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已渐渐变得无力的右手将那粒毒药丢入嘴里,李承面色如常地咀嚼着,仿佛他吞下的并非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而是甘甜怡口的蜜糖。
嚼着嚼着,李承忽然面色大变,咬牙骂道,“该死的……苟贡!——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阁楼的木板坍塌了大半,秦王李慎的尸体当即坠入了李承目光无法触及的底楼,而与此同时,他坐下的木板,亦发出咔咔咔不堪重负的声响。
“这便是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嘿!哈!哈哈哈哈哈……”
从始至终,安陵王李承面色波然不惊,眼眸中亦不曾露出半点惧色,哪怕是坠身的那一瞬间。
而在阁楼外底下,李延与那数十名皇陵龙奴卫清楚地听到了小兄弟李承那猖狂而又畅快的笑声,谁都知道,那代表着李承已经完成了他此生的夙愿。
“走吧……”微微叹了口气,李延与那数十名龙奴卫转身离开了,尽管他有心将李承的遗骸运回皇陵,但是,以眼前这般火势而言,他也清楚找回李承以及李慎尸体,这都是一个奢望。
“轰——!!”
就在李延与那数十名皇陵龙奴卫转身的瞬间,那幢四层的阁楼坍塌了。
李延下意识地转回头去,却发现眼前只是一片火海。
“承……”
——与此同时——
在襄阳南城门城墙上,漠飞与苟贡并肩站着,神色复杂地望着远处那座早已陷入一片火海当中的城守府官邸。
“嘿嘿!”不知为何,苟贡忽然阴测测地笑了。
“怎么了,二哥?”漠飞疑惑地望了一眼结义二兄。
苟贡摇曳着手中的精致小金扇,低声说道,“方才,李承向为兄讨要了一粒毒药,要求药性刚猛、见血封喉……”
“然后呢?”漠飞不甚理解地问道。
“然后……”舔了舔嘴唇,苟贡阴测测地笑道,“为兄给了他一粒补药……”
“是为大人炼制的那种?”
“啊!”
“哦……”饶是心性冷漠的漠飞,嘴角亦不由扬起一个弧度。
大周景治四年十一月十六日,三王之乱叛首、秦王李慎兵败,畏罪**于襄阳城城守府阁楼,这意味着三王之乱终于被大周平息。同日,安陵王李承亡故。
截止当日,先皇帝李暨膝下九位皇子,有六位亡故,其中,皇长子李勇、前太子李炜、皇三子李慎、皇五子李承不曾留下子嗣。
数月之后,八贤王李贤得知此事,轻叹一声,提笔书写了八个字作为对兄弟的祭奠。
'败亦枭雄、死亦豪杰!'(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三王之乱平息
“是么,五殿下最终还是……”
距襄阳之战打响三个时辰后的傍晚,谢安终于来到了那座已烧成废墟的城守府官邸,望着那片恍如废墟的焦黑残骸,谢安暗暗叹了口气。
预感成真了,昨日在周军北营的相会,果真成为了他与安陵王李承最后的会面。
那个曾经一度有机会将皇位揽在手中,也具备足以成为大周天子武略才能的男人,终归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是松了口气吧?”
就在谢安暗自唏嘘不已时,身旁传来了某个略带嘲讽的轻笑声,只是,这笑声听起来未曾有半点的轻松惬意。
转头一瞧来人,谢安当即拱了拱手,恭敬地唤了一声。
“延殿下……”
“……”皇陵龙奴卫实际上的年轻领导者瞥了一眼谢安,复杂的眼神似乎想表达着更多的含义。
“……”谢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在失去了安陵王李承后,谢安终于领会到皇陵龙奴卫的冷淡,就好比眼前的李延。记得前一阵子安陵王李承尚在时,李延给谢安的印象着实不差,说话也感觉和和气气,但是如今,谢安却乍然察觉到他与李延之间那道无法被消除的隔阂。
一方是现任大周天子李寿所亲近、信任的权贵,即帝党;而另一方却是永生被压制在大周李氏皇陵内的李氏宗族子弟,说他们是一世也无法得到自由的奴隶也不为过。若不是安陵王李承作为了沟通的桥梁,二者间根本不存在任何的共同话题。
“不应该感到庆幸么?”瞥了一眼谢安,李延冷冷说道,“承,具备着成为王者的器量与才能!”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延话外深意,谢安拱手恭敬说道。“延殿下言重了,虽说五殿下的行事有些许诡异、不近人情,但是撇开这些不谈,谢某对五殿下还是极为敬重的!——唾手可得的皇位,并不是人人都有魄力舍弃!——如延殿下所言,似五殿下那般的豪杰,不应该死在这里……”
“……”李延颇为诧异地凝视了一眼谢安。见后者神态诚恳。冷冰的表情上微微露出几分善意的笑容,点点头附和说道,“啊,谢大人能这么说。李某宽慰许多!”说着,他转头望向那片废墟,喃喃说道,“谢大人恐怕不知,我等龙奴卫依附承,也未尝没有私心……直言告诉谢大人也无妨,记得在豫州时,我便几番劝说阿承,叫他趁机自立为王。以眼下大周的局势而言。阿承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承,乃天生的王者,或许能够改变我等龙奴卫的命运也说不定,我是这样想的……”
“……”谢安下意识地擦了擦脑门的冷汗,在他看来。倘若安陵王李承当初真的那么做了,那对大周而言,简直就是最致命的打击。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的异常举动,李延似乎感觉有些好笑,轻笑一声,但是继而,他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消退,喃喃叹息说道,“可惜,那小子对于皇位丝毫不感兴趣……”听得出来,李延的话显然还有下文,但是却没有心情说下去。
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在足足过了小半盏茶工夫,谢安犹豫一下,低声问道,“延殿下,不知您接下来的打算是……”
他语气温和地试探着李延这位身份丝毫不逊色李承、李贤的大人物,毕竟他手中仍然握有近四千的皇陵龙奴卫,这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容不得谢安有丝毫的松懈。
“回皇陵!”李延淡淡说道。
谢安皱了皱眉,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三王之乱虽已平息,然江东尚有伍衡携十万太平军为祸,延殿下……”
“那关我等何事?”李延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谢安的话。
“……”谢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平心而论,谢安确实有心请李延与四千皇陵龙奴卫相助即将展开的江东之战,要知道皇陵龙奴卫可不是寻常的士卒,那可都是文武兼备的李氏皇族子弟,哪怕是暂时加入到冀州兵中,亦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冀州兵的骨干,使冀州兵的实力强大一倍有余,但遗憾的是,李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朝廷的赏赐、天子的嘉奖,对我等而言没有丝毫意义……”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李延淡淡说道,“如今,承已经死了,我等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在他二人闲聊时,在远处的废墟中,数百名龙奴卫士卒正在紧忙寻找着安陵王李承的尸体,但是找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依旧是一无所获。
“找……找到了,找到了!”
忽然,一名龙奴卫的惊呼声惊动了面无表情的李延,使他不自觉地浑身颤抖起来。
“当真?!”李延激动地浑身颤抖,撇下了谢安,几步来到了那名士卒面前,但是瞧了一眼之后,他满脸的期待却变作了失望。
“只找到这个……”那名龙奴卫抬起双手,将手中那柄已被烟火熏黑的宝剑呈于李延面前。
谢安亦走上前观瞧了几眼,从剑柄附近剑身那“兄炜赠弟承于某年某月某日”的那一行刻字不难看出,此乃安陵王李承视若珍宝的佩剑。
“只有……只有这个么?”李延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的苦涩。
附近围拢过来的龙奴卫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延殿下,”走进李延几步,谢安低声说道,“要不,叫冀州兵过来亦帮忙寻找?”
李延闻言苦涩一笑,点头说道,“谢大人的好意,我等心领……冀州兵与大梁军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必要陪我等来做这……这等蠢事……”
事实上,无论是李延还是谢安,他们都很清楚,要想在这片燃烧地这般彻底的废墟中找到安陵王李承的遗骸,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难想象。那位英气风发的皇五子殿下,早已与他的杀兄仇敌、秦王李慎,一同在这场大火中化作了灰灰,又岂是寻找人手多与少的关系?
果不其然,直到夜幕徐徐降临,李延与麾下龙奴卫再无任何收获,唯一聊以欣慰的。恐怕就是找回了安陵王李承的佩剑而已。
李延终于放弃了。下达了撤兵回皇陵的命令。正如他所言,他们此番与其说是为大周李氏而来,而不如说是被安陵王李承所说服,仅仅为他一人而来。而如今李承既然不在了,他们也没有理由与必要再留在这里。
至于江东的伍衡……那关他们何事?!
依旧心存怨恨,暗暗盼望着大周李氏江山崩溃的,在龙奴卫中可不乏少数。
“延殿下打算何日启程……”
在龙奴卫士卒准备着撤军行装的时候,谢安与李延默默地望着那片废墟。期间,谢安问起了龙奴卫归期的确切日期。
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李延喃喃说道,“今晚吧……待用过饭,我等便返回皇陵……”
'这么快?'
谢安微微吓了一跳。
不可否认。当听说李延无心帮他平定江东太平军伍衡的叛乱时。谢安对李延与皇陵龙奴卫多少也有些忌惮与猜疑,毕竟龙奴卫中皆是对大周李氏皇族心存怨恨的李氏子弟,若不加以栓制,或许会引发不逊色三王之乱的另一场内乱。
因此,谢安暗暗希望这支身份不得了的军队早早地返回原地。但没想到,李延竟然一日也不打算逗留,打算今日便启程回冀州安平国的大周李氏皇族陵墓。
想了想,谢安拱手说道,“此番得延殿下与五殿下义助,下官日后定当禀明天子与朝廷……”
“呵!”李延不置褒贬地笑了笑,眼眸中丝毫不曾在意谢安所说的那些赏赐,在微微摇了摇头后,轻笑说道,“说起来,承也提过谢大人……”
“下官?”谢安略微有些惊讶。
“啊!”点了点头,李延回忆道,“世态炎凉……承被关入大狱寺重牢的那几晚,唯有谢大人不顾二人当下身份悬殊之别,陪他醉酒纾解心中郁闷,那家伙不知对我说过多少遍……他至今仍然很感激你,谢尚书!”
'五爷……'
谢安只感觉心中微微有些发堵,谁说安陵王李承是无情无义的男人来着?
而这时,远处走来几名龙奴卫士卒,朝着李延点头示意,或许是在表示,他们已准备好上路的行装。
“即如此……”转头深深望了一眼谢安,李延拱手说道,“阿承的剑,李某便带走了,回皇陵替他造个衣冠冢,若是……若是谢大人侥幸能找到阿承的遗骸……”
“延殿下放心!”谢安拱手说道,“若下官有幸能找到,定当派人好生护送至皇陵……”
“呵呵!”李延点头笑了笑,虽然他与谢安都清楚,既然找了那么久也寻找不到安陵王李承的尸体,那么铁定是不在了,在那场大火中化作了灰灰。只不过,二人谁也不愿意点明此事罢了。
“祝谢尚书江东一行马到功成!——告辞了,谢大人!”拱手深鞠一躬,李延撩袍转身,就此离去。
“不送!——延殿下一路顺风!”
望着李延离去的背影,谢安拱手抱拳恭送。
也不知过了多久,冀州兵副帅马聃走了过来,走到依然用复杂神色望着那片废墟的谢安身旁,低声说道,“大人,那支皇陵龙奴卫撤了……”
“是么……”谢安长长叹了口气,在深深望了一眼那片废墟后,转身走向一座较为宽敞的府邸,那是他向襄阳内某位富豪暂时借居的帅所。
来到那座府邸,在书房内,谢安瞧见了正在替他拟写捷报的秦可儿,以及在一旁翻阅记载此战伤亡情况记录的刘晴。
可能是注意到了秦可儿颦眉深思的模样,谢安好奇问道,“怎么了,可儿?”
“夫君回来了?”秦可儿闻言抬起头,喜滋滋地回道,然而待见到谢安身后尚跟着马聃时,她俏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连忙一本正经地说道,“是这样的,妾身正在替老爷拟写捷报……按照老爷所言,拟写四份,两份作为家书分别送至梁丘氏与长孙氏手中,而另外一份,一份上呈天子。一份上报朝廷……”
“对啊!——有什么问题么?”谢安点了点头。
秦可儿犹豫一下。低声说道,“恕妾身愚钝,妾身不知该如何书写秦王李慎那段……”
谢安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因为秦可儿字迹工整清秀,兼之文采不凡。因此,谢安叫她代替拟写捷报,将此战经过详细书写于捷报内,正因为如此,秦可儿犯难了。毕竟,秦王李慎可是有机会用那场洪水全灭十万周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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