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随后下令,尽杀徐敬业宗族,就连开国功臣李勣也被开馆鞭尸,成为了徐敬业罪行的替罪羔羊。
徐敬业宗族当中,只有那个不肯投降徐敬业的润州刺史李思文得以幸免,因当日徐敬业讥笑李思文不如姓武,故而武后便赐李思文之名为武思文,授予他司仆少卿一职。
与此同时,武后的诏书也到了会稽。
武后让陆瑾继续担任江南道安抚大使一职,稳定江南道人心,并诏令苏令宾入神都觐见。
闻诏,苏令宾暗自叹息了一声,只得告别了陆瑾,在唐忠宝与童宝山两人的陪同下,启程北上。
整整两个月,陆瑾均是呆在越州处理虞国归降之后的安抚工作。
重新遴选称职的各级官吏、颁布朝廷相应的赦免诏书、做好破败城墙的修护、销毁虞国曾在深山中留下的那些建筑、稳定越州、睦州、杭州三地人心……
一件件事情认真做来,几乎每天都没有什么空闲。
好在身边有个精明干练的陈子昂,倒是为陆瑾节约了不少时间,后来他几经考虑,又将他昔日的老部下,曾陪着他安抚过泾州的宋璟调派而来,成为新建刺史府的录事参军。
这录事参军乃从七品下的官职,掌总录众曹文簿,举弹善恶,乃是不折不扣的监察之官。
陆瑾将宋璟放在这个位置上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希望他能够以此职留任越州,监督新组建的刺史府以及各地县衙,维系越州稳定。
对此,宋璟自然是感激零涕。
他本不过是区区长安东市市丞,受陆瑾提携忽地成为了越州录事参军,自然而然是官升一级,若非现在越州刚刚平定甚缺能事官员,说不定这样的好事根本就轮不到他宋璟了。
于是乎,担任越州录事参军之后,宋璟更是尽心任事,与刺史府一干官员也是关系甚佳,越州局势慢慢回到了正轨之上。
在处理越州事务的同时,陆瑾心内还对北上神都的苏令宾担心不已,深怕太后会对这个昔日的叛乱首领施以惩罚。
毕竟当年裴行俭承诺不杀投降的阿史那伏念,但朝廷后来却又出尔反尔处死阿史那伏念,这样的教训实在太深刻。
但当消息从神都传来,陆瑾倒是惊讶得愣怔住了。
太后武媚根本就没有追究苏令宾昔日之错,甚至她还对苏令宾甚为喜爱。
因为苏令宾可是她昔日御口金封的进士,对于苏令宾绝世才华,武后早就喜爱之际,当殿便擢升苏令宾为翰林院学士承旨、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宰相。
女子为官,且成为宰相,自然在群臣当中引起了极大的波澜以及非议,不少固守礼法的老臣子更是连连上书,声言武后拔擢苏令宾为相,乃是坏了规矩。
但在平定徐敬业之乱,扫平了以裴炎为首的宰相势力之后,武后权威可谓是如日中天,也根本不害怕区区几个老臣子的反对,依旧固执己见,不为所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于是在一片不可置信的目光当中,苏令宾成为了继北齐女丞相陆令萱之后的又一位女相,成为了大唐开国以来首位女丞相。
但武后似乎嫌女子为相的震撼不够,没几天又拜起居舍人沈君谅为相,加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起居舍人不过是从六品下的官职,沈君谅也没多大的政绩贡献,武后之所以让他成为丞相,理由很简单:此人的确身负才华,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完完全全效忠于武后。
待得到了这些情报,陆瑾倍感交集,又觉无奈又感可笑。
光从苏令宾与沈君谅两人拜相的事情看来,武后已经完完全全掌握了朝局权力,昔日摄政太后与顾命宰相相互制约,相互平衡的权力格局已是不在,现在的朝堂可以说是顺武后者昌,逆武后者亡。
现在朝堂上唯一还能够让武后生出几分忌惮之心的唯有刘仁轨。
只可惜这位硕果仅存的老臣被任命为长安留守,一直远离朝堂,加之年事已高身体不太好,几乎已经不太管事,也不能对其制衡武后抱太大的希望,一切还只能靠自己,挽救这岌岌可危的李唐江山。
心念及此,陆瑾烦恼忧愁不禁更深了。
与朝廷消息同来的,还有太平公主府中的一些情况。
太平公主府家令乔知之上报陆瑾:府中仆役冯小宝不告而别,就此离去,请示该如何处理?
其实府中区区一个仆役离去,是完全不必惊动陆瑾的,只是乔知之考虑到那冯小宝毕竟乃是由陆瑾领入公主府,于情于理都应该禀告陆瑾知晓。
第一千四十章 寒冬腊月回吴县
对此,陆瑾深感意外,慢慢想来倒也为之释然。
这冯小宝本就是不受约束的卖药汉,大概是受不了太平公主府内仆役繁忙之苦,所以不告而别偷偷溜走了。
常言人各有志不必勉强,既然冯小宝一声不吭的离开,此事那就作罢。
于是陆瑾传令乔知之,对冯小宝离开一事不必理睬便可。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待到寒风凌冽,大雪纷飞的十二月下旬,朝廷终于下旨免除了陆瑾的江南道安抚使一职,着令他将越州,睦州、杭州等地的公务交给当地刺史府负责。
另外朝廷也免除了陆瑾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右骁卫将军一职,故而现在陆瑾只得一个天官侍郎的职位。
这对于在平叛大战中取得数场决定性大胜,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来说,不升官反倒免官,当真是不可思议的。
好在陆瑾也没有什么怨言,因为现在他已是归心似箭,待交割完所负责的一些公务,便带领着陈子昂以及一队护卫骑士,向着吴县而去。
冬日的吴县城楼,在飘飞如鹅毛的大雪中别有一番宁静的美感,恰如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威武甲士,矗立在凛冽的风雪中一般。
走马入城,滚滚马蹄碾过长街直向陆氏府门,看着愈来愈近的府邸,陆瑾一颗心儿顿时止不住激动了起来。
见到一队彪悍的骑兵飞奔而至,陆府府门外的阍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待马队骤停,陆瑾翻身下马大步走来时,阍者这才从惊讶中醒悟,立即喜不自禁的对着府内惊喜高声道:“噢呀,七郎君回来了,阿郎,七郎君回来了……”
陆瑾微微一笑,将手中马缰交给了一脸惊喜的阍者,踏着积雪登上府门,刚一绕过照壁,便看见陆元礼、陆长青等人正脚步匆匆走出正堂。
第一千四十一章 平安归家见公主
“驸马……”太平公主颤声一呼,美目已是有了盈盈泪光。
看到身怀六甲的太平公主,陆瑾百感交集,心内更是一阵惭愧,连忙大步走来紧紧的抱住了妻子,虎目中已是有了点点泪光:“太平,你幸苦了。”
太平公主将螓首紧紧的靠放在他的肩头,如花娇靥贴着他的脖颈,感受那温暖的体温,熟悉的味道,珠泪恰如断线珍珠一般滴下,瞬间就打湿了陆瑾的肩头。
夫妻俩就这边么不知抱了多久,太平公主方才轻声言道:“太平不苦,能见驸马,一切一切辛劳何足挂齿!”
陆瑾心知妻子想念甚紧,在太平公主额头深深亲吻了一下,这才松开怀抱望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微笑言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哼!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这坏家伙使坏!”太平公主秀眉圆瞪故作嗔怒,但却无法维持那严肃的表情,却是忍不住笑开了。
“来,先摸摸我的儿子。”言罢,陆瑾一脸带笑的将手放在了太平公主肚腹上,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轻轻触动,一股血肉相连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升。
太平公主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语带不满的开口道:“为何又是儿子?难道是女儿你就不喜欢?!”
陆瑾伸出胳膊拥着她腰肢,一本正经的言道:“不,女儿我更喜欢,现在家有贤妻,若能再有一儿一女,人生夫复何求也!”
太平公主一笑,伸出手轻轻一锤他的胸膛,嗔怪道:“堂堂天官侍郎竟这点志向,难道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么?”
陆瑾四下环顾一周,这才发现伊萝等人早就已经识相而退,故而哈哈大笑道:“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人,何惧他人笑话!”
话音还未落点,陆瑾突然感觉到腰间挂着的佩剑一阵微微摇晃,惊讶转身低头,却见陆俊彦正一脸好奇的抓住佩剑剑鞘,脸上露出了喜爱之色。
第一千四十二章 接风宴上直言不讳
“怎么了?”陆瑾心细如发,立即好奇询问。
太平公主郁郁一叹,像有万般烦闷拥堵于心,半响之后方才幽幽道:“七郎……母后她最近似乎养了一个面首……”
陆瑾一惊,继而脸膛猛然一沉,冷声问道:“消息来源可靠么?”
“是我在宫内的暗线偷偷来信告诉的。”太平公主叹息了一声,缓缓解释道,“据传这个面首乃是千金公主向母后推荐,母后如获至宝,对其是喜爱不已,时常在上阳宫内与那面首同吃同住宛如夫妻,已经在朝堂内惹来了不少闲话!”
陆瑾默然半响,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太平公主也不理他,蹙着眉头自顾自地的说道:“父皇驾崩之后,母后有所寂寞我也能够理解,但是这才过了多久,就找来一个面首侍奉身前,全然不顾刚刚入土为安的父皇以及皇兄的颜面,母后此举当真有些过了。”
陆瑾同感点头,叹息言道:“我朝风气开放,寡居妇女寻找情郎在民间也不少见,倒不足为怪,只是太后临朝称制执掌一国,如此行径必定会引来众口纷纭,却是有些轻虑。”
太平公主点点头,继而烦恼摇手道:“不过说起来这件事也不是咱们能管的,而且身为子女,也不便在这个问题上与母后争执,但愿母后她也是一时兴起罢了。”
说完,太平公主似乎想转移话题一般,急忙开口问道:“对了,你回来可有前去见陆小雅?”
陆瑾心跳顿时漏了半拍,口气也不禁有着几分尴尬:“还没有,见过外祖父之后,就到你这儿来了。”
太平公主一叹,呆愣半响,俏脸上隐隐有着几分不明不白的犹豫挣扎,半响方才言道:“其实你应该前去见见她,毕竟所有事情都是因你而起,小雅可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啊!”
陆瑾也知道太平公主与陆小雅相遇相识的经过,点头闷闷道:“我知道了,待有空闲,便前去小雅表妹那里拜见。”
说完之后,夫妻两心有默契的转移话题,另说他事去了。
然而还未待陆瑾前去陆小雅那里拜访,夜晚陆府为陆瑾所举办的接风宴上,陆小雅便出现了。
依旧是一身碧绿色的长裙,三千发丝轻挽成简单的发髻,俏脸美如桃李,身子婀娜似仙,此际盈盈走来,对着陆瑾便是一个大拜,一脸惭愧的言道:“阿兄,是小雅任性刁蛮,让你们担心了。
第一千四十三章 难以决策之时
陆长青嘴角一阵抽搐,便是脸色铁青,耐着性子沉声言道:“江郎君,此事毕竟乃为陆氏家事,何须由你操心?郎君还是速速落座,休要为之争执,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陆长青昔日也算与江离颇为要好,说出这番息事宁人的话语来,显然也非常很不容易了,若是江离就此退让,倒也顾全了所有人的颜面,让气氛不必这般难堪。
谁料江离却根本没有退缩忍让的意思,他叹息一声目光环顾诸人,口气低声而又舒缓:“陆伯父,在下这段时间前去南洋,经历也不少事情,也数次遭遇生命危险,这些经历更让我懂得了生活的可贵,相信陆伯父以及陆氏诸位都应该知晓,在下长期以来一直对陆娘子是情有独钟,即便明知陆娘子有一个从小定下的婚约,也是不改初衷,现在既然陆郎君已经成婚生子,那么就意味着这个婚约已是不存在,在下斗胆想请陆伯父将小雅嫁给在下,请你恩准。”言罢竟是跪倒在地,对着陆元礼深深大拜。
“江郎君……”陆小雅泪光莹然,哽咽了一声,几乎就要离案而起,显然大受感动。
长期以来,陆小雅对江离都是兄长之情,这份感情也从来没有包含过什么男女之情在里面,但陆小雅毕竟身为女子,眼见江离数年来默默无语的付出,说不感动那自然是骗人的。
面对这一切,一直默然无语的陆望之终于开口了。
他长叹一声,点了点手中握着的碧绿手杖,嗓音暗哑而又沉重,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为之深思:“说起来当年三娘与大媳指腹为婚的时候,我们都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但没料到后来谢氏遭遇如此变故,七郎也因此不知所踪多年,小雅虽然一直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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