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说笑笑,走到一间“曾记”狗不理包子店前,李闲忽然停下脚步,喟然道:“到了天津,岂能不吃狗不理包子。这家店的手艺相当不错,今儿本教主请你们尝鲜。”
司徒贝贝欢唿一声,冲了进去。细心的萧如非却发现,李闲在故作平常的语气后面,似乎隐藏了什么。
老板抬头看见天仙般的司徒贝贝,登时满脸堆笑,正想开口招唿,忽然发现后面的李闲,不禁怔了一下。文人
“你记得我?”李闲奇怪地道。
老板憨憨地笑了,道:“记得记得,你是李公子嘛,那天太太……”
老板的话忽然打住,因为他想起李闲身边这会还跟着两个陌生的美女,而且李闲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很难看。
李闲深吸一口气,笑道:“既然认得是老主顾,一会可要记得打折!先来三笼包子!”
老板堆起笑,道:“那时当然,那是当然!”
司徒贝贝凑近李闲,低声切齿道:“是谁家姑娘?”
萧如非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居然也酸熘熘的,不由吃了一惊,脸上飞起红云。
李闲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已不用回答。
三笼包子端了上来,李闲的眼睛忽然有点潮,轻轻将自己面前的包子推到对面的空位上。包子的热气缭绕,李闲的眼渐渐朦胧,烟雾中似乎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正对着他含情脉脉地微笑。
司徒贝贝挟起一个包子,送到嘴边又放下,看了看萧如非,两人的嘴同时开合,都从对方的嘴型读出“慕容雪”三字。
想不到出名好色的浪子,心里竟爱着一个女人这么深、这么切。
司徒贝贝忽然觉得,当时谁在谴责李闲灭慕容世家,都应该掌嘴。
李闲记得,自己不喜欢吃狗不理包子,而慕容雪喜欢。那天自己只吃了几个,微笑着看着慕容雪一人解决了两笼半。恐怕老板就是这么记得他们的。
李闲清楚记得,慕容雪吃饱后,露出满足的笑意,李闲取笑她:“吃得比猪还多。”慕容雪嘻嘻笑道:“有我这么轻盈的猪吗?”李闲微笑道:“在我心里,你比一百头猪更重。”
慕容雪眼里射出的如海深情,仍是历历在目。言犹在耳,却早已物是人非。
萧如非低声问道:“师姐,他真的是个浪子吗?”
司徒贝贝低声回答:“恐怕是吧……我也弄不清了。”
话音未落,李闲的笑声响起:“谁说老子不是浪子?”两人呆望着李闲将推出去的包子拉回来,瞬息之间吃个精光,满足地摸摸肚子,笑吟吟地道:“好包子!可惜没有好酒!”
萧如非低声道:“我看他不但是个浪子,还是个疯子。”
司徒贝贝不说话了,她觉得即使在李闲纵声大笑的时候,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孤独。
“我说是哪里来的酒鬼,居然在包子店里想酒。原来是李浪子大驾光临。”门外一把粗豪的声音响起,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李闲微微皱眉,传音道:“神兵山庄总教习洪刚。”接着大笑站起,道:“老洪你是不是很久没爬下了?竟敢在酒这个字上出言挑惹我!”
司徒贝贝和萧如非盈盈起立,道:“见过洪大哥。”
洪刚一一还礼,当他的眼光落在司徒贝贝身上时,明显露出赞赏的神色;但当他看见萧如非时,整个人呆住了。
三人心里暗叫不妙,李闲传音道:“你不是说没人认得你吗?”
萧如非不会传音,憋红着脸紧张地摇头。三人头皮发麻地等待洪刚的判决。
很快三人就明白了。洪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李闲搭话,眼角却从没离开过萧如非;李闲请他吃包子,他竟一个接一个地塞进嘴里,连咬都没咬就囫囵吞下了吐。
司徒贝贝偷偷刮着脸,对着萧如非偷笑。萧如非的脸红得惊人,眼里却泛起怒色。
“这次不是你有难了,就是岳岚松完蛋了。”李闲想起成樱意味深长的言语,没想到这么快就从这个巧合中表现出来。
如果洪刚知道萧如非的身份,他是不是还敢这么色迷心窍,或说一见钟情呢?
洪刚一口气塞完一笼包子,喘了几口气,终于壮着胆问道:“不知洪某是否能有幸得知这位姑娘芳名?”
李闲暗暗咋舌,看不出粗豪的洪刚竟也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
萧如非秀眉微蹇,道:“洪大哥言重了。小女子姓陆,名菲。贱名有辱洪大哥清听,还望洪大哥不要见怪。”
李闲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愧是赌仙的女儿,真是骗死人不赔命。
“陆菲?”洪刚一脸的陶醉,拍腿道:“好名字啊好名字!让人闭上眼都能感到名字的主人必然美若天仙。听说萧无语那老不死的,生了个女儿叫萧如非,读音倒和姑娘的名字有些相似。当然这女人定是丑胜无盐。”
见萧如非脸色不对,洪刚急忙补救道:“不,不,那臭婆娘哪能和陆姑娘相提并论!咳!这两天被恒帮的事烦了个头晕脑胀,所以满脑子都是他们的名字,一下就蹦出口来了。陆姑娘千万别见怪。”
萧如非怒极,脸上却露出不解之色,道:“恒帮是什么帮啊?他们很厉害吗?那些人和洪大哥这么好的人做对,一定不是好人!”
李闲和司徒贝贝目瞪口呆,心中叫绝。萧如非那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模样实在是太像了,若不是自己明知她是什么角色,还真会被她骗个煳里煳涂。
这回恐怕神兵山庄在恒帮面前再没有秘密可言了。
洪刚看了看萧如非腰间的柳叶双刀,道:“陆姑娘定是刚出来江湖行走吧。不知出自哪位明师座下?”
李闲心中暗赞,其实这洪刚也不傻,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露痕迹地打探萧如非的来历。其实李闲倒也想太多了,洪刚这纯粹是没话找话说而已,根本没想过探萧如非的底。
“小女子是山西人,家里世代是学医的。我的刀法是李大哥教的,他说出来行走江湖,总要有点武艺防身。”萧如非信口雌黄,旁听的两人憋笑都快憋断气了。
山西一境目前已是恒帮的天下,洪刚是不可能去打探萧如非的底子的。医学是司徒贝贝的家学,几乎独步天下,到时随便向司徒贝贝过两招防身,足以骗得这些人一愣一愣的了。至于刀法是李闲的强项,要说教出一些不入流的双刀刀法那是绰绰有余的,当然萧如非不会把自己的高明武功表演给这些人过目,否则恐怕凭洪刚在她手下也走不了很多招的。
事实上萧如非原本并不想玩大的,只是洪刚居然在李闲面前让她丢大了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决心狠狠陪洪刚赌上一把。当她发现心里的想法时,险些呆住了。
“难道我爱上他了吗?”萧如非偷偷瞄了一眼痛苦地憋笑的李闲,心如鹿撞。
第十九章 重阳对神兵
李闲见萧如非偷望自己,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是要自己帮她圆谎,马上接口道:“呃,老洪,她那几手学了几天的双刀有什么好问的。这家伙笨猪一条,老子都不知教得多辛苦。”
洪刚干笑两声,痴痴看着萧如非,道:“李浪子教出来的刀法,会差到哪里去?陆姑娘冰雪聪明,悟性定是极高的。”
李闲趁机岔开话题,问出憋了很久的疑问:“贵山庄和恒帮的纷争,现今如何了?”
李闲只是随口问问,不料却得到了颇令人满意的回答。
“恒帮那群杂碎,摆明车马要和我们硬撼,我们派去理论的几个使者一个个都只剩个脑袋被人扔回来。要说开战,那群混蛋不知从哪里招来了一群武艺高得惊人的蒙面人,几战下来杀得我们的人片甲不回,庄主为此气得大发雷霆。”
李闲三人互视一眼,问道:“那些蒙面人是什么来路,老洪你们查出来了吗?”
洪刚忿忿地道:“说是一群,其实只有四个,三男一女,都使长剑,看不出路数。据我看他们的武功绝不在萧无语之下。萧无语还生了个儿子,叫萧如是。这小子经验虽嫩,那股狠劲却没几人比得上。那回他领的一支小队中了我们苏大哥的埋伏,险些全军覆没,他居然拼着一身重伤,硬生生带着残部杀条血路熘掉了。可怕的是没几天他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广灵分舵,将分舵的四十几个弟兄全砍了脑袋。”
萧如非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司徒贝贝脸上也露出喜色,李闲明白,她听到了父亲的消息。
若非医仙司徒铭,谁能让重伤的萧如是复原得如此之快。
那四个蒙面人显而易见,必然是江乘风、蓝舒云、司徒铭和莫白羽,四人都隐了惯手的兵刃,改用普通长剑,若非熟悉他们的人,是绝难认出来的。可见重阳教目前并不愿公开恒帮的真实背景,否则刚刚起步的恒帮必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洪刚越说越懊恼,道:“在太行山脚的觉山寺扎营的几十弟兄,一夜之间全部中毒身亡,本有人怀疑这是以前重阳教的毒仙成笑干的,但传闻他已经死了,这次的毒又只是普通的砒霜,让人欲查无从。”
“在阳泉扎营的五十来个弟兄,一夜之间忽然都成了白痴,庄主怀疑这是重阳乐仙莫白羽的仙音摄魂,但活着的人只知傻笑,没人能回答当晚是否听到了笛声。况且成笑、莫白羽这些魔头本来早该死了二十几年,死掉的人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目前恒帮的手已经伸过娘子关,全山庄的人都疑神疑鬼、寝食难安。好在李浪子大驾光临,庄主一定很高兴,还望李浪子看在和神兵山庄交情向来不错的份上,助我等一臂之力!”
听到恒帮节节胜利的消息,司徒贝贝和萧如非的眼里都射出狂热的光芒,萧如非望向洪刚的眼神就有了些鄙夷。
李闲心中暗叹,神兵山庄除了岳岚松本人,其他的全都不是独当一面的料子。在重阳教那些当年叱咤风云的魔头们的勐烈攻击下,已全然抬不起头来。
岳岚松没有徐不疑的好运气,有徐弈这样优秀的接班人。他也不是没有儿子,相反还有两个,只是都好逸恶劳,终日混迹于秦楼楚馆,典型的纨绔子弟。有个小孙子倒是颇为上进,据说是个武学天才,可惜现在也才十三岁。
在这样的形势下,岳岚松想招揽李闲的心情几乎就像是想念热恋中的情人一样炽热。
“来错了!”李闲心中哀号,脸上却笑咪咪地道:“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两位大少和小公子了,既然到了这里,当然要叙叙旧,今晚顺便和两位大少好好喝上几盅,上回他们请我去的醉仙苑真是妙不可言。”
听李闲说起两位大少,洪刚脸上现出苦笑。
司徒贝贝和萧如非齐声问道:“醉仙苑是什么地方?很有趣吗?”
洪刚脸上的苦笑变成了一脸尴尬。李闲眨了眨眼,露出坏坏的笑容。
“走吧。”李闲长身而起,洪刚已走到老板面前,笑道:“这几位是我们神兵山庄的贵客,今日的帐就记在神兵山庄头上。”
老板忙不迭地点头,赔笑道:“小的怎敢要神兵山庄的大爷的钱,这顿就算小的孝敬众位大爷的。”
李闲站在洪刚身后,清楚地捕捉到老板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慌与恐惧。
“神兵山庄自命正道,原来也不过如此。”李闲心中冷笑,悄悄塞给老板一块碎银,看着老板愕然而又感激的神色,不禁想起在世时隔三差五就开仓赈灾的独孤残、动不动就降低粮价的江乘风,心里一片茫然。
正与邪的分野,到底谁能明白?
一统江湖的征战,究竟是野心的象征,还是为了理念的不同?
无论谁是谁非,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李闲脑海里浮现一排排毒死在觉山寺的神兵山庄帮众和五十来个傻笑着淌着口水的白痴,萧如是提着神兵帮众的一堆人头大笑,莫白羽在夜空下动人心魄的笛声,成樱充满无奈和憧憬的低吟,不觉痴了。
厉天浑身是血的形象渐渐浮起,隐柳山庄一百多具蒙着白布的尸身至尽还在眼前。真的只是为了赔我的酒吗?李闲打了个寒噤,想起了救自己的可能是孙凌的蒙面人,想起徐不疑的言语:“厉天从没有杀人夺酒的先例。”
李闲默然跟着洪刚走在街上,心神恍惚不定。司徒贝贝和萧如非奇怪地傍在他左右,全然不知他此刻脑子里转着如此难明的念头。
洪刚不停地向萧如非大献殷勤,萧如非轻巧地应对着,时不时送上一个甜甜的笑容,看得洪刚不知人间何世。
忽然一匹马当街冲来,一路撞倒无数摊位,行人鸡飞狗跳,却都敢怒不敢言。马上的骑士是神兵山庄的帮众打扮,一脸焦急与惊惶。
眼看就要撞到四人身上,洪刚大喝道:“见道本教席还不立即停马?”
那骑士慌忙勒马,滚下鞍来伏地请罪道:“小的不知洪教席在此,万望恕罪!”
洪刚冷冷地道:“这几位乃是庄主的贵宾,若是惊吓了贵宾,你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萧如非讽刺道:“洪大哥好威风哦!”
洪刚欣然受落,得意洋洋地咧嘴笑了。司徒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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