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向昀] 永生之狱--射手座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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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向昀] 永生之狱--射手座传奇-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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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第3期   … 银河奖征文
于向昀
        楔子
    “夜和睡眠的守护神纽克斯,请听从我的命令,让沉睡的勇士觉醒吧!”
    是谁的声音在耳边低回萦绕?那声音如同恶毒的符咒,惊扰了他的美梦。睁开眼,一张饱经沧桑的容颜在破碎的梦影中浮现。梦影飘散,他看见一双湛然晶亮的眼睛,如孩童般,带着顽皮与任性。“嗨,睡得好吗?”那人问道。
    这是张陌生的脸孔,可那神态,那声音,分明是他曾经熟悉的。“啊,喀戎。”那人叹道,“你一睡就是40年,该不会把我这个老朋友都忘了吧?”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记忆的闸门在这一瞬间突然打开,喀戎虚弱地回道:“普洛梅帝,你还是那么喜欢装神弄鬼。”
    “你还记得我的风格。”普洛梅帝大笑。
    “为什么吵醒我?”
    “上头的命令。最近太阳系不太安定,都是那场星际大移民造成的恶果。”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喀戎面色冷漠,“我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普洛梅帝默然良久,终于开口:“你需要一名心理医生。我马上就去和米涅娃联络,给你找一个来。”他转身向外走去,自言自语,“最好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漂亮女孩。”
        一
    “林恺音,女,23岁。∑学院心理系4年级学生,去年12月入学。父:林若捷,巴奈德星系著名心理学博士。母:郦清吟,巴奈德星系著名歌星……”米涅娃关闭了语音录入器,停下来整理思路。她毫不怀疑,恺音就是普洛梅帝需要的人。在∑学院任教40年来,恺音是她带过的最好的学生。她仅用了半年就修完了3年的课程,目前正该开始毕业实习。她热情、聪慧、朝气蓬勃。“就像我年轻的时候,”米涅娃这么想,“不过,好像……像得过分了。她不大像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哪。”
    恺音生于巴奈德星系的希茨行星上。她的父母都是“太空开拓者”,于七十年前移民去了该行星。有杰出贡献的太空开拓者的子女可以享受回到地球的待遇,这是地球从40多年前开始实施的优惠政策。由于父母的功绩,恺音得以回地球进修心理学,并获得在地球的永久居住权,连毕业后的职位都可由当地政府负责提供。去年年底,恺音以第3名的成绩考进∑学院。这所学院是太阳系精英荟萃之处,凡在该校就读的学生都享有高额奖学金。但恺音独立性很强,她宁愿自己去打工挣来学费,把奖学金全额捐给了自己的母星希茨。“她的思想还停留在她的母星上,停留在过去的那个时代。”米涅娃想。
    那个时代是米涅娃非常熟悉且由衷热爱的,她曾为之奉献了全部青春。在系内殖民星球独立战争结束后,太阳系成立了统一的联合政府,各星球恢复建设,人人都怀着一股积极向上的激情。同时,迫于人口爆炸问题的压力,政府发起了太空开拓运动,不久即开始向外星系移民,当时太空开拓者被称为最可敬爱的人。恺音的父亲就是一位卓越的太空开拓者,算来他和米涅娃的父亲还有师兄弟之谊。米涅娃生于移民运动高潮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叔向来满怀崇敬之情,因而对恺音亦有着极为特殊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移民者要在宇宙飞船里休眠的缘故,恺音应该是我的同龄人。”想到这里,米涅娃不禁微笑,“她当然应该属于过去那个时代,那美好的年代。”
    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虽然恺音说过,她的母星还保留着那个时代的种种特色,包括人心,然而,那里不是地球。在太阳系里,在地球上,那个时代已经永远成为过去了。米涅娃轻叹一声,摸索着按下了通话器的键,呼叫恺音的号码。
    通话器里传来一阵忧郁的歌声:“人间什么是甜,鲜花卡片还是诺言,扮起笑脸谁又能分辨?人间什么是酸,挨饿受冻还是分别?真能说出就不算悲哀。喧嚣的梦,无法做完,总是不被了解,寻寻又找找同伴。就让热泪,洗去风尘,甘愿忍受平淡,岁月一样在流转……”
    “这个恺音,在做什么呀?”米涅娃瞥一眼时钟,12:58。恺音主持的“名人访谈”节目一向在午夜首播,第二天中午重放,一周两次。现在这个时间,重播刚刚结束,恺音应该还在网络中心。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管它人情冷暖,谁能回到昨天,再也分不清,什么是甜什么是酸。OH——谁能看到未来,我只想忘记,什么是甜什么是酸……”歌声仍在飘,米涅娃准备关闭通话器了,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抱歉,老师,久等了。”随着话音,恺音出现在屏幕上,“我只是想让您听完这支老歌。您知道,现在老歌很不容易听到。”她笑着说。
    米涅娃无语地望着屏幕上清丽可人的面容。
    那是两道极富洞察力的目光。恺音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实话,我——刚才是用网络中心的虚拟装置做节目反响调查去了。前天我采访过太阳系联盟的秘书长。您知道,最近联盟政府刚通过一个新决议,要对移民星球实行贸易限制,还要提高赋税。”
    “嗯。”米涅娃示意她说下去。
    “那位秘书长说,他并不认为这种限制不公平。他觉得这场移民运动的惟一错误是太早了。”
    米涅娃感到不平和悲凉。过去几十年的一切努力和取得的所有成绩,就这样被一句“太早了”否决了。她不知道,若她是移民者中的一员,面对这样的说辞,她将如何自处。她能想像出恺音在主持节目时的态度和感触。定定神,她问:“你的节目反应怎么样?”
    恺音显然很沮丧:“别提了,反应极糟。我被人骂惨了。”
    “不用太在意。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不会懂得那种感情。”米涅娃和蔼地劝慰道。
    “是。”
    “下午如果没安排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关毕业实习的事,想跟你商量。”
    “好的。”
    “这次实习,我想推荐你到‘生命研究所’去。”米涅娃说,“那里的负责人普洛梅帝教授是咱们学院的顾问。”
    恺音的眼睛一亮:“就是那位‘新世纪的人类缔造者’?真巧,我明天上午要去采访他。”
    “哦,”米涅娃想了想,“你对普洛梅帝了解多少?”
    “不多。我知道教授一直在倡导一种观点——生命是宇宙的最高存在。他从前致力于延长人类寿命的研究,并且取得了极大成就,甚至可以说,创造了长生。不过这个成果推行的可行性几十年前曾引起过激烈的争论。还有,”恺音思忖着,放缓语调,“我听说他现在在研究‘再生’问题。”
    “对。”米涅娃接上她的话,“普洛梅帝是想利用生物磁场共振的原理,把人的思维和记忆植入新生儿体内。她把这个过程称为‘转世’。”
    恺音摇摇头:“这样做合理吗?谁愿意无休止地重复同样的生活方式?”
    “那不是我们要讨论的问题。”米涅娃揿动阅读器的键,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子的影像,“还是谈谈你的工作吧。”
    那男子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宛若大理石雕刻而成,一双鹰隼般锋利的眼睛,比夜色更幽深。
    恺音跳了起来:“这个人!我见过。”
    “什么时候?”米涅娃警觉地问。
    “昨天晚上。”
    那时恺音刚结束一次采访,急于从古城镇赶回网络中心。在古城镇的入口处有一座作为小镇标志而保留的立交桥,恺音驾驶着单人飘行车自立交桥上空飞速掠过,那一瞬,她清楚地看见一个人悬挂在桥栏上,大半个身躯已探出了栏外。
    “我当时还以为他想自杀呢,”恺音说,“谁知他只不过是在欣赏古城的夜景而已。”
    “他对你说过些什么?”米涅娃问。
    “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他这儿挂着牌子,”恺音指指自己的眼睛,“‘请勿打扰’!哼,亏我还劝他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而且很短暂,一定要好好珍惜’呢。”她朝屏幕撇撇嘴,“奇怪的家伙,真没人情味。”
    米涅娃笑笑:“他叫喀戎。”
    “什么?”恺音无比震惊,“他就是喀戎?”
    喀戎在40年前是太阳系内的风云人物。他任职于系刑侦处重案组,职别是中校,并兼任教官。那时的他,功勋卓著,威名远扬。后来,在一次拯救遇难者的行动中,他为了保护人质受了重伤,不得不做高位截肢手术,头部以下都换成人造肢体——轻型合金制成的骨骼,合成的肌肉和皮肤,再没有正常人的感觉。为他做手术的就是年仅28岁的普洛梅帝教授。尽管这种刚出台的手术受到伦理学家的一致抨击,可没人对喀戎接受手术提出异议。此后几年里,这种手术就成为警界的特权。不少因公受伤的警官都做了这种手术,他们因此被划为一个独特的群体,统称为“马人”。喀戎既是他们的教官,也是他们的首领。经过手术的“马人”再不会有病痛,不久,在社会舆论的呼声中,这种手术终遭封禁,而诸多的“马人”在肢体受损后,都拒绝再做修复,“马人”一族就此凋零,喀戎则在数位同伴殉职后申请长眠。他的申请很快得到批准,因为上级发现他的情绪十分低落,已不适合继续工作。在他休眠后五年,“马人”便在太阳系绝迹了。
    “以前我在希茨看过根据他的事迹拍的电影,”听完米涅娃的介绍,恺音幽幽地说,  “他是那个时代的英雄。”
    “几十年前的事,人们差不多都忘了。”米涅娃有些感慨,“你愿不愿意做他的心理医生?”
    恺音毫不犹豫:“我愿意。”
    “这份材料你带回去,我这就和普洛梅帝联络。具体报到时间由埃比默通知你,他是普洛梅帝的助手和孪生兄弟。”
    恺音顺着传送带进入地下城市。P城的地下城是地球上规模最大、建设最全面的一座,始建于上个世纪初,传送带是这里惟一的交通工具。和其它地方的地下城市一样,这里属于平民居住区。相比较而言,地下更像从前的地上城市,而现今的地上幽静清洁,犹如伊甸园。
    长长的甬道似乎永无尽头,传送带两侧稀稀落落地散布着百无聊赖的无业游民。他们靠领救济金度日,整天无所事事,脸上永远带着疲惫厌倦之色,看上去像一个个苍白的幽灵。他们通常有两种表现,一是什么都不做,对身外的一切漠不关心;一是总希望挑起事端,制造一些麻烦。在地下居住了9个月,恺音已懂得时刻保持警惕。她伸手摸了摸挎包,里面有一支小巧的射线枪。其实它只是个玩具,但恺音却曾靠它摆脱过一两次麻烦,偶尔她也会用它和别人开开玩笑。
    一队巡警迎面行来,和恺音擦身而过。恺音稍觉安定,家门已在眼前,她迈下传送带。
    低矮的小房间里只有维持生活的必需品,因而显得非常简陋。恺音略事休息,打开了阅读器,喀戎的脸部特写照片即刻呈现在眼前,紧跟其后的是他的个人详细资料。恺音的目光定在头几行字上——代号:喀戎。年龄:33岁。本名:翼。
    这份资料她看过不止一次。喀戎代表她少年时期的一个梦想。从她12岁那年看到第一部以喀戎为原型拍摄的电影,她就渴盼见到他,接近他。影片是在喀戎出事前拍摄的。“他本身就是一个传奇。”这是影片给她的印象。
    通话器“哔哔”作响,打断了恺音的沉思。来电话的是米涅娃。“生命研究所的人还没有通知你去报到吗?”她问。
    “没有。”恺音说,“您已经把我的简历和鉴定送去了吗?”
    “昨天就传过去了。是埃比默接收的。”
    “天!我今天上午去他们那儿采访时,埃比默教授怎么没跟我提起实习申请的批复情况?”
    “你得适应一下,这人号称‘心不在焉的埃比默’,以后恐怕还有你好受的呢。”米涅娃笑道,“采访进行得怎么样?”
    恺音也笑了:“还好。进入研究所需要通过层层关卡,包括DNA核对检验,不过我顺利过关。普洛梅帝教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他一见面就和我开了个小玩笑,让我猜他和埃比默谁是谁,这当然难不倒我。后来我们谈到了关于‘再生’的构想,教授很会避重就轻,基本没有透露实验原理,只是说了一下实验的意义。”
    “他怎么说的?”
    “教授说,再生是为了使原有的知识文化不致因人的死亡而失传,也是为了使不应中断的情感得以复苏,并划上完美的句号。”恺音困惑地摇摇头,“我不明白。”
    米涅娃换了个话题:“给你的那份资料你看了没有?”
    “看了。我有个疑问:当年喀戎为什么要申请长眠?他的反应好像与众不同。”
    “他拒绝说出理由。但是据我推测,大概是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所有的‘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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