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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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棠-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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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季小北最终还是点头了,既然忘却了又何必再回想,从今往后,只要是沈遇棠,她都会追随,哪怕前途荆棘遍布,哪怕山前再无出路。
  黄昏将近,天色渐渐暗下来,只余天边一缕破光的余晖,晕红似最艳的血,将天地披上一层淡淡的红色薄纱。
  季小北只随着沈遇棠走,他牵着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裹在自己的掌心,一步一步,不急不躁,缓步缓行。
  行过沈遇棠的院落,擦过未开的梨树,拂过傍晚微凉的清风,闻过空气里枯叶的味道,踏过一地落遍的花瓣,路过小桥假山的水溪,迈过偏冷阴凉的小院。
  季小北往后望着沈遇棠,天色朦胧,他的白衣身影似世间唯一引导她的光明,甘之如饴,再终于,脚步有了停留的地点。
  面前是一座偏远的小院,门口干净整洁,四周枝蔓却横竖不齐,天色完全暗下来,安谧得只能听见微风拂过都声音,竟有些萧条。
  “父亲母亲喜静,不喜欢别人打搅。”沈遇棠带着季小北往前走去,推开木门,咯吱一声,木门迎开,里头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所以我安排他们在这里,让人守着,不会有人踏足。”
  季小北静静的听,只点点头,后又想起她点头沈遇棠也看不见,于是发出一声单音以做回应。
  进了屋,沈遇棠就松开了季小北的受,身处黑暗不见五指之中,季小北有些害怕,好在沈遇棠明白她的感觉,一边走着去点灯一边和季小北说着话。
  “时隔多年,我找不回父亲母亲的尸骨,只能为他们立了牌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为尹家正名,泉下有知可以安心。”
  季小北听得出来,沈遇棠特意避开仇恨之事,她什么都不回,只在黑暗之中由声音寻他的在处,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他,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一盏灯亮,微黄的火烛光照得沈遇棠淡淡的面色绕着柔柔的光晕,他回头望了一眼季小北,轻轻一笑,再继续点灯,继续说下去,却转了话题。
  “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吗?”口气带了一点孩子气的期盼,季小北看见他的眼神在一瞬间柔和如月光,盈盈得要化为水一般,她来不及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沈遇棠就已经自顾自回了自己的话了。
  “我最喜欢吃的是糖炒栗子。还小的时候,父亲母亲带我上街,我都会买一袋在手里,他们会帮我去了壳,一口一个,甜甜的,香香的。可是长大后,就极少吃了,吃不出那种味道。”
  沈遇棠说的极慢极慢,声音似陷入了回忆了,温和得如三月的春风,所过之处一片烂漫山花。
  话落,灯已经全部点燃,氤氲着袅袅的烛烟,有轻微的烧焦味萦绕,他回过头去寻季小北,目光一怔,继而涟漪层层。
  季小北已经走到牌位面前,双膝跪下,双手合十,静静的,就只是静静的看着案台上的两个牌位——先父尹司之位——先母沈莲姝之位。
  沈遇棠的身子就站在不远处,亦不发一言的望着跪得笔直季小北,时光似乎静止了一般,安谧得让人想要留住。
  沈遇棠站在不动,季小北跪着不动,许久后,她终于回过头望着沈遇棠,漾开一抹灿烂的笑花,瞬间让整个有些清冷的屋里都暖和起来。
  “公子,我刚刚和老爷夫人说过了。以后小北会一直陪在公子身边,陪公子笑,陪公子哭,陪公子乐,陪公子苦。公子去哪里小北就去哪里,有公子的地方就是小北的家。”
  沈遇棠身子似僵硬了一般,目光微滞的望着季小北,樱红色的唇动了又动,却发不出一个声了。
  很难想象,有朝一日,他沈遇棠也会因为一个人的话而感动得说不出一个字。
  季小北又想起了什么,笑意荡漾了几分,若醇香的梨花酿,让人微醺却还保留着三分清醒,融化在烛光里让人都醉了起来。
  “啊还有,若以后公子想吃糖炒栗子,小北也可以为公子去壳,虽然不一定是公子小时候喜欢的味道,但我保证也一样甜甜的,香香的。”
  天地间,突然只余了那个笑得如花灿烂的姑娘,突然只余了那清清脆脆的音色,突然只余了一个平平凡凡的季小北。
  沈遇棠缓步向她而去,白衣被烛光染了黄晕,双膝跪在季小北身旁,跪在父母的牌位面前,转头笑望季小北,握住她的手,紧了紧,音色如流水一般落在尘世间,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天地为媒,双亲为证,草木为誓,今夜我沈遇棠聘季小北为妻,此生再无二心,永不离弃。”?

☆、深夜毒发

?  静谧的屋烛光摇晃得花了季小北的眼,沈遇棠的面容如月色一般温柔,一眼便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季小北几欲就要哭出来,但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哭,于是扬起一抹笑,有泪水模糊了沈遇棠的脸,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公子说话要负责任,说过了就不能改了的。”
  沈遇棠亦笑,淡淡的唇弧勾一方似水的温和,音色泠泠如屋檐滴落的雨,清脆而空灵,“公子不会骗季小北,季小北只要安安心心待在公子身边就好了。”
  季小北眼睛红得再一点就要滴血一般,但就是没有哭,这样大好的日子,是不能掉泪的,季小北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
  只要沈遇棠不丢下她,她再也不会离开沈遇棠身边,永永远远的。
  无繁琐累人的六礼,无熙熙攘攘祝福的宾客,无如红霞绚丽的嫁衣,无似血泪凝结的红烛,无醇香浑厚的合卺酒,唯沈遇棠与季小北二人。
  天地为媒,双亲为证,草木为明,屋里烛光盈盈,两道身影对着牌位跪下扣首,简简单单的一礼,起身相视一笑,此生共结连理,再不言分弃。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外头星辰满空,美不胜收,沈遇棠带着季小北行来,依旧是他牵着她的手而去,一步一步,似要走遍春夏秋冬。
  季小北许久没有像今日这样开心了,如今,她是沈遇棠的妻了么,望着沈遇棠的侧脸,她依旧如处梦境一般有些浑浑噩噩的。
  事实真是难以预料,谁能想到当初一心一意想要杀了沈遇棠的季小北有朝一日竟然成了沈遇棠的妻。
  可是即使是他的妻,季小北还是更愿意喊沈遇棠一声公子,“公子,你说,是不是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注定了的呢?”
  若不然,她哪里来的运气得以靠近沈遇棠这样的男子呢?
  沈遇棠微笑,眸里的光华要将万物掩盖,语气愉悦,反问,“你的意思是,我们本来就天生一对?”
  季小北被一噎,竟一时间答不出下文,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到最后只憋了一个嗯的单音出来,字面上,她的话确实是这个意思,沈遇棠这么说也没错。
  沈遇棠忍俊不禁,伸出手就要去扯季小北的脸,季小北没有躲,沈遇棠的手却在半空的时候猛的停住,指尖微微颤抖,季小北往他的脸上看去,方才他一贯温润的神色尽数隐去,取而代之的事一旁瞬间爬起的苍白。
  “公子。”季小北拉住他的手,温度低得不似一个活人,季小北声音颤抖,“你不要吓我。”
  沈遇棠紧抿着唇,无一丝血色,反握住季小北的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似要汲取温暖一般,却不忘开口安慰季小北,“我没事,别怕。”
  季小北怎么能不怕,沈遇棠身上的温度冷得她瑟瑟发抖,于是也紧紧环住他,企图将自己体温渡给沈遇棠,而沈遇棠却一把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出来。
  季小北几乎都要哭了,急急抬头去观察沈遇棠,见他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些,却还是不能放心。
  “季小北,不要怕,没事的。”沈遇棠勾起一抹笑,有些无力的,唇色依旧苍白,连吐气都是虚弱的,却还是强打精神一般安慰着季小北。
  沈遇棠不想她担心,季小北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可她的怕意此时就如同疯长了的野草绵绵无尽头,能让沈遇棠在一瞬间变了神色的,那痛,该是多么蚀骨?
  季小北又重新撞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不肯松手,眼泪夺眶而出,语无伦次的,“你的毒,是不是,公子,很痛对不对?”
  沈遇棠这一次任由她抱着,眸里的神色越来越深沉,抚摸着她的发,尽量轻和着说,“我都习惯了的,其实一点都不痛,所以你。”
  “你骗人,怎么可能不痛?”季小北哭着打断沈遇棠的话,在她怀里胡乱摇着头,断断续续的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解毒吗,世间上有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大夫,不会没有办法的。”
  季小北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不想让沈遇棠再受苦,她见不得他再痛了。
  沈遇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季小北从他的怀里再一次拉出来,对上她婆娑泪水的眸,微笑,“季小北,你难道有偷窥人心的本事,知道我已经找到了大夫。”
  季小北一怔,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抽抽搭搭的看着沈遇棠,问,“公子是说,可以解毒?”
  沈遇棠继续笑着,星光落在他的脸上,虽面色苍白,却光华依旧,音色如泉过流淌,“事在人为,我找了许多年,才找到一个会解我身上毒素的大夫,我本想过些时日再告诉你,你倒是自己先猜出来了。”
  季小北见他神色认真,却还是不确定,问,“真的吗?”
  沈遇棠偏头,睁了睁眸子,孩子气的模样竟有些委屈,“你不相信我?”
  季小北破涕为笑,迅速擦干脸上的泪,重重点头,“公子说的我都信。”
  沈遇棠是什么样的人季小北很清楚,只要他说得出的话是不会有假的,况且,季小北也相信沈遇棠有能力找到一个能解奇毒的大夫。
  一想到沈遇棠以后再也不用因为身上的毒伤害自己,季小北就忍不住雀跃起来,回去的路上缠着沈遇棠叽叽喳喳说了好些话,到了自己的住处才是肯停下来。
  沈遇棠一直都由着她吵人,脸上只是挂着淡淡的笑听她说,停下脚步的时候季小北还是有滔滔不绝之势,沈遇棠才哭笑不得的让她进屋。
  “我今夜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能陪你了,你乖乖吃晚饭,早一点睡,知道吗?”沈遇棠淡淡的嘱咐着,继而笑开,似水墨染开的花,素净淡然。
  季小北拉着他的袖口点头应,“知道了,那你不要忙太晚。”
  沈遇棠亦点头,看着季小北一步三回头的回房间,素一站在门口迎她,她才终于是恋恋不舍的消失在了房间的转口。
  月色姣姣,沈遇棠望着那扇木门缓缓闭起来,伸出自己未被季小北发现的手,迎着月光中,一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有的血染到了白衣袖上,妖冶异常。
  沈遇棠轻皱了眉,踱步离去,脚步有些虚浮,身姿却依旧挺拔,许久才离开此处。
  深冬十一月,夜半飘起了大雪,今年的雪来得及早,季小北是在半夜被沈遇棠惊醒的,迷离之中看着沈遇棠脸色煞白,瞬间就清明了。
  毒发,季小北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沈遇棠意识已经迷糊了,昏昏沉沉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身子抽搐,冷得似冰雪,一触就仿若要被冻伤。
  季小北却管不得那么多,急急忙忙抱紧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痛晕过去的沈遇棠,眼泪絮絮的落却做不了什么,只能一句一句呢喃,“公子,小北抱着你,你就不痛了。”
  其实她清楚得紧,沈遇棠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一个拥抱就不痛呢,他的痛,是她永远得无法感受的。
  只是沈遇棠这一次毒发,又不同于季小北上一次所见的那样,他只是在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之间浑浑噩噩不能自我,只是迷迷糊糊念着自己痛,却再也没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将近天明的时候,沈遇棠睁开眼,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季小北便赶紧一句一句公子的唤他,企图将他的思绪唤回来。
  好在,沈遇棠这一次终于应她,伸出素白的手替她拂去脸上未干的泪水,漾开雨后露水一般清丽的笑,声音喑哑,用贯来让她安心的声音,“季小北,你哭花脸了。”
  季小北哭得越凶,像孩子一般伏在沈遇棠身上嚎啕大哭起来,继而再是傻里傻气的笑,看着沈遇棠苍白的脸,抽抽搭搭的,“公子,以后不要吓我了,我不禁吓的。”
  沈遇棠轻轻颔首,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好字来,疲惫的闭上了眼,季小北看着他又是昏昏沉沉的模样,起身替他宽衣擦去身上出的冷汗,大大小小的伤疤触目惊心,季小北只强迫自己不要再哭出来,等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沈遇棠折腾了大半夜,终于是睡去,眉间微皱,薄唇紧抿,就连睡时也是不安稳的模样。
  季小北却没有了睡意,只静静的守在沈遇棠的床头,静静的凝望着他,然后荡漾开一抹笑意。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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