗,骗人…!”
“我哪里有骗你,我只是问你是不是耐不住寂寞而已。”
绫濑这时才惊觉,狩纳故意误导他,是想套他的话。
“放…”
甩开狩纳的手想逃走,却听到狩纳的呻吟声。原来是不小心打到他受伤的手了。
“…呃…”
“狩,狩纳先生。”
绫濑担心地大喊,狩纳则是长手一伸把他搂进怀里。穿着衬衫的宽厚胸膛,紧紧贴着绫濑的肩膀。
“狩…”
绫濑奋力挣脱,却挣脱不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老实说,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他在僵硬的绫濑耳边语带威胁地说。
“我,我什么都没做。”
“是吗?好吧,那你倒说说,为什么突然觉得和男人亲热也不错?”
明亮的办公室里,完全不适合这种低级对话。泼了盆冷水般的冲击,让绫濑拚命摇头。
“那,那是因为…”
“算了,管他答案是什么。…竟然如此,我的礼物就决定是这个了。”
狩纳紧紧搂住绫濑肩膀,愉快地轻抚他的手臂。
圣诞礼物。
的确,如果要送狩纳礼物,跟他亲热是不错的选择。不过,绫濑当然不会这么做。
至於绫濑自己,已经从狩纳那里收到最特别的礼物。
他不是个好孩子,狩纳仍陪在他身边,这就是最棒的礼物了。
“我…!”
做好心理准备的绫濑正打算出声反驳。狩纳却对睁着水汪汪大眼的绫濑露出微笑,在他的眼角落下一记响吻。
“…唔…”
“还是你要重演现场给我看?”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充满戏谑。
“不,不用了。”
绫濑话一说完,狩纳伸出舌头舔他的脸颊,让他差点哭出来地尖叫。
无法辞职
引擎引起的细微震动,让握着方向盘的手也跟着微微抖动。
确认可通行后,久芳誉踩下油门。不经意瞥了一眼后视镜,里头倒映着自己毫无情绪的双眸。
久芳的五官虽然深刻,但或许是经常面无表情,所以总是给人一种淡漠的印象。紧抿嘴唇,一双利眼环视着车窗外被夜色笼罩的街道。
车子静静滑过时髦餐饮店林立的街道,最后停在其中一家店门前。
白色大理石墙上刻着‘Acci’,是印度古语眼睛之意。
片刻后,一名高挑男子从数个男子把守的大门走出来。
他是久芳的雇主,狩纳北。
宽厚肩膀和英气逼人的冷冽双眸,总是散发足以出压制人的强悍气势。发现男子双手抱着一个被黑色西装外套罩住的物体,久芳连忙下车为他开门。
守门的男人们紧盯着狩纳的一举一动,视线里充满敌意,不免让人担心他们随时会冲上来攻击狩纳。
一触即发的气氛让久芳神经紧绷,他迅速打开后座车门。
狩纳看都不看久芳一眼迅速坐进车内。习以为常的久芳,却在狩纳通过眼前的瞬间,仍会感觉后颈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狩纳一连串动作简洁迅速,感觉不出任何异状。
关上车门,久芳回到驾驶座。穿着西装的守门人仍盯着他们看。在他们的注视下,久芳缓缓踩下油门。
他想出声问询狩纳目的地时,却顿时愣住。
他这时才发现,狩纳抱着一个瘦小的人。
虽然被黑色天鹅绒西装外套紧紧包住,仍隐约可见对方白皙透亮的肌肤。
被明亮栗子色发丝包覆的侧脸,有着少女般的纯真。然而,比起惊艳少女的美貌,更让久芳惊讶的是,狩纳珍视地搂着娇小少女的神情。
他此刻的眼神没有平时的锐利与凶狠,而是温柔地凝视怀中那张睡脸。
彷彿长久等待的幸福终於到手的喜悦,充满狩纳的双眼。
久芳从没见过狩纳有这种表情。他不着痕迹地调回视线,直接开往狩纳的公寓。
“废话少说,快把钱拿出来。”
男子边吼边举起大花瓶。
花瓶里的土耳其桔梗,洒了一地。
一只指节明显的手抓住男子的手,无视花瓶里的水弄湿自己的西装。
花瓶里的水洒了他一脸。他背后顿时响起一阵惊恐的哀鸣。
“混蛋,放开我!”
久芳使劲握住怒吼的男子手腕。
被水当头浇下仍面不改色的久芳,让男子的脸瞬间刷白。
“您再继续闹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他紧抓着男子的手缓缓地说。
铺着灰色明亮地毯的办公室里,好几双眼睛盯着大闹的男子。
“少,少啰唆!”
男子声嘶力竭地大吼,久芳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判断对方听不聼劝告后,久芳重重踹向男子的右脚。
“呃啊…”
当他惨叫一声倒地时,久芳熟练地压住他的背。
“您的行为会造成其他客人困扰,请您冷静下来。”
他从背后狠狠扭住男子的手,语气平淡地说。
痛到额头冒汗的中年男子猛点头。男子一脸快哭的模样,久芳突然有点唾弃他。
要不是在办公室,他才不会这么客气。
“下次再有这种情形发生,我会立刻报警。”
冷冷地说完后,久芳扭着男子走出办公室。
从久芳手里解脱的男子,逃也似地冲向大马路。其实他大可报警处理,但这样一来对方就不会再光顾了。
望着男子狡兔般离去的背影,久芳皱了皱眉头随即关上办公室的门。
“久,久芳先生,你没事吧…?”
一个娇小的身影担心地询问,久芳连忙将视线移到他身上。
“你才是,有没有受伤?”
反问绫濑的自己,身影正落在他圆睁的眼里。
看到久芳全身淋湿,绫濑的脸难受地皱起。
狩纳从Acci这间非法赌场带回的并非少女,而是一个有张柔和脸蛋的少年。
得知事实的久芳,对於当时受到的冲击,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从不缺女人的狩纳,从那天起便和这位同性爱人同居。
他该不会是玩腻了女人,改玩男人当消遣了吧?心中暗自忧心的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