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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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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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宝裕本就知道自己的体力和那八个苗人相去甚远,一上了路,那八个苗人,每人负重至少在三十公斤之上,可是真正健步如飞,开始,温宝裕还勉强跟得上,大半小时之后,他就跟不上了,不得已连比划带说话:“那月亮在山上许多年了,也不急在一时,我们何必走得那么快?慢慢走不好吗?”

开始,那八个苗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温宝裕在说些甚么,因为温宝裕觉得他们走得快,可是在他们来说,只是用正常的速度在走路,所以不容易明白。当然,最后还是明白了,他们对温宝裕十分尊敬,并没有轻视之意,也故意放慢了脚步,可是习惯成自然,走著走著,又自然快了起来,温宝裕一追不上,就大声吆喝。

这样走走停停,到了夕阳西下时分,才走出了十来里,温宝裕又要欣赏夕阳的景色,向著那八个苗人,说了一大串景色壮丽的赞美话。

别说那八个苗人根本听不懂他文绉绉的说话,就算听懂了,也必然瞠目不知所以,不知道他们从小看到大的日出日落有甚么特别之处。

但他们还是十分恭敬地听著,不敢对温宝裕有甚么不满的表示。

天色入黑,他们在一个碧水潭旁扎营,苗人的“营帐”,就地取材,八个人用苗刀砍下树枝,搭成了架子,再铺上一种极大的植物叶子(温宝裕叫不出名字来),然后,燃著了篝火,有两个把削尖了的树枝,在那水潭之中,又上了不少鱼来,他们只拣一种灰色的,如鳗而略扁的鱼来烤,别的鱼都扔回潭中。

那种不知名的鱼,烤起来十分香,苗人又随身带著盐块  在苗疆,盐是十分名贵的东西,八个人在鱼烤熬了之后,各自取出盐块来,都先双手奉上,由温宝裕先用。

温宝裕总算早在蓝丝处知道了一些苗人的习惯,所以他在每个人的手中,都接过盐块来,用苗刀刮下少许,再把盐块还给人,就用削下来的盐来调味,那鱼竟然没有小骨,入口香滑丰映之极,吃了个饱,又有苗人燃著了草把,在营帐里外薰著,那草把发出辛辣之极的浓烟  薰了一遍之后,可以防止毒虫的侵袭。

温宝裕睡得十分酣畅,第二天一早醒来,苗人早已烤熬了一只小鹿,温宝裕感到自己不是在“盘天梯”,简直如同帝王出巡一样  这时,他心中至少有一百次以上,在怪我大惊小怪,盘天梯而已,有甚么大不了,还不是轻松得很!

像他这样赶路法,一直到三天之后,才翻过了两个山头,到了那座高峰之下。

临近来看那座高峰,才知道那山峰真正险峻无比,仰头看去,根本看不到峰顶,温宝裕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所在,索性仰躺了下来,可是仍然看不到峰顶,一层一层的云带,遮住了视线。

三五天下来,温宝裕的“布努”大有进步,他问:“你们之中,谁曾攀过这个山峰?”

八个人听了,一起摇头,温宝裕又问:“你们既然全是攀山的好手,怎么会不来试一试?”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温宝裕解释了半天,那八个苗人还是没有听懂。温宝裕考虑到,苗人就算听懂了,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也不可能听得懂,所以就放弃了不再问。

他们开始攀登这个山峰,是在那一天的中午时分。

登峰的过程,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温宝裕估计,就算登到峰顶,有四五天也差不多了,而传说,月亮是在“半山腰”的,那么,两三天功夫,就可以有结果了。

当晚,在酒醉饭饱之后,温宝裕宿在一个由随从苗人替他打扫乾净的山洞之中。

第二天,情形未变,那一天天气十分好,视野十分良好,向上看去,插天高峰,巍巍高耸,壮观之极。

当晚又在山洞中住宿,温宝裕开始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开始行动。上了山峰之后,他完全明白蓝家峒的苗人,何以在多次寻找“月亮”的过程中会失败了。因为山峰上,大大小小的山洞极多,而且大部分地方,全是衍生的蔓藤,盘虬极密,只怕亘古以来,未有任何力量敢向它们挑战。

就算明知道目的地在哪一个高度,想要寻找,也不是易事,何况只是笼统地“半山腰”,更何况要找的是甚么东西也不知道!

苗人坚信那是“另一个月亮”,温宝裕自然知道并无可能。可是以他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来说,他也无法想出那是甚么东西来。

温宝裕当时想不出来,但看这个故事的朋友,当然早已知道,被苗人认为是“另一个月亮”的东西,就是杜令的同类放在那个山洞之中的“宇宙定位仪”了,这一点,早已写过,所以并无悬疑。

外星人曾多次不定期使用这宇宙定位仪,每次便用的时候,定位仪可能都会离开山洞,它既然是一个“发光的球体”,那么,在黑暗之中突然出现,被苗人认为是“另一个月亮”,也是十分自然的事!

苗人既然认定了那发光的球体是“另一个月亮”,自然也觉得这个月亮应该和那个月亮一样,每天晚上都出现,有圆有缺。可是“另一个月亮”全然没有那样的规律,苗人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好运用自己的丰富想像力去充实它,于是久而久之,就有了“月亮受邪恶势力禁锢”的说法,解救月亮,也成了勇士们的责任。

可是,勇士们登上了山峦,根本找不到那个山洞,自然个个都无功而还,就像这时的温宝裕一样,虽然一豉作气上了山。可是“半山腰”的范围十分之大,温宝裕连自己要找的是甚么都不知道,他当晚在山洞之中,寻思了一番之后,已经决定了要“长期抗战”,反正山上有的是野果飞禽,山溪中有鱼,还有各种各样的走兽,山洞可供栖身,就算找上一年半载,也没有问题。

温宝裕为人十分乐观,甚么事,总向好的方面去想,这样的人生态度有好有不好。好的是不把困难当作一回事,勇往直前,自然成功的机会也大。坏的是没有把困难的成分作正确的估计,在困难面前,也就比较容易败下阵来。

温宝裕那一夜的思索,完全照他个人的思想方法进行,根本没有人可以和他商量  那八个苗人为了尊敬他,并不和他睡在一个山洞之中。

他抱著乐观的希望,希望他在寻找期间,那“另一个月亮”会忽然出现一次,那么就容易得多了,知道了它的所在,自然容易解决。

就算不出现,他也准备长期寻找  究竟要花多少时间,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决不能幸运到可在十来天的时间中,就有所发现!

他心中著急的只有一件事:他撤下了弥天大谎,骗他的父母,到澳洲找学校去,如果久久不归,一定会令得他父母拆穿谎言。

据他自己事后说: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是却又无法可想  我当然不相信他真的会急成那样,他说得夸张些,是因为他知道他的父母曾找上门来,替我造成了很大的不便,好让我同情他!

温宝裕决定“长期抗战”,自然是他的不当,后来我曾狠狠地责备他,他反倒撒赖:“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这一次,连白素也派他的不是:“你在知道了事情决非短时间叫以完成之后,应该先下山,设法把情形通知我们,然后再上山去做野人!”

温宝裕低头想了一会,才道:“是,我不对,我向每一个人道歉!”

这些,又全是后话  这个故事,在叙述的过程之中,有许多“后话”,大家一定已经注意到了,这自然是写故事的一种形式。

或者有人会说:有那么多“后话”,肯定了温宝裕在山上没有死没有伤,大大减少了惊险的成分,惊险自然会有的,但就算没有“后话”,对温宝裕在山上的情形,用悬疑的方式去写,又有谁会相信温宝裕会死在苗疆呢?还不加不要这种明知不会发生的悬疑,更来得趣味盎然些。

那一晚,温宝裕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自然,也难免想到了蓝丝,他想到能和蓝丝在这种世外桃源一样的环境中一起生活,不禁大是神往,步出了山洞,向苗人要了一竹筒酒,自斟自饮,居然喝了个清光,折腾到天快亮时了睡著觉,在将睡末睡之际,只觉得洞外起了山风,风声十分劲疾,简直犹如万马奔烤一样。

由于那八个苗人十分有经验,所选择的山洞,洞口背风,所以风势再烈,也卷不进山洞来,只是在洞口盘旋打转,激起轰轰烈烈的声响。

温宝格酒意涌了上来,再加上实在疲倦之极,那轰烈的风声,反倒成了最好的安眠声,他在蒙矓之间,只觉得那八个苗人,像是进洞来看过他,然后,他就在风声之中,沉沉入睡,进入了黑甜乡。

他真是睡得极沉,苗人酿的酒,香甜容易入口,可是酒精含量相当高,容易使人醉  这种情形,是所谓“后劲”强。

温宝裕不擅喝酒(小孩子,喝甚么酒!),可是由于他的遭遇奇特之极(想像一下,他忽然置身苗疆,腰佩苗刀,盘其天梯,身负解救一个月亮的重任,这种遭遇,怕只有卡通片中的人物才遇得到!),所以他一时感慨,就自然而然,喝起酒来。

之所以详细说他当晚喝了酒,是因为如果他不是喝了酒,当晚睡得如此之沉酣,可能以后事态的发展,全然不同之故。

温宝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醒了过来,在他还没有睁开眼来时,先转了一个身,口中发出了一下入睡之后自然而然所发出来的声响。就在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不很对头了!

他宿在山洞之中,是选择了一处平坦之处,铺上苗人带来的一种草垫,那种草垫虽然不是很柔软,可是躺在上面,也相当舒服,而且,在转身的时候,也不会发出甚么声响来。

可是,这时,他一转身,竟是一阵“悉索”之声。而且,手碰到的,绝不是草垫。温宝裕在睁开眼来之前,还咕哝了一句:“搞甚么花样?”

温宝裕在这样说的时候,还以为是陪他上山来的那八个苗人,不知又出了甚么花样,他一面说,一面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那双眼睛映出一种墨绿色的眼光,如鬼似魅,正和他的距离十分近,看样子,正在目光灼灼,盯著他看!

好端端一觉睡醒,陡然发觉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在近距离盯著他看,这份吃惊,程度如何,可想而知。温宝裕的反应是,甚么动作也没有,只是陡然张口,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大叫之后,虽然他在极度的惊惶之中,但是也可以知道,自己已不在昨晚的那个山洞之中了  昨晚的山洞,有很强烈的回音,他大声叹息,也有好几下回音反震出来。可是这时他一声大喝,却没有回音。

而随著他的那声大喝,那一双眼睛,以极快的速度,退了开去,约莫离开了两公尺左右。

“一双眼睛向后退开去”的说法,当然不是十分正确,因为一双眼睛无法单独存在,必然属于一个甚么样的头部,而头部又必然和一个甚么样的身体,联在一起。可是温宝裕在看到了那双眼睛之后,由于情形实在太诡异了,他惊叫一下之后,视线仍然停在那一双眼睛之上,根本没有去注意那样的一双眼睛,是属于甚么身体所有!

温宝裕那时,思想紊乱之极,我给他说的种种在苗疆可能发生的可怕的事,全都涌上了他的脑海,令得他全然不知所措。幸而,他一叫,那双眼睛就退了开去,这使他感到,叫喊有点用处,所以,他再发出了一下大叫声,比上次更大声。

可是这一次,他的叫喊,却没有甚么效用,眼睛仍然在原来的地方。

温宝裕在这时,也开始看清楚,那双眼睛属于甚么样的头部,而头部又和甚么样的身体联在一起的了。

这小子,后来在向我们叙述经过时,倒并不掩饰他心中的惊慌,可是他居然这样的讥笑我:“你在对我说苗疆的凶险时,只说甚么毒虫毒蛇,可是我那时见到的,简直叫人魂飞魄散,因为根本不知道那是甚么!”

在他向我叙述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那个“根本不知是甚么”,所以倒并不责怪他,反倒很佩服他那时的镇定,因为根据他的叙述,他当时的处境,实在是凶险绝伦,稍一惊惶失措,他这个人,必然从此消失在这个崇山峻岭之中,尸骨无存了!

当下,温宝裕看到的,是那双眼睛,隶属于一个类似人头,有著又乱又长、打著结的深棕色的毛发,高鼻,可是连鼻的两旁,也有著同色长毛的脸,那脸还有一张十分阔的阔口。

照说,一看到了这样的一张脸,首先想到的应该是:那是一头猿猴。

可是,那又不是猿猴,猿猴不会有那样的一张口唇绝不厚的阔口。

那么,无疑是人了?

可是那是甚么样的人呢?温宝裕接著,又看到了和这个头部联结的身体,身体也全是长毛,单看身体,可以说是猿猴,可是这生物的身体上,却又套著一件十分残破的裙子,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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