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初轻轻颔首道:“母亲。女儿确定。也许……你可以把香草唤进来,问个清楚明白了。”
那晚她拜托了沈元青留意锦苑是否有人暗中联系香苑的人,原本她也并不把希望都押在他身上。不料过了两日,沈元青来找她,道锦苑的确有丫鬟来找过刘姨娘的贴身丫鬟,并把香草的名字告知了沈静初。
其实沈元青原本觉得沈静初所言并不可能发生,他相信刘姨娘的清白。也清楚两个院子素来势成水火,底下的丫鬟们又怎么会私下往来?但既是沈静初所托,他自然是要做好的。于是悄悄找了一个三等小丫鬟暗中留意着,小丫鬟心中欢喜沈元青对她的另眼相看,自是万分留心了。
可是,这一切竟应了沈静初所言。沈元青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是否说明,锦苑那位是无辜的。而自家姨娘,反倒是有嫌疑的了?
沈静初虽知了香草,却没有打草惊蛇,只待锦苑里头赏赐血燕一事的结果出来了,才好定夺。毕竟即便说是香草与香苑的丫鬟丹青熟识,两人有来往。这也不算是非常大不了的事情,也不能当作香草背主的证据。可是如今宝音所说之人也是香草,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宁氏沉吟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道:“宝音,你去把香草唤进来吧。其余人,便在外面候着,不得入内。”
宝音怔了怔,夫人,还是想留着颜面给香草,不想将事情做绝。或许夫人心中也暗自希冀此事不是香草所为?应道:“是。”转身正欲退下,又被沈静初唤住。
沈静初何尝不知宁氏心中所想,可是……
她轻声道:“母亲,若此事只是误会了香草,当然最好;若为真,香草恐怕是留不得了……”
背主,按照沈家家规是要杖毙的。即使主子手下留情,那丫鬟也没有在府里头生存的指望,只会生不如死。更何况,若此事为真,香草背着宁氏,与刘姨娘究竟干了多少陷害宁氏之事!
宁氏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神色复杂。
沈静初又道:“若是香草招认了,母亲与我自是明白了此事,只是祖母与父亲那……”
宁氏转头问道:“那该如何办才好?”
沈静初略略思索了片刻,便朝着宝音吩咐了几句,宝音领命退下。
没一会,宝音便把香草带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橘红。香草见了这般的阵势,心中疑惑,恭敬的问道:“夫人唤香草过来有何吩咐?”
宁氏缓缓开口道:“听说这两日你来了月事,我不是吩咐了宝音来了月事之人可以赏一碗血燕么,怎地不用?”
香草心中一紧,身下一热,仍强作镇定道:“奴婢身子骨不好,只怕受不了夫人的赏赐,怕是浪费了。”
宁氏语气平静道:“怎么会浪费。你是我手下得力的丫鬟,你身子不适,自然更需好好补着。这血燕滋阴养颜,并非大补之物,你的身子骨可以受得住的。今日怕且你也是累的,喝了这碗血燕,便下去歇着吧。”
香草抬头,只见旁边的桌上,搁了一碗血燕。香草身子一抖道:“奴婢不敢享用夫人之物。”
宁氏笑了笑道:“这便是我赏给你的,快快用了吧。”
香草盯着那碗血燕,像是盯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橘红在她身后不耐烦的催促道:“夫人赏赐你是瞧得起你,你这般磨磨唧唧是为何。”
香草屈膝谢恩,端起了瓷碗,咬了咬牙,心道,那便豁了出去吧。顶多在床上多躺个几天了。
宁氏见她还愣着,笑着道:“愣着作甚?放心,里头没有红花粉。”
香草正是端碗欲喝,听到“红花粉”三个字,心中手中皆是一抖,手上一颤,瓷碗应声落地,碎了。
橘红在身后嫌恶道:“香草,你怎地如此不小心!夫人赏赐你血燕不好好享用,竟还摔碎了碗!”
香草战战兢兢的抬头,只见宁氏眼光微肃,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她看不懂宁氏眼中的神色意味着什么,直觉双腿一软,膝盖已是跪了下去,颤声道:“夫人恕罪!”
宁氏此刻反倒平静了。她缓缓开口问道:“你何罪之有?”
香草哆嗦了片刻道:“奴婢……奴婢不该辜负了夫人的美意,摔碎了瓷碗,浪费了这矜贵的血燕!”
宁氏低低的“唔”了一声,香草正欲松口气,又闻得宁氏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莫非是指……那件事?
香草心中惊疑不定,一边安慰自己道夫人不可能知道的,一边又疑惑若是夫人不知,如今这般的阵势,到底是为何?
香草低头:“……奴婢……不知夫人在说什么……”
“不知?不知……”宁氏的声音很轻,语气似乎波澜不惊,入了香草之耳,却让她莫名惊慌,“若你从实招来,念在你坦诚的份上,兴许还能网开一面,若你不肯老实交代,按沈家的家法,背主是下场是如何,你应是知道的。”
香草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宁氏,宁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丝毫的情绪外漏。这般的夫人,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她很快低下了头,不去看宁氏平静中带着不可预测的双眸,缓缓道:“奴婢真真不知。”
夫人即使怀疑她,又凭什么定她的罪?就凭她坚决不愿服用夫人赏赐的血燕么?她的理由虽然牵强,可是夫人的做法却更为牵强!
“……那你可知,你前几日为何偷偷去找香苑的丫鬟丹青?”沉默许久的沈静初忽的开口。
宁氏讶异,橘红愣住,香草更是呆在当场。
六小姐找人监视她?
沈静初微笑着说:“你解释来听听。你不是能言巧辩的么?倒是说个理由让我们信服。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待母亲使人去香苑叫那丫鬟也一起与你回忆一番?再不然,请来祖母,让祖母替母亲主持公道……不过若是如此,恐怕即便母亲想留你性命,也是留不得了……”
香草尖叫了一声道:“不要!”
夫人性子虽倔,对下人倒是极好的,甚少责罚打骂。但老夫人不同,她掌管宅门之事几十年,什么风浪不曾见过,什么手段使不出。正如八小姐一事,夫人这里审不出个所以然,一到老夫人那里,八小姐顷刻暴露无遗。
香草勉强吞咽了口水,道:“丹青的针法绣的极好,奴、奴婢不过是去讨教一番……”
沈静初的笑意更浓了:“是么……针法……”转头问橘红:“橘红,仿似你的针线功夫也不错。”
橘红嘴上谦虚着:“六小姐谬赞了。”
沈静初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香草却觉得甚是毛骨悚然。六小姐自那次溺水醒来以后便是性情大变,伶俐了许多,此刻她忽的提起这个,却是为何?
“橘红,你去将针线盒拿来……既然你针法了得,想必应能准确无误的将针头刺入指甲与指肉之间,听说,那般竟是痛的很呢,也不知香草能否承受的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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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招认
沈静初说的云淡风轻,她淡淡的瞥了香草,香草早已满头大汗,目露惊恐之色。
宁氏转向沈静初正想劝她莫要用如此残忍的刑罚,却被沈静初按住,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宁氏只得按捺着,橘红犹豫了片刻,见沈静初神色不似说笑,宁氏也不曾提出反对意见,便去拿了针线盒,执于手中,犹豫不定的看着宁氏与沈静初。
沈静初轻轻的握了握宁氏的手,宁氏已经了然她的意思,严厉的问道:“香草,你那日去香苑找刘姨娘的贴身丫鬟丹青,究竟是作甚么!”
香草面露难色,死死的咬着牙关,似乎在衡量究竟是说与不说。宁氏见香草这般模样,心中有气,香草可是贴身服侍了许久的丫鬟,怎地到了今日竟是帮着外人来这般对她!
宁氏瞥了一眼橘红,橘红这才犹犹豫豫的上前,一手捏着银针,另一只手捉牢了香草的手,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毕竟她是老夫人派到锦苑的丫鬟,虽则表面上对宁氏是恭恭敬敬的,实则上却是忠于老夫人的。
更何况,她再怎么愚钝也看的出,夫人与六小姐不过是作作势吓唬吓唬香草罢了。只是香草竟背叛了夫人,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香草浑身哆嗦着,见橘红已经准备就绪,心中一片惶然。橘红捏着银针,小心翼翼的靠近香草,香草背部腾升起一股寒意,奋力甩开橘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凄然的喊道:“夫人,奴婢招了,奴婢什么都招了。夫人饶命!”
橘红即刻停下手中动作,只听得香草颤颤巍巍道:“是刘姨娘……刘姨娘收买了奴婢……那日是丹青找奴婢来问夫人腹中骨肉的状况……”
腹中骨肉!刘姨娘竟对她腹中骨肉虎视眈眈!宁氏不免微怒,问道:“你给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字不漏的道来!”
香草战战兢兢道:“那日丹青唤了奴婢过去,问夫人最近身子状况如何,是、是否有服用血燕……”
血燕!宁氏眸光微闪,沉声问道:“那血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香草见此事已说开,便也不再隐瞒,老实道:“那血燕里头,的的确确含有红花粉。是刘姨娘吩咐奴婢放进去的,所以奴婢月事才不敢用血燕,怕引起身子不适……”
果真如此!宁氏眸色微沉。正欲继续深问,却闻得门“嚯”的一声被打开,刘姨娘怒气冲冲的推开门,喝道:“你这个贱婢,休得冤枉我!”
香草听到刘姨娘的声音身子一抖。回头只见刘姨娘怒气十足的冲了过来,毫不客气的掌刮香草,香草眼前一黑,双眼直冒金星,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香草不敢还手,刘姨娘犹不解气。仍要动手,却闻得身后老夫人威严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刘姨娘,不得胡闹!”
刘姨娘只得缩了缩手。带着怒意与警告的意味盯着香草,香草被她盯得心中发虚,只得在一旁噤声不语。老夫人由几个嬷嬷搀扶着入内,身后全是锦苑的丫鬟们。
宁氏与沈静初赶紧起身迎了老夫人,刘姨娘站在原地。语气颇带委屈道:“老夫人,这贱婢是在冤枉婢妾!她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定是与夫人串通好了,演了这么一场好戏,让老夫人误会婢妾的清白!”
见老夫人不语,刘姨娘的音调又凄然了几分:“老夫人,夫人送给婢妾的血燕,确确实实是有红花粉的,婢妾不曾冤枉了夫人。婢妾有了身子,难不成明知夫人的血燕里头有红花,还会特意吃了让婢妾没了腹中骨肉,以此来陷害夫人么!怕是夫人既知事情败露,倒想了这般的好计谋来诬赖婢妾……”
刘姨娘不觉哽咽道:“婢妾的命可真苦啊……求老夫人,为婢妾及逝去的骨肉做主!”
老夫人在炕上坐定,厉着一路絮絮叨叨哭喊不已的刘姨娘不语,刘姨娘但觉不对,噤声不语的看着老夫人。待刘姨娘闭了嘴,老夫人才转过头,沉声问道:“大媳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宁氏没想到刘姨娘这么快便反咬了一口,且她惺惺作态般哭的梨花带雨,她若是老夫人,也该要相信刘姨娘所言了。不过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道:“母亲,血燕一事,儿媳确实是被冤枉的。后儿媳找人检查过血燕,发现里头果然有红花粉,可是儿媳的血燕里头为何会有红花粉?锦苑到底是谁做了背主之事?儿媳便想了一个法子,查出谁知道血燕里头有红花粉。”
老夫人“嗯”了一声,道:“便就是你前些日子说赏给有月事的丫鬟吃血燕一事?”
宁氏应道:“正是。此事香草这丫头有嫌疑,儿媳原本也不想怀疑香草的,毕竟她贴身服侍了儿媳多年……可又听得静初告知儿媳,她与香苑的丹青私下有来往,儿媳不得不疑,今日便审问了香草一番,不想香草果真是那个背主的人!”
刘姨娘身边的丹青闻言急急跪下道:“奴婢不曾见过香草,夫人你可切莫污蔑我!”
老夫人睨了睨香草及丹青,香草跪地低头不语。此事闹大了,她如今也不知是该说实话抑或是继续撒谎。如今看来两者皆没有什么好下场。
沈静初在一旁淡淡开口道:“此事并非母亲污蔑于你,你与香草私下往来,是青哥哥亲口告诉我的。”
刘姨娘如遭雷击,整个人呆在当场。宁氏可能污蔑她,沈静初可能污蔑她,香草可能污蔑她,甚至连她身边的丫鬟丹青也可能污蔑她,可是沈元青,那个从她肚皮里出来的青哥儿,是绝对不可能污蔑她。只是,青哥儿怎么会亲口告诉六小姐她的贴身丫鬟与香草私下往来一事?
刘姨娘抬头去看老夫人的神色,似乎相信了沈静初所言,她心中但觉不对,急忙挤了几点眼泪。哭喊道:“老夫人,夫人特意将您请来,为的就是要演这么一出好戏,这一切都是夫人的算计啊老夫人!婢妾的命真苦,被小心害没了孩子,还要受了这般的罪名!”
刘姨娘哭的呼天抢地,好不热闹。老夫人皱眉道:“刘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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