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得一声重响,凌一的“月沉轮”收束了尾声,将詹雁击打在地面上无法动弹,屋顶的瓦片何曾受过此等冲击,霎时就浮露出了一个人形的浅坑。
“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该死的……呜……”詹雁的牙缝中渗出一口污血,更大的恐惧还在后面。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一星半点的知觉都没有,连疼痛也没有,自己就像个半截人,腰盘以下只拖着两只麻袋。他憋红了脸,手撑着地面,还想尽力地挪动下肢,但就是感受不到从腿部神经传来的一丁点波动。
“别费力气了。”凌一已经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詹雁,“你今后只能是个残废了。不过,那也得你能活过今天才行。”
“不!!”詹雁无力地哀嚎道,对于仰仗立体机动进行战斗的人来说,双腿残疾比死都不如。最初的茫然,无措,正在一点点的积累,逐渐转化成无所忌惮的暴怒。
凌一没空管他了。他心里无比担心克莱多的状况。可刚回过头,一声比刚才还响的撞击就在耳边响起,不远处瘫倒着一个颀长的人影。
用身体给凌一当了踏板之后,这个坠落过程其实就持续了几秒钟,可对克莱多来说,却度秒如年般漫长。
凌一踩上他脊背的时候,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方才不间断响起的身体报警声也在那一瞬间完全止歇,克莱多如释重负,他又一次完全将自己的安危舍身事外,只想着一定要辅助凌一击败对手。我能撑过这一劫吗?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的能量源濒熄之际,封闭的匣子好像又有一层盖子被揭开了。上次有这感觉,好像还是在为了守护水塔、孤身迎战大群火烈犬的时候。
第九十三章 斩风(4)
阳光打在克莱多的胸口,刚才被劈开的伤口显得格外骇人,浅灰色的肌理被阳光染上了一层血色的金边。最新章节阅读凌一急匆匆地跑过去,可就在离克莱多仅有几步之遥的距离时,肩膀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低头一看,那是一把匕首,深深地没入了自己的皮r中。
詹雁的手还维持在投掷的状态,原本就小的眼睛此时更是像鹰隼般犀利,从中已经看不出一丁点之前那享受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满是拼死的决绝和愤怒。
“喂!被我打残废的你也不是第一个,用得着这么激动吗?好好呆在那里多活几分钟不好吗?这可是你最后一次看到这城市的景象了,好好珍惜!”凌一一边放着嘴炮,一边忍着疼痛将那飞刀拔出来,避免大出血用另一只手拿着,然后朝詹雁猛地投掷过去。还好这刀只伤及了皮r,凌一的另一条胳膊活动起来除了疼痛也并无大碍。
像滩烂泥一样只能半身坐起的詹雁,见势不妙抬手要挡,可谁知凌一投出的飞刀直接从他头顶飞了过去,那轨迹离詹雁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方向实在偏得离谱。
凌一自己都觉得万分尴尬,这就好比踢足球时是对手传来了一个好球,对着空门垫s却自己飞出横梁。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是机械协调度的原因?飞刀又不是枪械!应该不属于机械吧……难道自己细微c控的能力真的这么弱?
他摇摇头,没再打算管詹雁,在他眼中詹雁现在就是个废人,给他个核弹头都翻不起什么浪来。可就在此时,凌一恍然觉得眼前一花,詹雁的手速快得像蜻蜓振翅一般,扎眼功夫他每只手的四个空隙里又各握着一把飞刀,一齐朝凌一甩来。
你还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凌一一把抄起克莱多方才从空中扔下的一边刀,准备格挡掉那些飞蝇一般的匕首,再直接过去将詹雁斩首!
“阿一!千万别……那是c级金属……躲开!”这句话的声音分外奇怪,每个字的音色尽然不同,有的像个垂暮的耄耋老者,有的又像是个呱呱坠地的孩童所发出的,但声源无疑是克莱多了,他现在就像台系统崩溃在重启的电脑一样,语音系统还没恢复正常。
“什么c?什么躲?”含糊不清的警告凌一没能听清,虽心有疑窦,他还是试探性地格挡了一下飞过来的第一把刀,好家伙!本应坚硬的钢刀像橡皮一样被刺透了。还好先有个心理准备,凌一兑步略施,成功闪过了排成线袭来的后面七把刀。现在的凌一掌控八卦步的泽阶,已经熟稔到近乎本能反应。
最后一把飞刀划过时,又有两条钩索,贴在凌一的双耳蹭了过去。
“不错!值得一砍!”詹雁像断翅的秃鹫一样发出一声悲鸣,整个人的气场都为之一颤。
凌一心中一凛,定睛一看詹雁双手将刀反握,嘴里还叼着一把,眸中尽是临死的疯狂。这家伙还没放弃?还打算干什么?
“孩子,之前是我大意了,不用你动手,我自会自行了断,不过,那是在拉你当陪葬之后!”
詹雁启动的时候,离他比较近的瓦片都在碰撞颤抖。凌一突然想起了他将吕雷送进手术室后,吕雷送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你去援护你朋友的时候看到詹雁,一定要小心他的‘三刀流奥义?旋鹰送葬’。所谓‘双刀为翅,嘴刀为喙,激如迅雷,利可断金,其势起时,有如龙卷过野,寸草不抬。’总之传得极神,凡是见过这招的,还没有活下来的。”
凌一前世的时候,因为所修习专业的原因,对这种语汇再熟悉不过,多半是为了夸张渲染的慑敌之用,压根没往心里去。
可当这招真的完整地展露在自己面前时,他却万分后悔没有提前想好应对之法。双腿没提供任何蹬力,仅仅靠立体机动的钩索拉动、腰后和手肘的瓦斯推力,詹雁将自己扭成一道螺旋桨般的疾风,r眼所见之处尽是刀影。
任何血r之躯,在这番切割的铁钻之势面前,都必将散作尘泥。
凌一心下已经慌了。对了!他s出的钩索还在自己身体两侧呢!只用力拉扯这个,他一定会……
可当凌一伸手去握时,钩索就像瘫软无力的麻绳。詹雁已经解开了立体机动,这完全是置之生死于不顾、自杀似的最后一攻。要命的是凌一自作聪明地去牵引立体机动的钩索,反而耽搁了他的时间。“旋鹰送葬”眼瞅着就要命中他的面门。
凌一有些无助地看向克莱多,咦?人呢?!刚才明明像一堆废铁一样躺在原地的克莱多此时竟已不见了踪影!
“兵锁,开!”
那种数据乱飞、程序紊乱的感觉,竟然带来了一丝异样的快感。克莱多的眼前就像有一个火球,周围全都是无边无尽的黑暗,慢了一步就会被吞噬掉一样,他爬着撑着伸手去握住了那个火球,幻象如同人类的梦境。然后第二道程序锁崩开了。
面前被破创的肌r群飞速愈合,但却未止于愈合,而是在继续疯狂的生长。克莱多觉得自己的外壳就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盔甲,闷得难受,体内的能量必须释放!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正袭向凌一的目标。
花零点几秒钟扫描一下,d悉了对方招式的原理。是这样啊,克莱度笑了,还好没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就像一个怪兽一样,双手的结构被分解重组,成了剑的形状,而胸前的伤口愈合之后更是长出了无数锋利的铁刃。不折不扣的人形兵器怪物。
脚底的推进器打开,克莱多疯一样、风一样地旋出。
凌一所看到的,是詹雁的“旋鹰送葬”侧面,突然出现了一道体积更大的龙卷,然后两者猛然相撞,接触不过三秒,他面前,突然下起了一场粘稠、滑腻、密集的血雨。
第九十四章 斩风(5)
发生了什么?凌一呆若木j,这场景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就像有人在泼水节时,直接拿了一大盆水往自己身上泼过来,根本就不能用“滴”“颗”之类的量词形容,那粘稠的血压根就是一道小瀑布,不由分说地淋遍了自己的全身。
待他急切地擦去眼前的血雾,方才的两道龙卷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詹雁呢?克莱多呢?
凌一朝旁边看去,发现了克莱多的身影,他正单膝着地,背部佝偻,双手也撑着地面,整个身体看上去还在一下下地颤抖。凌一觉得自己像是眼花了,他仿佛看见克莱多撑着地的双手是两柄剑的形状,可一眨眼就恢复了原样。
而凌一面前的地面上,顺着瓦片如溪流般缓慢淌着的血水,中央有一些半固状的东西,依稀有个人的形状。
带着一丝恐怖的联想很快浮上凌一心头,虽说很难以置信,但看样子这是唯一的解释:在克莱多的冲击下,詹雁已经被绞碎成了一滩血水、r屑和骨渣。
暮色低垂,无力的夕阳还没完全褪去,异样的庞大星辰已经笼罩晚空,凌一再次感到一种压迫感。在霞光的映照之下,尚且漂浮在空气中的血尘,竟然产生了折s、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彩虹。这还是凌一头一次看见,血雨真的能成彩虹。
疑窦的压抑的感觉很快便散去,战胜强敌的事实摆在眼前,对同伴的关心占据脑海。能如刚才那般出手,意味着克莱多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再次生效了?还是只是油尽灯枯地最后一搏?
走到克莱多身边,凌一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就连克莱多胸前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如初,而原本遍布他身体的划痕也弥合了,方才看到他抖动的脊背,是因为克莱多进入了沉眠状态,他体内发出的自我调整的机械音,像极了人类的鼾声,身体也伴随着那声音微微颤抖,如同婴儿一般。
“真拿你没办法。”凌一摇摇头,“赶紧吸收掉最后十几分钟的阳光,然后快点醒过来吧。”他望了眼浮在屋顶上方的飞空艇,“还有最后一关等着我们去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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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战中的大厅,星卫队幸存的队员们尽管在人数上大劣,阵型也没什么章法,但整体却不落下风。敌人都被他们精湛的技艺和不要命的战斗方式惊得有些胆寒。那就好像是他们有种没来由的信心,只是在和自己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大厅尽头临时改建的手术室,是混乱中唯一平静的风暴眼。
妮姬给珊珊递过来一条固定用的弹性条带,珊珊将其缠在吕雷的胸腔上,吕雷甚是尴尬又无可奈何,自己的胸腹已经被缠得跟个木乃伊一样了。
“那个……小姑娘,这样就好了吗?”吕雷吞了口唾沫,试探性地问道,“我可以重新加入战斗了吗?”
“战斗?”珊珊蹬了他一眼,“你这是闭合性多处肋骨断裂,我刚才已经给你做了外部牵引固定手术,这里的器械有限,目前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至于这些束带只是辅助作用而已。接下来就等骨骼自己愈合了。别说战斗了,未来至少两个月你都不能进行剧烈运动!”
“什么?那怎么行!”吕雷一听顿时急了,翻身就要下床,“我的兄弟们都还在外面拼杀呢!我怎么能呆在这里!”
妮姬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寥寥写着,“我带同伴们出去,尽量抢救伤员回来进行救治。”
她指的同伴,也就是那些被一同掳来的女性了。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在电冲炸弹的作用下死亡,带头进行声带切除手术的妮姬给了她们极大的勇气。她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都觉得自己的命是被从阎王的门口救回来的,现在珊珊和妮姬让她们干什么都觉得义不容辞。
“这怎么行!”吕雷连续摇头,“简直是胡闹!战地救援,可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那可是在枪林弹雨中背着、拖着人回来!你们几个连枪都没碰过、毫无经验的女流之……女人,出去和送死有什么差别?”
“对啊,这场撕破脸的战斗,一开始的导火线可就是你们,你们现在要出去送死,那珊珊的工作不是都白做了。”说话的是江辉,他刚醒过来没多久,脖子和身上都缠着绷带,动脉缝合手术也比较顺利。老实说如果不是事态进展必须如此,要连续进行这一串难度不低的手术珊珊想都不敢想。高密度高精度的工作下她的眼睛已经满是血丝,看到妮姬的提议后,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胡来,但能救助更多人的机会她又不愿意轻易放过。
没想到妮姬一听吕雷和江辉的话,抢过纸条很用力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揉成团直接砸到吕雷脸上,同时还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对那几个幸存的女性打了个手势,她们扛起刚才临时做出的简易担架,推门便出去了。
“我的妈这些女人可真了不得了,她们是什么时候……”江辉惊呆了。那些担架基本就是扯落床单,再拆下铁床的两根钢管,拼搭在一起做成的。
外面的喊杀声传进来就几秒钟的功夫,随着门被关上,手术室内又恢复到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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