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力_覃白] 太空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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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力_覃白] 太空修道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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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自己曾经孑然一身,在杳无人迹毫无生气的木星大地上游走时,我就感到自豪——我没有被危险被孤寂被难以承受的重荷压倒,我是强中之强!
    “修道院的姐妹们!我真恨不得把你们也拽到太空中去,去挨饿!去挨冻!去历险!去体验雄风万里闯天河的快乐,去欣赏火星落日,彗星烟火,小行星旋舞之壮观。你们在这里闭门读经、自我完善,究竟有多大乐趣?你们的青春和生命在这玻璃棺材中发霉发烂,有什么价值?我这个罪孽深重的男人毛病很多,但我一想到你们,我就想哭!我替你们难过呀!”
    春风轻拂,却教冰刀霜剑摧折;男儿真情,竟使铁心石肠温柔。修女们大脑中沉睡的情感中心苏醒了。神秘的M物质在激增。这一夜,修女们议论纷纷,好几间寝室传来《雄风万里闯天河》和《初恋的蔷薇》那美妙的歌声。
    安安一直守着唐荷,使用了强行催眠术才使她安静下来。失眠的嬷嬷被施若秋搀扶着,在修女们的寝室走廊巡视。刚走到走廊拐弯处,便听到说话声。
    “那男人和女人是怎样拥抱的?”
    “是这样,咱俩试试。”
    “哦,这就是拥抱。男女拥抱一定很有意思。”
    “喂,你会唱《初恋的蔷薇》那首歌吗?”
    “会一点:云朵贮满了月华,小溪涨满了春水……”
    嬷嬷顾不得自己的身份,挣脱了施若秋的搀扶,疾步走过去,厉声斥道:“住口!”
    迪迪和杰杰——两个机器人直楞楞地站着。
    “你……你们怎么会唱这首歌?”嬷嬷在战抖。
    “报告嬷嬷,我俩遵命监视修女的行动,发现她们在唱这支歌。”
    施若秋急忙扶起摇摇欲倒的嬷嬷,轻声耳语道:“嬷嬷,你听。”
    “心上已燃起爱火……”歌声细如游丝婉转动听,在长长的走廊萦绕。
    “不准唱!”嬷嬷被自己发出的吼声吓倒了。顷刻间,所有的寝室都打开了门,修女们呼唤着“嬷嬷,嬷嬷!”争先恐后地搀扶她。
    “邪恶!邪恶呀!”嬷嬷的脸因痛苦而变形,修女们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十五
    “伊娜——伊娜——伊娜——”
    圣殿的穹顶,庄严而神圣的声音在回荡。伊娜抬起头来,冷冷地环顾四周,失血的脸如汉白玉浮雕。
    祭坛上,红烛高悬;大厅四周柱头上小鱼烛亮成刺目的一片,烟火缭绕,虚影晃动,一派肃穆气氛。50名修女齐齐跪立于地,嬷嬷和施若秋一站一坐,在讲台上摆出庭审的架式。
    “伊娜——”这是勾魂的呼唤。嬷嬷的声音、眼神和呼吸,以及她关怀超度自己的往事,从四面八方涌来,使伊娜产生飘然欲仙的感觉。嬷嬷是严厉的,但剖开严厉的外壳,是一腔慈爱的心。嬷嬷用纯理性抚平每个姑娘灵魂的创伤,用苍老多皱的十指,关上她们血泪斑斑的旧书页,翻开风干浪静的新篇章。是嬷嬷给了每个修女新生命,伊娜能忘恩负义吗?
    伊娜的黑眼眶里,双目呆滞没有一点活气,任凭嬷嬷宣判:“按我们的教规,违背教义者,将被逐出H星,在太空自毙!”
    “不……”伊娜的眼角挂着两行冷泪,怯怯地说,“嬷嬷,饶恕我,我不是离经叛道的人!”
    嬷嬷看得明白,修女们都在瑟瑟战抖。
    嬷嬷的声音变得更严厉:“伊娜,你遭男人蹂躏欺骗,觅死觅活,无路可走时,是我超度你到此方净地。宇宙广大,人生短促,看地球上芸芸众生,或为利走,或为名忙,异性互玩,疾病流传,乃至遭到天谴。大觉悟者有几人?割舍情魔剔除烦恼者有几人,不觉不悟,自戕自毙。伊娜,你是自寻死路啊!”
    这时,所有的修女都在恳求:“嬷嬷,饶了她这一遭吧!”起初是小声低语,后来汇成一片喧响。嬷嬷就是要这种效果。
    “嬷嬷,救救我!”伊娜象即将被溺毙的人在呼救。
    嬷嬷,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喊声久久地回响着。
    所有的修女都屏住了呼吸,圣殿静极了。
    “可以。”嬷嬷唇边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但是,你必须给那两个妖男说,你昨日是在演戏,你没有真情。你得肃清余响,树我教威,将功补过,方可在此净土保留一席之地。”
    演戏?伊娜脑子里如缠乱麻。她不明白昨天为什么会那么激动,要拥抱那少年。他的清纯与真诚固然可爱,但要为那小男孩而背弃法力无边的嬷嬷吗?办不到。理性如神,法力无边,以伊娜之力,无法摆脱其羁绊。
    “伊娜,你考虑。”
    祭坛正中的黑蔷薇在白金画垫的衬托下,反射着上百支蜡烛光,怪诞诡谲,展翅欲飞,要扑向它脚下的猎物。
    伊娜庄重地抬起头:“我决定了……”言未尽,便泣不成声。
        十六
    对丹扬来说,新的一天充满新的幻想和憧憬。他觉得身体比昨日更象是自己的了。上个世纪,一位伟大的俄国作家说:“爱能战神死神。”全靠伊娜,她的温馨是金光灿烂的尚方宝剑,使死神也胆寒三分。丹扬觉得鲜动的活水一股股涨上心田。船帆升起了,汽笛长鸣,生命之海在召唤。
    8时正,病房门哗地推开了。
    丹扬刚喊出:“伊娜姐——”便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伊娜动作僵硬,步伐急促,一袭白纱遮面,迳直走到丹扬面前。连罗啸强都愣住了:“伊娜,你这是怎么了?”
    伊娜说话了,她感到不是自己在张嘴。
    “我,要告诉你们……男人,是丑恶的根源,我从心底里视你们如粪土……什么感情、感激,不过是邪魔蒙蔽世人心窍的毒药。丹扬!”她嘶哑着嗓门一叫,仿佛在根除着内心的犹豫。“做你的白日梦去……那首诗歌是妖言,H星的黑蔷薇修道院没有它的、没有它的立足之地。哈……我是耍你们的,耍你的!男人在我心中早不存在,他们无疑于老鼠、蟑螂、吸血虫!”
    “伊娜姐!你怎么说胡话了?”丹扬撑起半身想抓伊娜的手,被伊娜一挥手,挡开了。
    “全是欺骗!昨天,你们在演戏,我也在演戏,你们没有真情,我更没有真意!明白了吗?臭男人!”
    “不——!不是演戏!我是真心实意的!”丹扬抓住了伊娜的衣角,痛苦地抽搐。
    “丹扬!别理睬她,她是水性扬花的坏女人!”罗啸强扶着丹扬,怒目喷火,狠狠盯着伊娜。
    “放开我,臭男人!”伊娜狠狠地拽扯衣角。
    “啊——”丹扬一声惨嚎,松开了手,伊娜痴痴的梦游症患者般的,飘离了丹扬身边。
    这时,圣殿象沉入五万年前的虚空,静得渗人。修女们都注视着一张大型电视荧屏。荧屏上,罗啸强抱着丹扬,悲痛欲绝。
    “丹扬!”罗啸强的叫声震得圣殿一派嗡嗡回响,“丹扬你醒醒!丹扬……”
    丹扬的眼睛望着天空,他的眼光何等纯净,亿万年无尘埃涤荡的宇宙苍空方能媲其美。丹扬的神态何等圣洁,将修女们的心熨出温热的人情。
    “大姐姐,”丹扬喘气如风,脸象月光下的百合花,素雅贞白。“你们知道一、一个小男子汉远离、地球、和亲人是多么地孤单和害怕……他是多么想要……无微不至地、关怀和爱护……你们把、把这些都慷慨地、给了他……谢谢、谢谢大姐姐们……还谢谢,派你们来的……嬷嬷……”
    发自天使般男孩口中的,是一种无助的、率真的、和孱弱的声音,声音细若游丝,纯洁得能将一切铁石心肠溶化。
    圣殿大厅仿佛堕入宇宙黑洞,不再有生命,不再有呼吸。
    忽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抽泣,如晴空响雷。
    “谁?!”嬷嬷严厉喝问。
    抽泣声,骤然响成一片。
    “老妖婆,快给我派医生来!丹扬要是死了,我要找你算帐!”罗啸强在挥拳怒吼。
    在修女们的唏嘘声中,嬷嬷对施若秋说,“叫安安博士快去,尽量抢救。那小男人若死在修道院,麻烦事就多了。”
    在安安博士的医务室,唐荷酣睡了一夜,觉得浑身充满活力。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
    罗啸强带她爬上一颗小行星——那星只有篮球场那么大,满是坑洼。罗啸强拽着她,爬呀,找呀,终于找到一个洞窟,黑洞洞的,怪吓人的,罗啸强钻进去了,向她伸出双臂,一下子把她搂进怀里。一股热气仿佛要把她烤化了。在洞口,罗啸强教她认识灿烂的星斗。
    仿佛是梦的昭示,醒来后,唐荷便走出医务室,朝前面那幢小楼走去。什么教规教义什么清规戒律她全然不顾,她只想快快见到罗啸强,哪怕早一分钟也好。
    安安博士一赶到,便发出责难声:“我早就说过,他颅内的血肿没有消失,不能受刺激,否则脑血管破裂溢血会有生命危险。”
    安安博士还未打开急救包,丹扬的头已垂下了。罗啸强忙用手试他的脉搏。但脉息已去,静如古坟。罗啸强忙问:“安安医生,怎么办?”
    “他已经死了,没法抢救了。”安安耸耸肩。
    罗啸强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傻了。
   “请放心,我太空修道院有非常人道的安排。我一定按程序做好死者的善后工作。”安安说着,用雪白的被单盖住丹扬全身。
    罗啸强冲着天花板,挥动着双拳,象一头怒狮,疯狂大喊:“老妖婆,是你杀死了他,我要找你算帐!”
    罗啸强捏着激光抢,踢开房门,一路乱射。哧一声,“黑蔷薇修道院”的金属牌化成了水;再射,把刻着教义教规的石碑击成齑粉。
    他想朝里冲,被定向磁墙狠狠地一弹,摔倒在地。再冲,再摔倒;直摔得口鼻流血。
    这时,唐荷突然走来:“哎,别乱撞!”
    哦,美丽的唐荷,凌波仙子般轻轻飘过定向磁墙,一把拉住罗啸强的手,说:“磁墙有识别装置,认得我,认不得你。我一招手,它会在很窄的通道开启2秒钟。我们一块儿过去。”
    就象唐荷梦中那样,罗啸强挽着唐荷朝前走,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比顽固的墙一下子裂开了一条大缝。
        十七
    失魂落魄的伊娜,回到圣殿便跪在嬷嬷膝下。
    “丹扬死了?”她喃喃发问,眼神迷朦。
    “那是命。”嬷嬷回答。
    “是我杀死了他?”伊娜痴痴地问嬷嬷。
    “不是,孩子,是邪恶的情感杀死了他。”
    “不!”伊娜一声歇嘶底里尖叫,象把大厅猛然抛进火药库,“我是凶手,我们都是——凶手!”
    修女们有人哭泣,有人斥责,乱成一团。
    嬷嬷眼前飘来几点金星,痛楚又在某个部位蠢动了一下。但嬷嬷不会退出阵地,她是经历过无数战役的三军统帅。
    “伊娜,”嬷嬷镇定地抚着伊娜的头,“面对神圣的黑蔷薇,忏悔吧!”
    黑蔷薇活了。在中心控制室,施若秋已令电脑将LM装置极限使用。黑蔷薇表面电花乱闪,银蛇游走,一股股强大的L粒子束射向伊娜。圣殿又恢复了平静。
    伊娜高度旋转的意识之轮,脱疆野马般带出了往昔的生活,岁月如锈蚀的铜版画,不再还她清晰的过去。可是潜藏的情愫却在,尽管没了具体的年月地点,但情感和理智抽象于众物之上,如一杆旗,从历史的山峰上猎猎飘来。
    丹扬垂死之语,呈给她充满激动充满诗意的崭新世界,这世界用感情的珠玉嵌成,在友谊的地基上高矗。丹扬的话使她自责自愧,罗啸强的恸哭使她颤栗和晕眩。
    就在这时,黑蔷薇冰冷的射线阻断了她连贯的情感波动。
    刹时间,伊娜脑海空了,情感的大旗为云翳所遮,而威严的教义石头般一块块压来。“男人是万恶之源”,“情感是噬人魔海”。不,伊娜内心挣扎着抗争,丹扬不是万恶之源,同情他爱护他是纯美的境界。但射线锋利的尖刃切割着她的思维,她发现自己掉下了万顷烈焰烧灼的火海,百万个太阳炙烤全身,皮肤在冒烟,脂肪的“吱吱”声如雷贯耳,焦臭气满鼻孔乱窜。呵,环绕土星的光环快来呀,赠我以御火的盔甲!哈雷彗星8000万公里长的扫帚席卷天际啊,扫那邪火!
    伊娜挣扎着,她的身体仿佛被车裂成两半。一个她举着黑蔷薇的图腾,率甲兵三千,虎贲十万,冰刀霜剑,向前进击。另一个她芝兰妆头,瑶草复身,挥一江澎湃春水,激情奋燃,气吞万里如虎。两军在她灵魂里搏杀,剑戟斧钺,铿锵炸耳,震得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要解体。呀,她看见黑蔷薇那道光束了,她抵挡不住了,她要援兵。援兵在哪儿?她昏倒在地。
    “伊娜!”
    谁在喊?大厅里的修女一齐回头看见圣殿门口。
    是那个强壮的罗啸强和精神抖擞的唐荷。
    “唐荷,你为何跟男妖在一起?”嬷嬷问道。
    “男人,不是妖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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