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早知道这样,就该带个电筒。她走到街道口,昏暗的路灯勉强照亮了老旧的水泥路,残破衰败的感觉更甚。矢茵鼓起勇气,刚要穿过牌子,忽听有人说:“同学,问件事儿。”
“呃?”她这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那人戴着眼睛,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手背在背后,一副斯文腼腆的样子。矢茵不觉放松,问道:“你说?”
“你是不是三中的茵姐?”
“什么事?”
那人笑笑:“有人托我向你问好。”
矢茵脑门轰的一响,强哥的话闪电般掠过心头:“马老二在找人算计你……”她后退一步:“谁?问我什么好?”
那人仍然笑:“问好呗,还能怎样?茵姐在道上赫赫有名,这都不知道?”
“道”字刚出口,那人蓦地脸色一沉,突然之间就杀气腾腾。矢茵刚本能地一侧身,唰!什么东西闪过,她左边肩头顿时剧痛。
矢茵连退数步,那人如影随形地跟上,唰的又是一击。矢茵双手刚举到胸前,挨了重重一击,不过总算看清楚了,是他的脚尖飞踢,腿线绷得笔直,像柄刀一般划过。
人正面一脚踢来,身体跟着旋转,又一击侧身踢,跟着又转,又是一击反身飞踢,身体刚转了一圈,已经踢了三下。矢茵躬身缩头,双拳死死护住胸腹,还是被踢出一米多远,抱头在地上连滚了几圈。
她两手剧痛,那力道透到胸口,肋骨向内压迫肺叶,一时气都喘不过来。但当那人背着手又向她走来时,矢茵一跃而起,双手一错,拉开马步,喝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别管,”那人故意把脑壳往前伸,低声说,“我只告诉你,我是跆拳道四段。”
矢茵冷冷地道:“不就是会踢么,我也会。”她脚尖在地上划了一道,“过这条线,你就死定了。”
那人说:“好!有种……”突然侧身踢出,袭向矢茵胸前。
啪!
矢茵几乎同时侧踢,跟那人硬碰硬顶了一脚。那人脚还没落地,身体已转了个圈,借着旋转之力再次踢来。矢茵的身体并不转圈,而是腿急速收回,腰部一带,另一腿又弹出……
啪啪啪啪啪!两人瞬间各自踢了六腿,仍然各自据守线的两侧。眼见那人身体再度旋转,变侧踢为飞踢,电光火石之间,矢茵突然后撤一步,同时身体一躬,那人绷直的脚锋嗖地擦过头顶——踢空了!
那人一声惊呼,然而收腿已然不及,眼睁睁看着矢茵身体往后一仰,双腿弹起,啪!啪!胸口、下巴结结实实挨了两下,滚到一边。
矢茵哈哈大笑:“笨蛋,居然敢跟我斗!滚开!茵姐没时间陪你玩儿啦!”
她刚要跑过那人,那人突然一腿横扫。矢茵怒道:“你真要找死?”扣住那人左手腕,一带一扭。那人顿时惨叫,左手被拧到背后,身体躬下。
矢茵凑近了他耳朵,叫道:“再来,老娘把你手……”
啪啪啪啪!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强大电流,瞬间通达到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和每一处关节,矢茵连叫都叫不出一声,就重重摔倒在地。所有的肌肉都在疯狂颤抖,完全不受控制,心肌却麻痹得几乎让心脏停搏。
那人站起身,右手里一只电击器兀自啪啪放着电花。这下轮到他哈哈大笑:“哦!茵姐得手了!噢!茵姐这一招擒拿好厉害!”
咕咚,矢茵颤抖着滚下人行道的阶梯,滚到马路上。她脑子里混混僵僵,唯一的意识就是:跑,快跑……
忽的轰隆隆一阵响,是那种卸去了消音筒的大功率摩托车的咆哮声。这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震耳,连地面都隐隐抖起来。矢茵手臂和上身的肌颤稍稍平息,她奋力撑起半身,只见几道刺目的光从街口转了过来,在那里停顿了几秒钟,轰轰轰地向自己冲过来了!
矢茵咬牙以手撑地往学校方向爬去,该死,要出人命了!马老二真的疯了!这家伙是谁?他妈的跆拳道算什么……
那人也不阻拦,笑嘻嘻地跟在她身后。三辆摩托眨眼就冲了过来,围着矢茵乱转,不让她有机会逃跑。骑手故意猛加油门,又死捏刹车,气筒就砰砰砰地狂爆,声音震耳欲聋。后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冒起滚滚呛人的白烟,一波又一波地将半跪在地的矢茵吞没。
每辆摩托上都坐着两人,后面的人手持铁棍,哇哈哈狂笑,不时呼的一声劈下,看见矢茵狼狈地滚开,就笑得越发猖狂。
最近的一栋楼上,有人刚喊了声:“深更半夜了做什么?”便有人下车,捡了砖头石块掷上去,稀里哗啦地砸烂了几家的玻璃。这下再也无人敢出头了。
有人道:“三哥!怎么弄这小妞?”
三哥笑笑,掏出手机,客客气气地说:“怎么弄?我怎么敢说话?凡事问二哥,总错不了的。”
轰——
后视镜里,嚣张的藏红色M3飞速逼近,几乎快抵到屁股了。这屁股可是花了三万多改装的尾翼,还不算更换的双回流内回压鼓的排气筒。马老二头皮发麻,咬牙踩了一下油门旁的氮气增压开关。
砰!EVO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发疯似的向前蹿。此时车子的速度已经接近一百六,前面就是急弯,虽然及时调整过来,却抢到了外道上,而且进入弯道的时间比预期提早了!
张少呢?
左边后视镜里的M3消失了!它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呼的一下就烧到了内线,本来已经够疯狂的引擎声再次提高嗓门,表明它正在进一步加力。双涡轮增压果然牛逼哄哄,要在这个弯道强行超越!
妈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马老二猛踩油门,驱动轮因突然增强的马力而抓不住地,车尾甩出。但尾翼形成的巨大空气压力又立即将车身压回,车头已经成功地甩到直线加速方向。
马老二踩油门的脚几乎痉挛,眼见张少的M3已经冲到了半截车身的位置,马老二不要命地猛向右打盘子,向张少逼去。
在这生死关头,张少果然耸了!车身明显一滞,马老二霎时又压回了内道。当EVO屁股在防护栏上擦出大片火花,卯足了劲往坡上冲时,马老二从后视镜里看见M3正疯狂地闪大灯。
哈哈,这小子只怕吓得尿裤子了!
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忽然哔哔哔叫起来,马老二一巴掌拍在开关上。
“讲!老三?别他妈废话!什么……真的是她?妈的,怎么这么快……给我看好……问我?你他妈爱怎样怎样,总之今天晚上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就行了!”
“小样,你来呀!”看着后视镜里又开始咬住自己车屁股不放的M3,马老二狠狠呸了一口:“来!你们都他妈来!”
“二哥怎么说?”
三哥往那片拆迁小区努努嘴巴:“想办法弄进去,今天晚上有好玩的了。走!”
轰轰轰!三两摩托呈三角之势,两辆把矢茵夹在中间,另一辆不停往她身上拱来,逼得她不住后退。
矢茵身体仍然麻痹,只能靠手撑着往前爬。摩托车改装的氙气灯光照得她根本睁不开眼,两边的摩托把她往哪里逼,她也只能往哪里爬,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帝启呢?在这茫然困苦之时,矢茵突然想到了帝启。这家伙如果在,虽然输的概率大大增加,但至少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砰!
蓦地一声清脆至极的金属碰撞之声,震动矢茵浑身一激灵。同金属声一道响起的还有两个人的狂叫,跟着砰砰两声,左侧摩托上的两个家伙重重摔在地上。后一辆摩托车的灯光照得很清楚,他俩骑的摩托车人立起来,屁股翘得老高,顿了片刻,兜头压在那两人身上。
这种改装的大马力摩托可不轻啊!矢茵都觉得自己脑门一痛,那两人当即就没了声音。三哥厉声喝道:“什么人!”
最后面那辆摩托上两人同时向右看,没人,同时向左。砰砰!又两声脆响,一根铁棍打在两人的头盔面罩上,打得两人一起往后仰。那铁棍往下,又重重打在腰间。
这一下太重了,差点打碎肝脾,两人放声惨叫。坐后面的先滚下地,他本能地死死拉住驾驶摩托的人,拉得他也往后翻,将摩托车的前轮提了起来。然而前面驾车的手却因疼痛而抓得更紧,猛轰油门,直到彻底摔到在地才放了手。
人立起来的摩托失控了!它直直地向前冲,矢茵拼了老命往旁边一滚,摩托的轮子从她散开的头发上碾过,略转了方向,又朝三哥扑去。
三哥发足狂奔,跑出十几米远,那摩托撞上路边的障碍,连跳两下,向三哥倒去。三哥也被障碍绊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眼见摩托前轮朝自己下身要害砸来,骇得七魂飞了五魄,本能地往后一挪,砰!轮胎砸在他刚才坐的地方,终于停下。
他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还没放下去,忽听哎呀、嘿哟几声惨叫,第三辆摩托轰地撞上人行道上的花坛,上面的两人飞入灌木丛中,不知死活。
过了老半天,三哥扶着电杆勉强爬起来,只见一个灰色的人影扶着矢茵,飞快跑入拆迁区里的一栋房子不见了。兄弟们则横七竖八地散了一地,跟许多摩托车上甩下来的配件躺在一起。
第一辆摩托的前轮轮圈中塞着一根钢管,显然刚才那人正是用这法子让摩托发飙立起的。能做到这一手,对方的力气固然大,胆子更是大得惊人,绝对不是小混混呀……
三哥扶正眼镜,颤巍巍的又掏出手机。
哔哔哔
“喂!喂你妈的!”
电话那头的三哥吓一跳,原来马老二讲话的一瞬间,EVO刚好闯红灯,飚过一个十字路口。一辆重型载重卡车嘟嘟嘟地狂按着喇叭,径直向他冲来。
马老二向右亡命地一打方向盘,猛拉手刹。刺耳的刹车声中,后轮青烟滚滚,车子几乎横过来。重型卡车也同时向左打方向,砰的一声巨响,迎头撞上了红绿灯灯柱。它的屁股稍稍擦了一下EVO,巨大的力量把EVO打得又连转了两圈。
红灯下等着的其他车辆吓得魂飞魄散,好几辆立即熄火。马老二的车子还没熄火!
他红着眼,啪啦啦地换档,一踩油门,车屁股又甩起来了!忽听呼啦啦一阵响,后面加装的外包围散了架,纷纷从车体上剥落。不要紧,只要还能跑就成!
但他刚把车身拉正,嗖的一道红色闪电从旁边飞过,M3抓住时机超过去了!
马老二全身的血都冲到脑子里,猛点增压器。液态N20压入发动机,EVO像绑上助推器的长二捆火箭般向前射去,死死追着那道红色的闪电。这当儿,耳机里三哥犹犹豫豫又开了口:
“二哥,她跑了……”
“去你妈的!给我找出来!所有的兄弟都给我上!今天晚上老子押了全部身家,输了就要你们全部陪葬!滚!”
马老二狠狠将耳机扯下,顺手扔他妈的。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十米之外的M3,能、且只能在弯道里超过张少了。凭EVO的马力,后面的短程直线加速是绝对干不过M3的。马老二往手里吐口唾沫,因面临生平最大的挑战而彻底兴奋起来。
“等等,我、我要歇一下!那边!”
矢茵咬牙跳到一块平台上,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气。被电击器击中的左腿仍然麻木,被那人扶着跑时,右脚又在乱石中崴了一下,痛得眼圈都红了。
她坐在水泥板上抱着右脚拼命揉,老半天,忽然想起那人就站在面前,而自己穿的短裙撩起,刚好正面对着他。
矢茵不动声色地慢慢放下右腿,抚平短裙,遮住蓝色小鲨鱼图案的内裤。这里一片漆黑,只有头顶被城市灯光隐隐映红的云层发亮,那人背对着自己,应该没有看见。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光线太暗了。”那人耸耸肩,一本正经地说。
矢茵一怔,随即叫道:“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那人啧啧连声,似乎对矢茵如此匆忙的下结论很不满。他转过身,打开手电筒照亮了自己的脸,说:“看,不是我!”
矢茵呆了片刻,叹口气道:“你戴上奥特曼的面具,就不是你了吗?你是猪脑袋啊?”
“哼哼!”帝启不怒反笑,“你说过不想再见到我的脸,我一定办到,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你屁股长到脸上,还不是你?”矢茵没好气地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话羞得脸飞红。这、这种话怎么能当着男生说!矢茵一时死的心都有,好在光线暗,帝启也没看见。
“那可大不同哟,矢茵同学。”帝启神气活现地竖起一根指头摇晃,“蝙蝠侠在做人和做侠的时候是同一个人吗?显然不是!这个道理,中外相通也。”
矢茵无言以对,而且她一时说不清是恼怒还是高兴。
她沉默下来,帝启明显松了口气,转身偷偷掀开面具擦汗。
“喂!”矢茵说。
“干嘛?”
“我、我——”矢茵哽了半天,终于一拍大腿,“我又输了!我恨得慌!我恨得慌!而且为何每次都被你看见?”
“呃,所谓人生无常,输赢神马的都是浮云。你一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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