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响起“下一站，终点站，厦鼓城，厦鼓城就要到了。”最后凌一终于看到了一座大山，从涵d隧道里通过之后，窗外竟然传来了海潮拍岸的声音。
葛冬月的故城，真的是一座夹在山海边缘的小镇。
即便如此，这座城市的规模也和五驿相近了。
“我回来了。”葛冬月轻轻地说道，凌一却留意到她的脸上毫无兴奋之情。
她带着凌一和克莱多走在自己熟悉的街道上，他们两个的好奇目光从未停止过观察四周。这里和驿城、混沌之都比起来，又是别一番风情，街道大多由黑色的楔形石块铺就，房屋带着一股中世纪的遗风，家家的窗户外都有用栏杆围起来的小“园地”，种植的鲜花芬芳满溢，藤萝的枝条能够垂到地面上，空气都仿佛出离地清新、闲惬。
“这里过去可是个旅游胜地。这边，到了，这里就是我家。”葛冬月推开了一扇正对着街道的小门。
第七十九章 世界尽头
里面空空落落的，窗台上落满灰尘，地面石砖的缝隙中甚至生出了绿藓，砌起墙面的青岩传出一种属于大海的潮湿味道。
如果这是几人偶然发现的一片小天地、藏宝窟什么的，倒还合理，可若说这是“家”……
凌一还真没见过比这更冷清的。
“只有你一个人吗……”克莱多问道。
“对呀，我从小就一个人。”冬月引着两人将行李拖进来，语气里透着种强掩的轻松。“地方小了点，只有两个房间，你们就一起住那间吧。”
她说的是个靠内的卧室，窗户外面就能看到大海，尽头的云层灰黑沉滞，像是暴雨即来。
凌一推开窗户，望着远方出神，近岸的平静似乎酝酿着远方的暴动。
“海的那头就是热河界。”冬月站在他身后，“这里是两个世界的交界，也是一个世界的尽头，对岸就是冷酷的寒境了。”
“你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至少记事起就在这里了。所以有时自称‘小姐’可是真的哦，海之公主嘛，哈哈。不过我也有好几年没回来过了，你看，其实从下界突破阶层超越自我的，不只有你们而已。”冬月笑笑，看上去很自然，似乎已经完全洗掉了初回故乡的那股怅惘，变回了凌一所熟知的那副性格。“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明天再正式开展项目。”
浅紫色的发尾拂过了凌一的脸庞。
暴雨终归还是来了，打在石砌的房顶上如狂躁的玉珠落盘。
冬月去的时间比他俩想象的要久太多了，正担心时，她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
“咦，你们两个怎么还没把火生起来？”
“你不是去买面包什么的随便将就一晚上么……”
“难道我忘记和你说了？”冬月指的吃的，就挂在她手上：一条重几十斤的大鱼，和一提溜小螃蟹，串在一起大概有三十只。“雨来之前最适合吃海味啦！大丰收大丰收！”
三人围坐在一起，拌着蟹黄啃着鱼r度过了这一晚。
海边的雨来得快去得快，翌日的空气因为雨水的洗刷变得格外清新，而其中的水分又聚成了颇浓的晨雾。
冬月在天蒙蒙亮时就叫起了凌一和克莱多，将他们带去了一个大得多的院落，在一条长街的尽头拐角处。
“这是家孤儿院。但只收留13岁以下的孩子，印象里我在这里住了十年吧，然后才搬去现在的家。可真别说，这儿一点也没变。”冬月站在门口无不唏嘘。
“喂，凌一。”克莱多悄悄地碰了下凌一，凌一也察觉到了什么，给冬月个眼色后快速闪身到了拐角的y影里，手慢慢地握紧了背后的阔剑。
路口的另一侧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经过，步子散漫地很，行列也不整齐，但都是荷枪实弹。
“我当什么呢。”冬月松了口气。“你们初看到厦鼓城时，肯定觉得这是个路不拾遗、鲜花满街的世外桃源吧？那是很久前的事了。现在这儿可是‘末路者的天堂’。你们会慢慢明白它别的属性的。街上那些都是佣兵，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带武装。”
“上云界还有这种军事力量？”凌一不太理解，天同和地劫两大军团的势力原来还有触碰不到的地方。
浓厚的晨雾里那对雇佣兵压根没注意到他们三个，互相开着玩笑径直走过去了。
“所以只有这儿才有啊，总有天高皇帝远管不到的地方。实话告诉你们吧，留在这儿的居民大多都是些安土重迁的中老年人，每天除了浇浇花看看海也无事可干，养老不错，可根本没发展前途。至于其余的，全都是佣兵。”冬月耸耸肩，“再怎么光明的世界也总有见不得人的灰色存在。他们哪算得上什么军事力量，给钱就干的无原则主义者罢了。你们还会见到更多的。”
三人走进了孤儿院，院子里有些破旧的儿童玩具，秋千就是用破船板挂起来的，滑梯则是大水管切成的两半，也有些正常的，但看上去也都年久失修。一个戴着头巾的老妈子正在院子里打扫，浑身的装扮都像个修女。注意到有人进来便朝这边看，可凌一发现，她的双眼都只有浑浊的眼白。
“一个……两个……三个……有人带了个重物……你们是送孩子来的吗？”她问道。“真的很抱歉，我们这里已经满了……”
凌一大为惊讶，她光听声音能获取到这些信息。
“是我啦，梅姨，还记得我吗？”冬月迎上了上去，直接抱住了她。
“你……”梅姨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在冬月的头发上闻了几下，似乎也终于想起了她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了……可，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跑回这里来！！”
“您放心，我现在过得可好了。就回来看看，帮帮您的忙。”
梅姨又看向冬月的身后，浑浊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焦点。“这两个是你的朋友？”
“嗯！”
冬月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她明白怀中的老人根本就看不见。
“太好了，太好了，梅姨当年真的对不起你，你那么小，一个劲哭着往回跑，可我还是把你赶走了……我……”往事涌上心头，老妈子不停地抚摸着冬月的背，也许她心里冬月依然是个小女孩吧。
“您说啥呢，我都明白，到了年龄总该学着自己去谋生的。您看，我现在也不孤独了呀。”
“对，对对，你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太好了……我替你高兴啊…快，快进来，看看孩子们……”
凌一和克莱多面面相觑，冬月扶着梅姨进屋了，还回头招招手，他俩连忙跟上去。
压根就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是个热闹、充满生气的福利院。孩子们都刚醒，乍一看连十个都不到。他们一个个用r嘟嘟的小手揉着眼睛，瞧见梅姨后好像很高兴，可一看到后面的凌一和克莱多，就顿时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有的不停地用嘴吸手指，有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没起床的把被子又捂上，最夸张的是有个小孩直接吓得往床下钻。
“我们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克莱多呆呆地问。
第八十章 医患关系紧张
“别想那些狗血的。他们见人少，都很怕生。”冬月叹了口气，“这里大部分的孩子内心都很封闭，互相之间都算不上朋友。熟悉了你们就好了。”
“都怪我，都怪我……”梅姨低下了头。
孩子们一双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看得凌一心疼。他大概能把这儿的情况汇总在一起了。小孩子内向很可能是因为缺乏沟通和引导，按照冬月说的，城里的居民不是老人就是佣兵，而这家孤儿院如果只有梅姨一个人的话，她一个盲人总有很多力不能及之事，孩子们无父无母，又完全没有正常的成长环境，会怕生也不奇怪。
“不过，等他们长大了，就得出去闯荡世界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就像我一样。你说对不对！”冬月抱起了一个小女孩，捏捏她的脸蛋，温柔地笑着问她。
“对！”孩子有点羞涩，用脆生生的声音回答道。
凌一也忍不住走过去抱起了一个，但大概实在是方法不当又没有经验，那孩子觉得浑身不自在，用一种又气又怕的眼神看着凌一，好半天吐出一句：“叔叔你走开！”
“……叫哥哥！！”凌一简直无语，果然小孩聪慧敏感，自己明明才十七岁而已！
冬月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孩子，凌一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她手心就有金光闪过，她在暗自用疗技“伤况总阅”。
“往后两个月姐姐每天都会来看你们的，先走啦！”
“好！”回答声稀稀拉拉的。这情况凌一也能想见，孤儿院的小孩有个特质，他们虽然懂事不多，但每次有陌生人来都会有种希望，就是“被领养”。当发现来人并不是这个目的时，情绪多少会沮丧一点。
冬月扶着梅姨走到了楼上，通向这里的楼梯设计在了屋子的后面，凌一这才发现其实院子后面还有个门，不……仅看门的大小，那才是正门！而刚才那是后院而不是前院！冬月带他们进来的才是后门。
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孩子们住的一楼靠正面连个窗户都没有，他们来到二楼，最大的房间里竟然是医务室的布置，其余房间里则有不少病床。各种器材明显是上云界的技术，但就那些磨损程度，凌一都很怀疑它们能不能再使用。此外，他还注意到正门口上竖着个“十”字，看这孤儿院的情形，明显是没有政府补助的私人孤儿院，看来梅姨原本开的是诊所，那样她陪孩子们的时间就更少了。
“梅姨，”冬月的语气听起来很沉重，“刚才我给那几个孩子都做了初步诊查，他们的健康状况都有点问题，大多是营养不良导致的。您以前的营生，还在做吗？”
“当然在了，不然哪来的钱养他们啊……”梅姨发颤的双手被冬月握住了，“可是这些医疗器材年限都久了，都快不能用了。有的人慷慨，给的诊疗费多点，还能撑上一阵，可是有的就……”
“凌一，我好像明白了。”克莱多凑过来说道，“这里肯定是专门给那些佣兵提供医疗的，他们受雇于各种势力，也未见得斗得过咱们这种正规军，肯定经常受伤。他们也是刀上舔血、为生计奔命的人，如果来医院也治不好的，肯定就不愿意来了……所以，冬月才来这儿实习……”
“梅姨，这个你拿着。”冬月掏出一个钱袋，“这是我一整年的补助，都留着呢，绝对够更新一批医疗器材的了。而且这两个月我会一直在这，帮您把名声重新做起来。”
“一整年？你自己平时都不花的吗？”
“我啊，有别的收入。”冬月对凌一眨眨眼睛。凌一顿时明白了，这家伙平时打牌嬴的钱原来都……
梅姨自然推脱不受，冬月自好言相劝，不提。
这时门外传来了阵s动，凌一推窗一看，两个佣兵抬着另一个急匆匆地进来，那人的肩头血流不止。
“您看，生意来了。”冬月说道，“这次就交给我了。”
佣兵们上楼了，冬月让他们将伤员在床上躺好，一个快速的“伤况总阅”，“枪伤，但是镭流弹没打中骨头，不是很严重。”
克莱多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其余两个佣兵的目光甚是不正，一直猥琐地盯着冬月身上的某三个部位。凌一同样注意到了，但冬月似乎并不在意，还做了个“嘘”的手势让他们别多嘴。
“小护士，我还能不能活了……”床上的那个一般握住冬月的手，还来回抚摸摩挲，冬月的手就按在他的肩膀上。
“对啊，我们兄弟的命可拜托你了。”另一个甚至直接从后面按住了冬月的双肩，手还慢慢往下摸……
凌一有点忍不了了，吗的都说了不严重，还故意要死要活地借机揩油。
但冬月依然没反抗，她手上的金纹变得密集，第二疗技简单粗暴：“止血”。只有她自己看得见，伤口上会迅速形成一道薄膜，血y会进入正常循环，不管多么严重的大面积出血都能快速止住，更有辅助伤口快速愈合的功效。
“梅姨，绷带机还能用吗？”
梅姨因为看不见，察觉不到气氛的异常，只是照常拿出一个长得跟纸筒一样的玩意，那机器自己伸出了绷带，冬月只需要做简单的引导就可以将伤口包扎好，整个治疗过程连一分钟都不到。
“你们兄弟的命好好的呢，已经治好了，接下来静养个三五天就行了。”冬月微笑着说道，挪开手按住背后那人的手，“诊疗费一个金砝码，付钱吧。”
“护士！你可得负责啊！这可是枪伤！三五天就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