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牺牲了,大约3年前,在珠穆朗玛峰顶的一次跳伞中。”
“牺牲了?”院长大叫了一声。
可是,她不再理会教员室里的叫喊,慢慢地离开房间,独自回到了自己小小的办公室。她主管儿童岛这些年来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神秘论者混进了和平而有规律的生活中。每个教师都理解,在一个孩子的意识中,现实与另一世界的联系是多么紧密。一个孩子由于命运不济被拘禁在儿童岛上,何况还有可能被来自另一世界的邪恶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上。院长指望儿童岛能有效地防护地府侏儒、斯堪的纳巨人及日尔曼神怪的袭扰,然而事实上发现并非如此。譬如她,长着黑卷发的薇罗尼卡,谁能想得到,她才17岁,就同一个风流魔鬼有了恋爱关系?或许这些幽灵另有叫法。
院长面临的任务是认真地查清这个恐怖事件。不管同学生谈及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对于生性温和的她有多么艰难,受职责的驱使,她必须把谈话继续到底。
院长在食堂门口等到苍白、瘦削但是漂亮的薇罗尼卡,请她进行一次秘密谈话。
为了这个目的,儿童岛上一般都是利用正好位于南塔楼后面的月季花圃。
薇罗尼卡顺从地跟在院长身后,没有流露出丝毫害怕或者不安。于是,院长凝聚起自己的意志和俄语知识,透过突然蒙上一层水气的眼镜看着学生说:
“你同一个年轻的……基奥柳特幽灵谈恋爱?”
“是同一个死人。”薇罗尼卡微笑着提醒她。
“说的就是他,基奥柳特(死人)给我们的教学楼敲响了警钟。”
“成了一所死人学校啦。”薇罗尼卡开玩笑地说,她这个玩笑在善良的院长眼中激起了由衷的恐惧。
“不!”院长叫道,“我问的是眼前的事!难道你爱上了一个幽灵?”
“我很难相信他是幽灵,”薇罗尼卡说,“在我的记忆中,他永远活着。您知道,他在珠穆朗玛峰摔得粉身碎骨,但是就在那一刻他还在唱着自己的最后一首希特。”“是啊!”院长赞同地说,“但是这不是现实,这是一场爱情游戏吗?”
“不!”薇罗尼卡反驳道,“我同约翰都是认真的!他答应娶我。他会帮助我逃出您这所该死的监狱。”
“你把教养院叫什么?”院长问,“我们亲爱的儿童岛?”
“唉,它让我们大家都厌烦透了!”薇罗尼卡叫道。
“不可能!”
“可能的,阿尔托宁太太,可能的。”
“这不是万基拉(监狱),这是培养创造力的地方……”
“这么说,我能离开这里了?”
“绝对不行。”
“究竟为什么呢?”
“因为你没有完成学业。”
“你瞧,我是成年人了,你骗人,”薇罗尼卡答道,“你们所有的人不过是害怕我们罢了。您清楚,我的身上隐藏着什么。您因为害怕而不让我们知道自己的事情。可是您瞧,约翰·格利勃科夫从来都不怕,他能在任何时候娶我。”
“不行!”
“究竟为什么?”
“你想过你们将会生一些什么样的孩子吗?”
“大概跟我的约翰一样勇敢。”
“但是要知道他是一个幽灵。”
“在您看来他是一个幽灵,可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姑娘不肯屈服。
“这是一场悲剧!我不许你再接近他!”
院长激动不已,甚至忘记了询问薇罗尼卡是怎么同这个知名的幽灵相识,他又是怎么混到岛上来的。然而,薇罗尼卡自己解开了这道难题。
“阿尔托宁太太,”她向院长请求道,“我建议您去我们寝室里看一看,我会在那里向您介绍约翰,我想,您会喜欢他,他也会喜欢您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她们穿越城堡的院子走进3位姑娘宽敞的房间。镶有彩花玻璃的高大窗户朝向湖面开着一条缝,这是为了培养姑娘们适应简朴严酷的环境,然而她们从来不感冒,也不得呼吸道疾病。
房间里没有人——薇罗尼卡的女友们都在上课。
当然,院长不止一次来过高年级寝室,不过她一般只关心学生们在寝室里是否讲卫生守秩序。
这一次,她径直走到薇罗尼卡的床边,这张床跟另外两张床分开单放,因为地方宽敞,所以姑娘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在房间里布置自己的小天地。
贴在墙上的一幅肖像立即吸引了院长的目光,肖像是一个奇怪的年轻人。肖像的位置正好对着姑娘狭窄的床铺,这样薇罗尼卡躺着就可以随时欣赏他。
肖像上的年轻人几乎全裸,肌肉发达,淡紫色的肚皮和胸脯上画着几条黄色的道道。年轻人穿着短裤、油光锃亮的黑皮靴,脸的上半部遮着黑面罩。
“这就是他吗?”院长惊恐地叫道,她喜欢另一种男性。
“是啊,”薇罗尼卡简短地回答,“这就是约翰·格利勃科夫,我爱他爱得发疯。”
“可是实际上他并不存在呀?”院长问。
“可是他实际上是存在的。”薇罗尼卡回答说。
“他究竟住在哪里呢?”
“他生活在两个世界之间,他住在茫茫雾海之中,他在那里寂寞得要命,于是才想跟我交朋友。难道不好吗?”
“哦,喂!”院长叫道,“好吧,就让他果在他呆的地方,不过我只是不想让他扰乱你的赫尔莫。”
“什么?”薇罗尼卡吃惊地问道,“也许,我没有听清楚您的意思?”
“你帮我想想这个意思用俄语怎么说,”院长央求道,“就是让人痉挛的那个。”
“赫尔——莫?”
“对了,对了,是神经!”
院长走近肖像,她不得不承认,尽管在身上画花纹显得野蛮,然而约翰·格利勃科夫给人的印象不失为一个各部分搭配匀称的年轻人。
“你是怎么同他认识的?”阿尔托宁太太问道,“如果这不是秘密的话。”
“这中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薇罗尼卡回答说,“起先我是在杂志上看到了他的照片,我就对他产生了好感。后来我有幸看到了他的演唱会录像带,当时我就想,我还要爱什么人啊!再往后他就开始来找我了。”
“怎么会是这样?”院长本来已经放心了,一听这话又紧张起来,“到什么地方来?”
“开始是在梦中,”薇罗尼卡答道,“但是我觉得这还不够,我想抚摸他。”
“可是你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他不完全是幽灵,”姑娘耐着性子解释道,“所有到过珠穆朗玛峰顶的人,都在很大程度上活着。”
“好吧,”院长不再抬杠,“这么说来,你的意中人在很大程度上还活着,并且还准备抚摸你?”
“您说的完全正确,阿尔托宁太太。”
“你们有……科赫塔乌斯吗?”
“对不起,院长太太,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么,不过我希望,您说的不是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吧?”
“啊,不!”现在轮到院长不好意思了。“科赫塔乌斯就是两个人四目相对,仅仅是互相看着对方,但是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也不做。”
“这个我们倒是有过,”薇罗尼卡说,“不过,说实话,我倒是希望约翰·格利勃科夫进一步对我做点什么……更有情调的动作。我已经17岁了,仅仅有科赫塔乌斯对我来说是不够的。”
院长感到松了一口气。
“你们在哪里进行……科赫塔乌斯?”院长问。
“很遗憾,阿尔托宁太太,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薇罗尼卡说,“因为您可能会禁止我们的科赫塔乌斯。”
薇罗尼卡已经怀疑,“科赫塔乌斯”这个词仅仅是“见面”了。
“可是要知道这是玩笑,是游戏!”院长激动地说。
“对于您而言,也许是玩笑,”姑娘平静地说,“然而对我来说是生活中的转折点。也许,我会跟约翰一起逃离这个地方。他劝我放弃您的学校。”
“那你们住在哪里呢?”
“约翰有几处城堡和夏屋。也许,我同他会在塔希提呆一阵子。”
“亲爱的,”院长生气地说,“还说什么塔希提呀?你的约翰死了,摔得粉身碎骨,红口白牙是你亲口说的!”
“有的粉碎了,有的给我留下来了,”薇罗尼卡神秘地说,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爱人的一张不大的照片吻了一下,然后把照片递给院长并说,“您请看。”
照片上有一行奔放舒展的的手书:
“送给我心爱的薇罗尼卡,忠于你的约翰·格利勃科夫”,日期是:“9月6日”。正是两个星期之前。
“清楚了。”院长说着递还照片,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过去没有想过,薇罗尼卡如此擅长撒谎。是她自己为自己在照片上题的字——就是这么回事!
“薇罗尼卡,”院长说,“我理解你。一个姑娘家在你这个年纪,足不出屋是很难受的,哪怕是一座金屋。但是你知道,等你中学毕业,对你的调查也就随之结束。我们可以指望找到你的父母,揭开你的身世之迷。你将回到你自己的家,或者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在地球上深造。”
“可是这谁都不清楚!”薇罗尼卡断然反驳道,同时她的脸颊也变得通红。“我如何知道我是一个普通人?要是万一在我的身上隐藏着什么恶魔,或者可怕的微生物呢?或者在达到成年时我会爆炸,把您热爱的这个岛整个掀到天上去呢?”
“噢,不!”院长高声说道,尽管她本人一直生活在对这种可能性的恐惧之中,“这一点也不像是你说的话,薇罗尼卡!要知道你从来都是个好佩伊蒂(孩子)!”
“曾经是,但是已经死了!”薇罗尼卡冷冷地回答。她把自己充满激情的目光转向美男子那张淡紫色的大幅肖像,大声地说:“我的约翰哪,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不怕我,只有你一个人信任我!哦,整天充当一个潜藏怪物的角色,我真是厌倦透了,我纵然竭尽全力想与普通人融为一体,可还是被视为异类。我想做一个普通的姑娘,我想同一个普通的农家小伙子亲吻。然而,甚至这点可怜的奢望也遭到命运的嘲笑——在所有的爱慕者当中,属于我的只有一个——一具乞里马扎罗山顶摔得粉身碎骨的尸体!”
“是珠穆朗玛峰。”记性极佳的院长纠正说。
“啊!那座用尖锐锋利的峭壁接住你柔软躯体的山峰,它叫什么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只留下了一个梦幻……然而连梦幻也不给我!连我的梦幻也要夺走!”
“没有人要夺走你的梦幻,”院长应答道,“你有权利爱这个约翰。只是别这么痴心。'奇書網整理提供'你要学习、散步、活动、玩游戏……没有人会妨碍你。要知道,只是你的精神状态让我们担心而已。”
但是,薇罗尼卡对院长苦口婆心的一番好意听不进去,她扑到床上,流下了苦涩的眼泪。
第二章
米洛达尔认真地听完了院长的故事。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开始了望远处细雨濛濛的湖面。
“是什么让你信不过这个姑娘呢?”他最后问道。
“您怎么猜到我信不过她?”
“要不,您半夜三更跑到湖边去干什么?”
“季耶杰恩金。”院长赞同地说,“您说得很有道理,我不完全相信这姑娘。因为我请求过医生加强对这孩子的观察……”
“这孩子多大了?”
“地球年龄17岁。但是我们不知道,照他们的历法有多大。”
“应该早点把您的小雏们放出去!他们在鸟巢里呆的时间太久了。”
“哦,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银河系警察局指示,尽最大的可能延长孤儿们在儿童岛上驻留的时间。孤儿们应当被证实力跟我们是同一类人。”
“怎么?”局长惊讶地问。
“这是俄语单词。”院长骄傲地说。她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轻松地念出这么长的俄语单词的。
“哦,当然,”局长表示同意,“可我刚才还以为是楚科奇单词。”
院长不善于幽默,继续讲自己的故事。
“医生报告说,薇罗尼卡的精神状态很紧张,她的情绪突然低落也是特有的。”
“也许,这是成年反应?”局长问。
“不,大夫认为,这与沉迷于恋爱有关。这恋爱或者是存在,或者是差不多存在。”
“她们相信有这种事吗?”
“众口一辞,都这么说。”
“也不觉得难堪?”
“相反,局长。我们这里是一个独特的孤儿世界。他们觉得自己无所谓。”
“这是芬兰话吗?”
“不,这是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一部小说的名字。”
“您想说,他们相信薇罗尼卡故意为难您,阿尔托宁太太?”
“不,不是为难我,”院长坚定地说,“而是您,局长先生,还有把那些本已失去父母亲情的孩子拘禁在岛上的非人道体制。”
院长抹去不时流出来的眼泪。米洛达尔开始坐不住了,似乎这批孩子们的背运是他的臆想所致。
“请继续讲。”他斩钉截铁地说。
院长耸耸肩膀,于是局长明白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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