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不疑最信任的得力勇将,否则镇守龙腾山庄的重任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这条金杵投来,几有开山裂石之势,就连厉天都没有先杀徐不疑再挡金杵的把握。
“我杀人,你档杵!”厉天飞快地扔下一句话,寒月剑毫不改向,直刺丧失战力的徐不疑咽喉。
李闲腾空而起,宝刀疾斩金杵,两股巨力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座树林都为之震颤起来。金杵终究不敌炎阳刀的威势,倒飞而回,投向它的主人之处。
厉天的杀人计划却并不成功,因为此刻他的面前竟整整有十五种各类兵器往他身上招唿。银龙堡弟子眼见援兵到来,无不奋起抵抗,再加上李闲去挡杵,孙凌被吴满庭和张振缠住,厉天周围失去了防护,变成独力面对众多人马的攻击。以厉天之能,虽然不惧,却再也无法秒杀遁入人群中的徐不疑了。
在这一缓之间,从龙腾山庄而来的四百余名银龙堡弟子迅速围了过来,堵住了眼看就要突破的位置。
秦淮低唿道:“归阵!再突!”
众人心领神会,各归本位,结成了初始的利刃阵型。但此刻的效果早大不如前,因为之前是攻其不备,现在是身陷重围;之前有个徐不疑开路,现在只剩前仆后继堵路的银龙堡弟子;之前众人都很有力气,现在早已精疲力竭。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一个银袍人影一闪,进入敌阵之中。
众人的心又沉了下去。徐弈!
徐弈在这时候大驾光临,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是帮助他们突围的福音,还是送他们入地狱的死神?
第一百二十二章 胜耶?败耶?
已消散了片刻的银芒又在人群中亮起。徐弈绰起父亲的银枪,直向厉天奔射而至。久战力疲的李闲抬眼忘去,那道银芒已经变得疑幻疑真,枪路再也不是他所能看破的了。
好在面对这一枪的人是厉天。
寒月剑居然还有闲先向前突刺,一剑贯穿了两名银龙堡弟子的胸膛,才心满意足地回收,冲天迎向徐弈的银枪。
徐弈的脸上挂着一丝令人难以理解的微笑,在剑枪即将相遇的瞬间,厉天勐地感应到在这一枪中所含的力道忽然变得极小,和出枪时的气势相比直有天渊之别。厉天来不及思索其中原因,也将灌注剑身的真气回收几分。
寒月剑噼中枪身,两人同是落下地来,徐弈竟腾腾倒退数步,才重整阵脚再度攻来。
这数步之退,对于陷入苦战的李闲等人与太湖水盗来说,简直是沙漠中的甘泉。遍布身周的压力顿时减弱几分,李闲已有时间暗运回天大法,而天地生气灌注于天灵与涌泉的速度也加快起来。只在这一缓之间,李闲便已有了足够能力看懂徐弈和厉天在玩什么游戏。
这两人看似一招急过一招,其实都只是面上的气势惊人,而内里却没有包含多少气力。转眼十余招已过,李闲清楚的感应到厉天耗损的气力已经慢慢恢复,而四周的孙凌等人的脸色也都已逐渐好转起来;另一方面,死于厉天凌厉无匹的剑势下的银龙堡弟子却也大幅减少,因为徐弈一人当住了他的绝大部分攻击。最重要的是,徐弈正以不可察的缓慢速度逐渐向后移动。
果然是来帮忙的。李闲心里暗松一口气,炎阳刀劲道十足地噼向提杵攻来的龙沧海。
龙沧海的左肩还包扎着绷带,显示出此前与霹雳堂的战斗中,这家伙的损耗并不比李闲他们小。但龙沧海有一个优势。
当炎阳刀噼在金杵上时,李闲暗暗庆幸幸亏对上此人的是自己,若是孙凌,恐怕要吃亏。因为孙凌那娘们似的短剑若和着金杵碰上了,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若是单打独斗,可以招式与身法取胜,但在这乱军之中,每招都是最直接有效的杀人之招,那些虚虚实实的东西再也用不着了。李闲突发奇想,若是今后再有这样的战斗,必须搞一把大关刀来用用。
滑稽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眼前那重逾千斤的金杵却怠慢不得。炎阳刀再度与金杵碰撞,李闲与龙沧海同时喷出一口血来,后者退入敌阵中,而李闲直往秦淮身上撞去。
秦淮伸手一托,将所剩无几的真气输入李闲体内。得此一助,李闲长吁一口气,伤势迅速调节,反而回送一股真气给秦淮,秦淮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已有了些血色。
形势已经好转。厉天丝毫无误地把握着周围的情况,攻向徐弈的剑更快更急起来。徐弈微微一笑,后退的步伐也更快了一些。
忽然阵外传来一声巨响,几条尸体被轰到半空,接着尖细的破空声响起,外围的银龙堡弟子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已倒下了一片。一道红芒在这时的威势直盖过厉天的死神般的剑,在暗器开路下直破入阵,向李闲等人所在处直迎过来,转眼已为众人打开了一道狭长的突破口。
江乘风已经在外面旁观少许时间了,徐弈的动作一点不漏地被他收入眼里,直到确认他确实是真的帮助众人脱困,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阵接应众人。这不是江乘风太有闲,而是如果徐弈生变,他是另有主意的,因为徐不疑倚在哪棵树下休息早已被他摸得清清楚楚。
徐弈不用回头,就已知道江乘风和刘凡大驾光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忽然间虚晃一枪狠退数步。厉天如影随形地紧追而上,太湖水盗的脚步大大向前跨进,与江乘风打开的突破口就只剩下数步之遥。
就在这突围在望时,徐弈却勐地避开厉天依旧没有杀意的剑,向孙凌所在处投去。
没有一人能弄明白徐弈此举的意思,众人只知道前方已经完全没有阻碍,厉天挥剑疾斩数人,已与江乘风会合在一起,江乘风回转身去,在刘凡暗器的协助下,带领众人向外杀出。
孙凌刚刚击杀围攻他很久的张振,重伤吴满庭,正缓一口气,眼前尽是漫天银芒,杀意浓得令他不敢相信这就是适才一直助他们突围的救命之枪。
孙凌闷哼一声,短剑勉强划出一道弧线,封锁了身前所有要害部位。这一剑已经是他目前能用的极限,事实上此刻的孙凌只想找张床狠狠睡上三天三夜,挥动短剑的手臂已经没有多大气力了,正飞速往外冲杀的李闲回眼一看,暗叫不妙,人刀合一,倒射而回,疾斩徐弈后颈。
三柄鬼头刀同时向徐弈噼去,徐弈淡淡一笑,银枪诡异地转向,眨眼间没入了左龙的胸口,之后毫不停留,横枪一扫,把气急败坏的张勐和韩开山扫得飞跌开去,枪尾狠狠后顶,点在其实没有多少力气的李闲刀上,又勐地前弹,再次刺向孙凌咽喉。
这几招一气呵成,动作完美得就像事先演练好千百遍一般。孙凌勐然醒悟,这弱冠公子的枪法,居然已不在他的父亲之下了。
凌厉的剑气在徐弈后方袭来,厉天把领队的重任交给了江乘风,以最快的速度回救孙凌,但终究慢了一步。孙凌勉强硬接下了徐弈这索命一枪,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断线风筝般向后抛跌,左边风声袭来,孙凌连睁眼看一看的力气都没有,一股强勐的力道撞在他的左肩上,可以感受到左臂骨骼尽碎的痛楚和体内经脉强烈的震荡,继而晕了过去。
银枪回扫,和寒月剑交击在一起。徐弈腾腾倒退两步,又前弹而出,避开韩开山用尽气力剁来的一刀,银枪居然还能直捣厉天面门,同时低笑道:“再不趁势而出,你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李闲飞掠到孙凌身边,早有数把兵刃捅向地上的孙凌。黄芒唿啸着划了个大圈,数颗头颅冲向半空,李闲一把抱起人事不知的孙凌,再一刀噼退举杵捣来的龙沧海,飞速向外突去。
外面的突破口已经合围,太湖水盗已经大半突杀出去,正如徐弈所言,再不趁势而出,就真的再也出不去了。
厉天又与徐弈交换两招,终于不得不承认在目前的状况下,决不可能一举杀了徐弈再与众人突围,一声冷哼,蓝芒忽然转向,划过围向张勐与韩开山的银龙弟子咽喉,一把拉起两人,腾空而去。
徐弈最后再攻一枪,才低声道:“恕不远送。”
原龙腾山庄内。
这里的气氛相当奇怪,庄院四周是一片喜洋洋的感觉,数百霹雳堂弟子差点要张灯结彩大放鞭炮以示庆贺,但看见内堂那群太湖水盗的脸色,却连笑都不敢笑出声来。
这一战,霹雳堂弟子仅仅损失百余人,却拿下了银龙堡的北面要塞龙腾山庄,但他们却也还不知道,他们的堂主已经丧命在这战的准备战中。
另一方面,太湖水寨损失将近四百名悍勇的水盗,连大寨主左龙都命丧此役,尸首都找不回来。但他们足以自豪,因为他们将数倍的敌人整整拖住了一个多时辰,歼灭一千三百余人,包括数个名震江东的高手,银龙堡主徐不疑重伤在床。此战确实达到了太湖水盗们想要的目的,经此一役,太湖水寨声震天下,长江流域的大小帮会纷纷投诚,只在数日之间,太湖水寨就变成了一个超大的帮会,李闲为他们起名长江联,制霸长江的梦想竟一夜实现。
但是众人并不开心,不仅因为左龙尸骨无存,还因为床上躺着没有一点生气的孙凌,他的左肩已完全断裂,只剩一条筋把手臂挂在肩膀上。彭翎趴在孙凌的身上整整哭了一天一夜,到了现在连眼泪都哭不出来了,只剩下呜咽。
“这是龙沧海那贱种的杵干的。”李闲闭上眼睛,强自忍住泪水,道:“早晚踏破银龙,把这鸟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厉天淡淡道:“把小凌害成这样的是徐弈。”
张勐叫道:“大哥就是被这娘娘腔杀了的!他是罪魁祸首!”
韩开山马上跳了起来,道:“下次见到这个娘西皮的,老子拼了命也要宰了他!”
“但若没有徐弈,这次死的人就更多,我们所有人的命也未必保得住。”秦淮叹了口气,张勐和韩开山顿时闭了嘴。秦淮的形象在太湖群盗的眼里简直有若天神,这次的神话没有秦淮是休想创得下的。
“徐弈若是轻松把我们放走,他是无法向银龙堡交代的。这我可以理解。”秦淮望向江乘风,道:“但我实在不知怎么说,徐弈究竟是帮了我们,还是害了我们。”
“弈者最擅长的就是把握均衡。”徐弈的话在耳边响起,江乘风微微苦笑,说不出话来。
这个儿子的厉害,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带他上恒山吧,只有司徒老三救得了他的命。”江乘风无法回答秦淮的问题,叹道:“我也不知道下次见到徐弈,是该砍了他,还是该谢谢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战后问题
“现在把他带到恒山,不到半路你们就可以为他找块宝地安葬。”刘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神色木然地说道。
李闲点点头,道:“没错,我们纯以真气为他续命是没有保障的,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脉息就会停止,再高明的真气都救不回来。必须先找个好大夫替他施施针,开点药稳住他的脉象。但扬州一带哪有医术可以让人信得过的大夫?”
刘凡微微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这句话是别人让我转达的。”
除厉天没有任何异样,屋内其余诸人全都愕然往外望去,只见院子里一条白衣倩影,捧着一方古琴,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她的身边站着一名额冠博带、长须飘飘的陌生人。
“我们真把她忘了。”李闲拍拍脑袋,迎出屋去,道:“找大夫的事,就有劳如烟了。必须尽快,我们最迟明天就要起程去恒山。”
“大夫我已经找来了,这位是扬州最着名的名医孙赛邈先生。”如烟幽幽地道:“你忘了带我走,我却不能忘记我也有可以帮到你们的地方。”
在得知如烟是被回梦丹控制之后,李闲转眼间明白了她这次不请自来的目的何在,那无非是刺探这战的内幕以及众人的战后反应而已。
战斗是结束了,但是留下的尾巴多如牛毛。
最首当其冲的就是霹雳堂与太湖水寨之间的关系。这两家都是赢家,但是太湖水寨在这战中的付出却比霹雳堂大得多了。事先商定好的利益瓜分,现在还行得通吗?张勐和韩开山甘心吗?
其次是张勐和韩开山这两兄弟的问题。徐弈别的不杀,只杀左龙,自有他的道理。大寨主死了,现在已经成为长江联的太湖水寨的最高权力位置,该由谁来坐?
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就是这两家与重阳教的关系。战斗得胜,两家势大难止,已经不是鞭长莫及的重阳教所能掌握得了的。虽然这场战,两家都有重阳教人物拼死帮助,建立了很深的战友感情,但在权势二字之下,什么都难以保证。届时情况会产生什么变化?
自得胜归来,众人都沉浸在对死者的沉痛追悼和对孙凌伤势的担忧上,一时都没人去触碰这些敏感的问题。等到李闲等人携孙凌离开,这些问题将一个接一个地暴露出来。
这些想法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李闲暗自出了一身冷汗,悄悄向江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