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怪上了?
李闲茫然望向司徒贝贝,司徒贝贝正露出深思的神色,但眼里却明显地流露着一丝期盼。
她在期盼什么?李闲闷然喝了口酒,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把司徒贝贝当作亲人了吗?
“好好待贝贝。她是真心爱你的。”
萧如非最后的嘱托犹在耳边,李闲又痛饮一口酒,神色渐渐温柔。往者已异,应当珍惜眼前,更何况,这也是死者的心愿。
司徒贝贝的脸色在刹那间红润起来。
厉天皱眉道:“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小子怎么变得一副痴呆样,贝贝的泼辣也变成了小女人情态?”
贝贝的泼辣?
司徒贝贝张大了嘴,她险些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几个月前是什么样子。
李闲叹了口气,把别后发生的事一一述说。
“你说什么!”孙凌跳了起来,指着李闲的鼻子大叫道:“萧如非死了?”
李闲不语,默然喝着酒。
“妈的,那你怎么不去死!”
李闲和司徒贝贝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厉天冷喝道:“住口!”
孙凌不情愿地坐下,轻叹道:“厉大哥你不知道,那是多好的一个女人啊。当她一刀斩下洪刚人头的那一刻,多么干净利落、多么英姿飒爽。”
李闲和司徒贝贝张大了嘴,原来在这小子心里,萧如非竟是这么一副形象。那只是一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只因身为女子,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而已。
这个混蛋到底懂不懂感情!李闲心中暗骂,不再理他。
“迷踪谷的事情怎样?听说他们用十万两黄金买我的人头,不如送这笔生意给你做如何?”李闲扯开话题,回到迷踪谷身上。
厉天冷冷地盯着李闲的脖子,道:“老子不缺钱,但缺个朋友。”
李闲心里涌起暖流,却听厉天续道:“不过若是百万两黄金,哼哼!”
李闲哭笑不得,厉天其实真的很会说笑话的,只是别人没有荣幸听到而已。而且他达到了说笑话的最重要条件:说笑话的人,本身绝不笑。
“怕只怕你卖完我的人头,就可以准备卖自己的了。”李闲油然吃着花生道。
厉天的脸色严肃起来,道:“怎么说?”
“因为慕容霜的仇人不只我一个。”
“原来那女人是慕容霜!”厉天眼里精芒骤现,冷冷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他们找我杀你是别有用心,原来目的不小。”
“不错。一是试探我们的关系,二是想让我们两败俱伤。”李闲脸色沉了下去,想了想,问道:“你在迷踪谷里做了些什么?怎会惹得陈仲这个顾主反而跑来杀你?”
厉天淡然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路跟着陈仲进了谷,探到了几个消息。谁知那地方邪门得紧,不知触动了什么鸟机关。警报声响得全谷可闻。后来杀了几个人,直闯出谷。好在认得来路,否则现在恐怕还在谷里转悠。出了谷口,被一群人围住,共是一百零八人,结了个什么鸟阵更是邪门,竟能真气互接,百人如一。闯了一个多时辰硬是冲不出去,好在小凌找了上来,从外面破了个缺口,一路打打杀杀,就到了这里。”
厉天说得平淡无奇,而李闲却深切感受到当时血肉横飞的惨景。厉天所谓的杀几个人,岂是真的只有几个人那么少?而他说的邪门大阵,几可肯定当时是九死一生之局。
而厉天此时心中所想的,却是那名立在山头指挥若定的女子。远远望去,那身影竟是无比熟悉。
慕容霜。厉天看了看李闲,恐怕这回真的碰到了棘手的对头。
“探到的是什么消息?”李闲开口了。
“第一,有个很神秘的人物在暗中策划着什么。我可以肯定迷踪谷并没有争霸江湖的野心,他们是被人利用了,利用的正是慕容霜对我俩的仇恨。”
李闲勐然抬头,厉天也正望着李闲。两人目光相接,有会于心。两人心中所想的,正是最初的那卷资料,那卷代表着某人野心的江湖资料。
李闲险些忘记了这卷资料的存在了。即使是每次洗澡更衣时看见它,也只是目光一扫而过。
原来一切的中心,还是回到了这里。
“实话告诉你吧,我去杀张孝,抢酒只是顺便。真正的目的正是要找这卷资料送给你。”
李闲大讶道:“送给我干什么?”
厉天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因为我很早就认出了你的玉佩。”
李闲苦笑道:“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和重阳教也有瓜葛,取宝献给教主来了。”
厉天冷冷道:“闭上你的鸟嘴。当时的消息,是王翰告诉我的。他居然知道老子有你这么个差劲的朋友,是请我取宝献给他的教主来了。”
李闲再度苦笑:“你怎不早说?”
“因为当时你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怎么忍心让你知道!”厉天眼里露出一丝怜意,续道:“如今告诉你,是不想再让你为我灭了隐柳心里不痛快,因为张孝是必须死的。”
李闲终于明白了。
张孝若是不死,以隐柳山庄作为掩护和提供财力物力支持,那神秘组织可以进行无数更为庞大、更具破坏力的策划,甚至可像恒帮那样一夜崛起,形成新生的势力。而隐柳山庄一旦消失,这群人就只能在地下偷偷摸摸地过日子,很难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只不过,当厉天破门而入时,这些人在哪里?
“那么重阳令在隐柳山庄的事是谁传播的?”
“王翰。他这么做,让隐柳顿成焦点,再难起到任何作用。只是他没想到我居然灭掉整个隐柳,让他的计划顿成蛇足。”
“嘿!谁比得上你直截了当!而王翰居然倒敢拿重阳令来开玩笑。”李闲同时表示了对两人的不满,又道:“还有什么消息?”
“第二个消息,在这里召开三种比试的女人,是迷踪谷特意为你布下的局。”
李闲心中早有准备。这为他量身定造的比试,不是对他有着深入了解的人是安排不了的。就连司徒贝贝早先都不知道他会下棋。这世上对他有这种程度的了解的人,只有江乘风、吴伯和慕容雪。
慕容缺是什么时候把小女儿送往迷踪谷的,这不得而知。可以知道的是,在当初追求慕容雪时,慕容霜仍在家中,因为自己当时就听慕容雪说过她有个妹妹。姐妹闺阁之间,李闲的性格与特长在慕容霜面前早已不是秘密。
李闲想起当初灭慕容世家时,厉天背着自己杀尽老弱妇孺后,自己那懊悔不已的心情。可是若是当时慕容霜还在家里,厉天的做法将使今日的烦恼不可能出现。
难道对敌人真的是要斩草除根?
望着厉天因得知慕容世家还有残余而遗憾不已的神色,李闲自问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第四十二章 佳人如梦
“不过我倒真没想过,你居然会让陈仲走。在我的记忆里,你的剑下从来没有活口。最近转性了?”李闲消化了这两条消息,开始打趣厉天。
“这人是难得的人才。”厉天望着杯中酒,缓缓道:“他那一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知道我那招接得多辛苦吗?差点就受了暗伤。”
孙凌撇嘴道:“那还不是因为他那刀是趁你新旧力不接的时候砍过来的!”
厉天不悦道:“时机稍纵即逝。对我而言,一般的战斗根本就不会出现回气的时候,只有在这种大损真气硬挡箭雨后,才可能出现新力重生的时机。陈仲是事先预见这个机会,才能丝毫无差地把握。换了是你小凌,未必做得到这一点。”
李闲和孙凌同时陷入沉思,厉天续道:“我本以为最后那一剑必将洞穿他的心口,不料他竟能以刀引人,硬是避开要害,只不过受了个屁大的伤。”
孙凌苦笑道:“原来大哥竟真的是起了怜才之意。”
厉天轻叹道:“你不知这世界是多么寂寞。想要再找出这么一把刀,几乎再也不可能了。我很想试试,当在公平的战斗里,他能接我多少招。”
李闲笑道:“原来你的怜才也就是这么回事。”
厉天忽然露出欣慰的神色,道:“你的刀终于长进了。换作以前,你和陈仲还有段距离,现在已经所差无几。”
李闲大笑道:“所以现在你的算盘打不响了。没听见他已和我有约了吗?三日后的武斗会上,和他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必是人生快事。”
厉天看了看李闲的小腹,叹道:“正好两人都带着伤,倒是公平得很。不过若不是你小子的武功忽然提升了,现在最好还是找个洞躲起来比较好。”
李闲当然明白自己刀法上的进步。就当他一刀怒噼许子悠时,他的刀法就已提升到了以往梦寐以求的境界。
人力有时而穷,武功到了一定的阶段,往往会停滞不前或是进展缓慢,李闲的刀法在数年前就已没有丝毫进展了。萧如非的死、许子悠的出现,刺激了李闲忽然之间突破了刀法的瓶颈。炎阳刀不再是由手运使,而是由心而发,每一刀里,都带着心中对命运强烈的控诉。
刀法同样达到了类似高度的陈仲,就深切把握到李闲的刀意,体会到宝刀破空袭来时,带着的强烈愤怒。
这种愤怒,是透过刀尖清晰地传递着的,刀即心,心即刀,再也无分彼我。
正如当初与岳岚松之战,岳岚松的金戟像有生命般自动追击着李闲,就是心与戟的交融。由心运戟,由戟代目。
“三日后的武斗会,是否就是楚梦的三项比试之一?”李闲没有理会厉天的挖苦,对于陈仲的约战,他已经优点迫不及待。厉天说自己和陈仲已所差无几,可见仍有差距,只有通过与这种高手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较量,才能使自己刚刚长进的刀法真正融合在战斗中。
“不错。棋赛、赌局,几乎同时进行,因此每项都要速战速决。”
李闲正在沉思,司徒贝贝忽然低声道:“徐弈进城了。”
三人同时一愣,孙凌哈哈大笑道:“我忽然觉得徐弈真的很可怜,他每次偷偷摸摸做些什么的时候,对你们来说都跟敲锣打鼓没什么区别。”
司徒贝贝微笑道:“仙音追魂是以真气化作音符,输送到对方体内。每当对方接近十里之内,施术者的耳边就会响起那声音符。最初的一段时间确如敲锣打鼓,到了现在施术已久,已经微不可闻,再过几天就将完全失效了。”
厉天深思道:“世上竟有如此奇术,简直匪夷所思。厉某习武多年,自问对人体、对真气的状况均了如指掌,但仍无法明白这奇术是根据什么道理而成。”
司徒贝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娘所教的去做,自然就有这效果。神教有很多密传,是世人无法理解的。”
李闲心里浮现炎阳心那青紫色的光泽。这也是神教的密传之一吧,可以腐蚀人的身,更把李闲的心烧成灰烬。
“徐弈又来干什么?上回没死掉,还想再来死一次吗?”李闲狠狠地甩了甩头,想甩掉心中的烦恼,说出的话再不客气。
孙凌答道:“徐弈是江东有名的围棋高手。据说他的棋艺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未及弱冠,便击败了江东所有围棋名家。此后更根据弈理,将家传的枪法加以改进。连徐不疑都赞赏这是对银龙堡武学的巨大贡献。”
“银枪如棋弈!”李闲冷哼一声,道:“原来他也是为美人来了。”
孙凌道:“无论是武功还是棋艺,徐弈无可否认都是强劲的敌手。你要小心点。”
李闲哈哈大笑道:“那女人就让给徐弈又如何?徐弈的参与,除了打乱了迷踪谷的计划外,还能怎样?”
四人都笑了,就连厉天也摇头失笑。
开封第一青楼,散花楼。
一间僻静而清幽的房间里,陈仲正坐在书桌前为伤口上药。
在他身边,帘幕低垂,流水般的筝音正幽幽飘扬。筝音与这房间的格调却不尽相同。房间幽雅别致,充满书香之气,而筝音凄迷如梦,让人有身处迷雾中的失神和茫然,又如面对着浩瀚飘渺的星辰,神秘而美丽。
女子的声音从帘幕后传来:“伤得重不重?”声音便如古筝,轻柔如梦,疑幻疑真。
陈仲冷哼道:“厉天的剑刺进身子,你说伤得如何?”
女子幽幽叹道:“早叫你不要去惹厉天。他能从天罡地煞大阵中闯出来。就当知盛名之下无虚士。谁知你那臭脾气,还是忍不住找上了他。”
陈仲不悦道:“要不是因为那个孙凌,厉天早困死在天地阵里,有什么了不起!”
筝音忽转高亢,女子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变化:“我不知原来你能破阵而出,倒是失礼了。”
陈仲冷哼一声,闭目运功,道:“无论你们怎么想,我就算拼了命,也决不会让谷里的五十四具尸身永不瞑目。”
女子轻叹一声,道:“厉天是早晚要对付的,谷主已经去找那几个很有兴趣要他命的人。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除去李闲。”
陈仲勐然睁眼,道:“李闲是我的!”
女子沉默片刻,道:“你碰上了李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