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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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赌-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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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念祖突然出现,神秘离去,只留下了一个不可解释的故事,我从此没有了他的音讯,我不会放过任何有可能找到他的机会,所以才有此一问。

董事长向我望了过来,好一会不出声,才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道:“姓生的人很少,前些日子我遇到过一个,后来没有了下落,我正在找他,听到你提到姓生的人,我想可能有些关系,所以才问。”

听了我的话,好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有一个甚至于怪叫:“卫斯理,你娱乐性真丰富!董事长说的事情发生在七八十年之前,和你要找的人怎么会有关系!”

对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我一向懒得答理,我只是等著董事长的反应。

董事长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大是感叹:“别说七八十年前的事情和如今没有关系,世界上任何事都在冥冥中自有定数,一些在当时看来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可以影响到许多年之后的许多人!”

当时连我在内,都不明白董事长何以忽然有这样的感叹,所以人人都静了下来。

董事长挥了挥手:“关于这一点,我再说下去,各位就会明白。”

我忙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董事长这才道:“不错,那位副官确然是姓生  一个少之又少的僻姓。”

我几乎想冲口而出,问他知道不知道那位生副官现在在哪里,还好想了一想,那生副官是七八十年前的人,只不过转述他父亲经历的董事长没有可能会知道。要是我问了出来,那才会笑歪人家的嘴!

董事长仍然望著我:“关于这位生副官,后来有一些事发生在他的身上,和那场赌博有关,可是在他奉命去取牌的时候,他还做梦都想不到即将发生的赌博,和他的一生会有如此重大的关系。”

他说得很玄,一时之间我也不明白事情后来有什么样的发展,才会和生副官有关。

董事长停了一停,神情更是感慨,他缓缓地道:“那场赌博和区区在下也有极大的关系  可以说,如果没有那场赌博,根本不会有我这个人!”

这话更是玄妙,令我对他所说的那场赌博兴趣大增,当然不想离去,我向他做了一个手势,请他继续说下去。

其余人也大感兴趣,围住了他,听他说那场赌博。

生副官是王军长的副官,李司令叫他拿牌,他向王军长望去。王军长喝道:“快去!快去!”

王军长好赌,公馆里有的是各种赌具,不到三分钟,生副官已经拿了好几副牌来,由李司令选择。

李司令随便拣了一副,打开盒子,把一副牌哗啦啦倒在桌子上,拍著桌子叫:“生副官,你来洗牌,我相信你!”

王军长也拍著桌子叫:“且慢!我们赌什么东西?”

李司令一瞪眼:“我手下官兵一共一万三千六百人,输了就完全归你!”

王军长皮笑肉不笑:“我手下官兵一万六千人,人数倒是差不多,不过不管谁输谁赢,谁要指挥对方的官兵,只怕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王军长这样说很有理由,因为那时候都实行所谓“子弟兵”的管理方法,官兵之间,要求向上级愚忠,认定了一个人作为效忠的对象。王军长要指挥李司令手下的官兵,那些官兵不一定听命令,反过来也是一样。

所以季司令一听,就觉得有道理,他瞪大了眼睛:“你有什么妙计?”

王军长嘿嘿冷笑:“办法不是没有,只怕你不敢答应!”

这时候大堂之中,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来看热闹,而且李司令也有了几分酒意,王军长的话,有点令他下不了台,他立刻哇哇大叫:“不敢?谁不敢?灰孙子才不敢!”

他一面叫,一面用力拍著自己的脖子,豪气干云:“大不了连脑袋都赌上!”

王军长哈哈大笑:“说得好!不过也不必玩命  谁输了,谁就相拍屁股走路,一人远走他方,再也不要现世。人不在了,手下的官兵自然会另投明主!”

李司令立刻同意:“就这样!输了要是不走,就是乌龟王八蛋,人人的小舅子!”

王军长大声答应:“好,一言为定!”

随著王军长的这句话,挤满了人的大堂中立刻变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因为这样的赌博,非但所有人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简直连想都没有想过  输赢的不是金钱,再大额的金钱总也有一个数,而如今赌的却是所有的一切!

不但如此,而且谁轮谁赢,和所有在大堂中的人,都有切身关系,所以格外紧张,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像绷紧了的弓弦一样。

生副官站在桌子旁,本来在不断洗牌,这时候也像是僵了一样,不知所措。

反倒是直接参与赌博的两个人若无其事,大声呼叫:“拿酒来!”

一个小勤务兵战战兢兢过来斟酒,生副官也要了一碗,一口气喝了,等到酒气涌了上来,双手才能活动,可以继续洗牌。

等他洗好了牌,叠好,李司令就叫:“左六换右三!”

王军长也叫:“右七换左二!”

他们叫的是要把砌好的牌,随意调换次序,以防砌牌的人作弊。等到他们每个人都叫了五六次,生副官抓著两粒骰子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王军长先开口:“我是主人,我为庄。”

李司令没有异议:“好,我是天门。”

牌九赌的方式是派四副牌,天门是在庄家的对面。虽然是两人对赌,可是掷下骰子之后,照规矩还是要派四副牌,各自取自己事先认定的位置上的牌。

两人认定了位置之后,王军长向生副官一伸手,生副官抹乾了被手汗弄湿了的骰子,交在王军长手里。

王军长向手中的骰子“呼”地吹了一口气,一扬手掷了出去。两颗骰子在桌子上滴溜溜打转,李司令在骰子还没有停下之际,又大叫一声:“加两点!”

那是为了预防掷骰子的人做手脚,所以要在骰子的点数上增减,这是非庄家的权力。

等到骰子停下,是七点,加了两点,变成九点,开下门  下门先取第一戙牌。

他们事先虽然并没有经过协议,但是都不必说,就知道赌的是“小牌九”  每家只取两张牌,没有任何变化,取了牌,输赢就已经决定。这种赌法,最是乾脆,叫作“一翻两瞪眼”,绝没有转圜的余地。

小牌九一定会定出输赢,不像大牌九每家取四张牌,分成前后两副,有打和的可能。

所以赌小牌九格外刺激。

当下生副官取了下门的牌放在桌上,李司令一伸手,就把属于天门的两张牌取在手中,生副官再把上门的牌取开,王军长吸了一口气,把属于庄家的二张牌取来。

他把两张牌用力一拍,发出“叭”地一声响,手腕一翻,打开了一张牌,那张牌上,全是点子,会玩牌九的人,一看就知道总共有十二点  那是一张“天牌”。

牌九这种赌博的规则很奇怪,基本上用点数来比大小,可是却又有各种“对子”,都此点数来得大,而对子的大小和成对的两张牌的点数大小,却又不发生绝对的正比例关系。譬如说,两点一对,和八点一对相比较,并不是八点一对大,而是两点一对大。

把牌说成“两点一对”、“八点一对”,会把懂得牌九的人,笑歪了嘴,因为两点的那张牌,有一个专门名称,叫做“地牌”。而八点的那张,叫做“人牌”。十二点的那张,叫做“天牌”。

它们成对之后的大小,是按照天、地、人的次序来排,至于这规矩是由谁创立的,已经不可考,反正南到广州,北到哈尔滨,大家都遵照这个规矩。

这时候,大堂之中人人屏住了气息,单是一张天牌,看不出整副牌的大小。

王军长并不打开第二张牌,只是用手指在牌上摸著。

李司令这时候也翻开了一张牌,却是一张三点  点子在牌上的排列方式是上面一点,下面两点。

这张牌本身没有什么作用,可是当它碰上了另外一张特定的牌的时候,却非同小可,可以凑成整副牌九之中最大的一对,叫做“至尊”,也叫做“至尊宝”,所向无敌,可以通吃。

惯赌牌九的人,不必看牌,只要用手摸,就可以从牌上凹进去的点子上,摸出那是什么牌来。

王军长这时候显然已经摸到了另一张是什么牌,只见他双眼瞪得老大,一声怪叫,神色兴奋之极,随著那一下怪叫,一翻手,“叭”地一下,将那张牌拍在桌上。

刹那之间,大堂之中,人人发出了呼叫声,轰然之声,震耳欲聋,群情轰动。一百多人之中,只有李司令和他的七八个手下,脸色铁青,一点声音都没有。

王军长翻开来的第二张牌,也是天牌。他的牌是“天牌一对”。在牌九之中,这副牌极大  第二大,仅次于至尊宝而已。

而李司令已经打开的那张牌是三点,虽然再加上一张上三下四排列的六点,可以凑成至尊宝,但是机会率只有几十分之一。

而那是李司令唯一的取胜机会,他伸手按住了那张没有打开的牌,一时之间竟然全身脱力,连翻牌的气力都没有了。

王军长已经赢了九成九,他望定了李司令,哈哈哈连笑三声,意气风发:“你这就肯认输,我可以放你一马,这台面上的大洋钞票银号庄票全归你所有,算是我送你远走高飞的盘缠!”

这时候台面上的大洋钞票庄票,确切的数目不知道,但毛估也在一万块以上,在这个年代,这笔钱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富翁了。

李司令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甚至于身子发起料来。他乾咽著口水,盯著王军长的那一副天牌一对,目光缓缓移动,又望向抬面上的大洋钞票,并不出声。

大堂中又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待李司令的决定。

李司令赢面极小,拿了台面上的钱,足可以舒舒服服过下半生,总比什么都输了来得好。

在寂静无声之中,很多人都认定李司令一定会接受王军长的条件,投降认输,这已经算是王军长网开一面的了。

李司令自己也下不定主意,他额头之上,开始渗出了汗珠,汗水很快的滴了下来,落在桌子上,“拍拍”的声响竟然清晰可闻,由此可知当时大堂之中静到了什么程度!

看到李司令这种情形,王军长更是得意洋洋,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像是猫玩老鼠一样,盯著李司令看。

由于汗水越来越多,李司令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他用足了气力,才提起手来,准备去抹汗。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抹完了汗之后,他就接受王军长的条件,投降认输,就拿台上的那些钱算了。

可是当时他不但由于心情紧张而满头大汗,连手心也全是汗,他一直用手按著那张牌,手一抬起来,汗水黏住了牌,所以自然而然把那张牌翻了过来。

在那一刹间,李司令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水中一样  他以为自己连投降认输的机会都失去了。

他视线模糊,根本没有看清楚被他无意中翻开来的那张牌是什么,耳际只听得轰然巨响,那是大堂中每一个人都在不由自主用尽了气力在呼叫的结果。

李司令首先看到的是原来站在他对面的王军长忽然矮了下去,接著才看清了那张被手汗带翻开来的牌,和第一张打开的牌,正好凑成了一对至尊宝。

他赢了!

什么叫绝处逢生?这就叫绝处逢生!

李司令只觉得全身的血在向上涌,像是要和汗水一起冒出体外。

他也感到身子在摇晃,他双手用力撑在桌子上,才能稳住身体,向王军长望去。

只见刚才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的王军长,也要双手撑住了椅子的扶手,才能慢慢地站起来。

就在王军长慢慢站起来的时候,大堂中所有的人声又突然消失。

每一个人,包括李司令在内,都可以看到王军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但脸色难看,而且脸上的肌肉,不断地跳动抽搐,看起来可怕之极  那是真正的可怕,因为在大堂中的人都知道,一旦王军长脸上出现了这样的神情,那就是他心中已经起了大大的杀机,他要大开杀戒了。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清楚王军长有大开杀戒的理由。

他输了!

根据事先的协议,他输,就失去了一切,只能一个人光杆子离开,从一个手握重兵、盘踞一方的风云人物变成什么也没有!

如果是李司令输了,不会出现如今大堂中如此紧张的气氛。道理很简单,因为这里是王军长的地盘!

李司令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  就算他想到了,也不可能把手下人马完全带来。

所以现在他身边虽然有护卫,但是人数有限。王军长要是翻脸不认帐,李司令也就只好乖乖地吃这个哑巴亏。双方力量悬殊,他要是据理力争,只怕结果大是不妙。

而这时候令李司令心寒的是,王军长杀机已起,只要他一声令下,李司令和他带来的护卫,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当然是血肉横飞的场面,和在大堂中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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