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说这比他们扮作丘比特、精灵或者跨越特拉华州的革命军战士样子时要顺眼多了。这使得我开始思索,大快乐公司的位面上是否会有一些与美国不同的岛屿。苏莉对此并没有明确表态。“那儿有很多岛,”她说,“也可能有一些是异国风情的。”
带着这个疑问以及其他的一些疑问,我给我的朋友席达·杜利普打了电话。令我惊讶的是,她竟然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位面。我将我所知的一切告诉了她,并将手头的文字材料给她发了一份。
过了一、两周时间,她给我打了电话。她也曾尝试直接联系大快乐公司,不过唯一的收获就是拨通了800免费电话。不过,席达是个渊博而又有耐心的人,她终于说服了该公司公关部的某位职员。此人为她提供了大量的宣传材料——这些东西与苏莉表姐给我的那些并没有太大区别,但不同的是,席达还得到了岛屿改造备忘录的列表。这些计划是由公关部和发展部共同制定的,公司的决策人当前正在考虑它们的可行性。其中包括:
Isla Cinco de Mayo①『注①:西班牙语,“五月五日岛”之意,五月五日是墨西哥传统节日。』(该计划已经正式开始建设,即将投入运营。)
每天都是逾越节②『注②:逾越节是犹太教的重要节日。』!(此文档的信息十分粗略,似乎意味着该计划已被束之高阁。)
宽扎节③『注③:宽扎节首创于1966年,意在为美籍非洲人提供纪念古老文化的机会。Kwanzaa是斯瓦希里语,意思是“最初的果实”。』!非洲之岛(这是一些关于娱乐设施的粗略描述,并提出了“分享式的娱乐”的概念。文件上还有一些高级职员随手写下的赞辞,像是“继续努力”之类的。)
永恒的Têt④『注④:法语,越南的春节。』(几乎没有任何详细信息。)
酒红节⑤『注⑤:印度传统节日,又称胡里节,庆祝方式类似泼水节。』(这份备忘录冗长而富有激情,其中详细讨论了关于彩色水、彩色粉末和传统印度舞蹈等事宜,署名是R。钱德拉纳萨恩,不过并没有得到以上所说的那种赞扬。)
席达继续进行着对大快乐公司及其位面的调查。
在我写下以上这些之后,我就把这篇东西给放下了。大约一年之后,席达再次与我联系,并约我见了面。
席达告诉我说,自从我们上次谈过之后,她决定向位面管理局进行报告,告诉他们大快乐公司在“假日位面TM”的所作所为——事实上,早在数个世纪之前,位面管理局就已得知该位面的存在。该地原名穆苏·苏姆,位面大百科全书里有关于它的记载,当然,书上描述的都是该地原来的状况。
位面管理局每天的日常业务极其繁忙,它要为新发现的位面登记造册,并对其进行调查,设置以及管理传输点、旅店和游览设施等等,还要调解位面之间的关系,他们还承担着诸如此类的许许多多的责任。不过,得知人们无法自由前往或离开某个位面,且该位面的居民为一些盈利性机构所控制,整个位面成了一个大型集中营之后,他们立刻果断地做出了反应。
我不知道位面管理局是怎样行使权威的,甚至连它究竟有怎样的权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它在这样的时候可能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说服违法者。但是,大快乐公司消失了。该公司的消失与它的出现一样充满了神秘感,没在这世界上留下丝毫可供调查的痕迹。
席达将穆苏·苏姆位面的新传单交给了我。现在,所有的岛屿都由岛民组织的合作性机构进行管理,在他们独立行使权利的第一年,位面管理局派出了指导专家。
这样做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当地的经济环境已经完全被大快乐公司给毁掉了,而要恢复则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是因为所有的宾馆、饭店和过山车仍然还矗立在那里,所有的当地人都受过良好的训练,他们能很好地为游客服务,但是现在他们应该要了解这一切都属于他们自己了。另一方面,有些情况会让人感到尴尬。这种情况在独立日岛上表现得最为明显。当地人对美国的唯一了解就是自己曾经被美国人无情地利用了好几年的时间,难道说这样的人还能组织美国国庆日的狂欢庆典?我想,即使是在这个位面上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剥削也同样有双方面的作用。
我见到了一位来自穆苏·苏姆的人,他是当地人重获自由旅行权利之后,最初的受益者之一。席达请他来到这里见我。他非常恭谨地感谢了我为他们的解放事业所作的贡献。尽管对我来说这完全是出于偶然,不过这似乎对埃斯默·索·穆的态度没有什么影响。他将一个“代表我们感激的礼物”送给了我,这是一个用树枝编织的小球,是小孩子的玩具,制作得相当粗糙。“美国人那种好看的东西我们做不出来。”他有些抱歉地说。不过,我被这个礼物打动了,而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英语相当流利。他小的时候扮演过圣诞老人身边的小精灵,后来又来到元旦岛充当侍者和兼职牛郎。“并不是很糟糕,”他说,“很糟糕,”然后他那富于表现力的颧骨高耸的脸庞上现出了笑容,“但不是非常非常糟糕。非常非常糟糕的只有食物。”
埃斯默·索·穆为我描述了他的世界:那里有成百上千的岛屿,其中有许多岛屿上只住有一两家人,他们一直在向大洋外扩张。人们划着筏子来往于各个岛屿之间。“所有人都非常喜欢旅行。”他说。
大快乐公司将所有的人口集中于一片多岛海上,并阻止人们离开这一区域。“把船烧掉。”埃斯默·索·穆简明扼要地说。
他是在假日群岛南方的一个小岛上出生的,而现在,他又得以回到他的家园中生活了。“要是我继续在宾馆干活的话,能挣很多钱,”他说,“但我不在乎。”我请他告诉我他家乡的事。“哦,”他说着,又一次笑了起来,“你猜怎么着?在我的家乡,根本就没有假日!因为我们太懒了!我们每天只是在园子里工作一两个小时,然后我们就不再工作了。我们玩耍,和孩子们在一起玩。我们扬帆出海。我们钓鱼。我们游泳。我们睡觉。我们做饭。我们吃饭。我们睡觉。我们要假日有什么用呢?”
不过,管理权的更迭让苏莉表姐大失所望。“我想今年八月我是不会再回去了,”我给她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的时候,她有些伤感地说,“如果圣诞节不是美国的圣诞节,我觉得也就没那么像圣诞节了。你觉得呢?”
永醒者之岛
那些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只需要睡眠两到三个小时的人一般都是天才,至少你听说过的这样的人都是天才,要是你没听说过的这样的人都是傻瓜,那也不用介意。失眠是天才的表现,定然如此。想想看,在那些蠢笨如牛的呆子们躺在床上鼾声如雷的时候,你能做多少工作,思考多少问题,阅读多少本书,做多少次爱呢?
奥里奇位面与我们的位面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不同的是,那里有一些根本不用睡觉的人。
在奥里奇位面上一个叫做海·布里萨尔的国度中,有一群科学家相信,睡眠是一种残留的行为模式,对于低等哺乳动物来说是必要的,但对高等的人类而言则并非如此。睡眠可能会使得脆弱的猿类在夜间保持安静并避开危险,但对于文明化的生活则造成了相当的不便——就好像冬眠那么糟糕。而更糟糕的是,睡眠是对智力发展的一种阻碍——对大脑活动的反复抑制。每天晚上,睡眠都会中断大脑正在进行中的功能,粗暴地干扰连贯的想法,从而阻止人类的心智发展到其最大的潜力限度。这些奥里奇科学家的信条就是:睡眠使人愚笨。
这些科学家所属的政府非常惧怕敌国纳姆国的入侵,因此政府鼓励进行任何可能为海·布里萨尔国带来更强的武器或更强的大脑能力的研究。这些科学家的计划得到了政府的资金支持,雇用了最出色的基因工程师,还得到了二十名有生育能力的志愿者,男女各半——他们都是狂热的爱国青年。所有这些人都居住在一个封闭的基地里,科学家们开始了一个绰号为“超智能计划”的研究程序——这个绰号是全国新闻网络的记者给取的,他们非常支持这个计划。四年之后,第一批完全不需要睡觉的婴儿诞生了。(数以百万计的连眼睛都难以睁开的年轻父母也许会怀疑地表示:婴儿根本就不需要睡觉;但正常的婴儿确实会睡觉,一般是在他的父母不得不起床的时候就睡着了。)
然而,第一批的超智能婴儿全都死了。有些只活了不到一个月,另外一些也没活到一年。他们整日整夜地哭嚎,最后安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科学家们经过讨论,认为对于婴儿而言,睡眠是胚胎发育过程的一个补充,所以不能安全地将其取消。
海·布里萨尔和纳姆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谣传说纳姆国正在研究一种空气传播的细菌,这种细菌可以让海·布里萨尔国的所有男性丧失生育能力。第一批婴儿的死亡使得公众对超智能计划的支持动摇了,但政府则并未失去信心。政府命令基因工程师们重新研究基因图谱,并寻求一批新的志愿者。在登记的第一天就有二十二对爱国夫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这些志愿者已经开始生产新一代的超智能婴儿了。
这次的基因编谱精密且准确。按照计划,新生的婴儿最初和普通婴儿睡得一样多,但随着年龄增长,他们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直到约四岁时,他们就不会再睡觉了。
他们确实如此。他们没有很快死去,他们活下来了。他们是些讨人喜欢的健康孩子,所有二十二个都是。他们会盯着自己的妈妈笑,他们踢腿、发出无意义的声音、吮吸、爬行,一切都和正常的婴儿没有两样,包括睡眠。他们很聪明,因为有很多人在关注他们,并且他们的学习环境非常好,但他们不是天才——目前还不是。他们学习所有婴儿学习的语言:最初是咕咕、嘎嘎,然后是妈妈、爸爸,然后是“不”,以及一些其他的婴儿词汇,只比普通婴儿略快一点。等到他们不需要睡眠的时候,学习的速度和智能的增长将会变得更快。
等到这些婴儿两岁的时候,大部分孩子每晚的睡眠不会超过六个小时。在研究者们所谓的“失眠过程”中,有一些天然的不同。失眠过程进展最快的是一个名叫哈·戴博的男孩,他十个月大时就不再需要在白天睡觉,而在他二十六个月大时,每晚只需要睡两到三个小时。
在数月之间,这个有着大眼睛和银色卷曲头发的可爱小家伙成了海·布里萨尔媒体最关注的人物。每个家庭的电视中都能收到关于他的节目——“超智能男孩”。某天的节目中,哈·戴博兴奋地爬到房间的另一边去和乌伊·塔格教授(科学家主管,博士生导师,《失眠:一切问题的解决方案》一书的作者)打招呼,后者脸上带着矜持但诚恳的微笑,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男孩的小手。某天的节目中,哈·戴博抱着海·布里萨尔最高执政官送给他的毛绒玩具狗在草地上打滚;另一天的节目中,哈·戴博蜷缩在小床上,吮着自己的拇指,似乎已经睡着了,但他突然又跳了起来,向摄影记者做着鬼脸。在此之后,超智能男孩就不再出现于新闻网络上了,所有的超智能计划婴儿也全都不再出现了。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公众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超智能计划的消息。
这个时候,海·布里萨尔高科技焦点新闻网制作了一部非互动的信息视频,该视频节目——谨慎地——提出了一些关于失眠理论的有效性,以及超智能计划测试儿童的真实智力的问题。整个节目中最能说明问题的一段是关于哈·戴博的,他现在已经三岁半了,完全无须睡眠,还在玩他的玩具狗。男孩和玩具狗仍然都很讨人喜欢,他们正在公园里开心地玩耍,但令人感到困扰的是,这个赤身裸体的男孩在跟着玩具狗跑,而非狗跟着他。另一方面,哈·戴博似乎对陌生人的出现毫不关心。当人们向他提问时,他有时会完全无视提问者,有时则会做出一些与问题完全不相关的反应,就好像无论是语言还是人类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意义。记者问他“你现在上学了吗?”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然后就在摄像机前面蹲下开始大便。这种行为看起来并不是叛逆心理在作怪。是因为他完全就没有羞耻之心。
尽管如此,节目中出现的另一个小孩——拉·格娜,一个接近四岁的漂亮小女孩,此前被定义为“进展缓慢”,因为她直到此时每晚仍然要睡四个小时——但她对记者的反应显示了足够的热情,她告诉他们,她喜欢学校,因为那里有能看到昆虫颤抖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