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沈府的气氛好似不同了,季小北在下人的口中听闻沈遇棠近来的脾气见长,不过几天就处死了三个奴才,府里人人战战兢兢,提着头做事,就害怕沈遇棠一个不开心脑袋就搬了家。
季小北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闷了接近了半个多月,闷得整个人都要发霉了,终于是决定在沈府里溜达溜达,总归不会那么碰巧遇见沈遇棠。
小心翼翼的在沈府里踱步,府里有些憨厚的下人会对她笑笑打个招呼,季小北也报以一笑,然后觉得这个世间还是不错的。
路过花园时,园里的花开得正好,花香扑鼻,偶尔还有蝴蝶在季小北面前飞过,季小北一扫阴郁的心情,也学着那些风雅之人在园里细细赏起花来。
沈遇棠本来也不是爱花之人,花园里的花虽多,品种却少,季小北竟然也能认出一大半,正是沾沾自喜时,不远处一群莺莺燕燕的嬉笑声就传入了季小北的耳里。
季小北想着还是不要和沈遇棠那些侍妾碰面的好,于是退了几步隐在了草丛里,可那些侍妾却偏偏在离她几步的距离停下脚步,软语一字不漏的全部让季小北听见。
“你们说,公子本来就不喜欢我们了,若是公主过了门,如何是好?”这句话说得语调十八转的,带了一点幽怨的味道,却让季小北僵住了身子。
沈遇棠要娶公主了?季小北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严苒,那个在沈遇棠书房出现过的笑声爽朗,面容娇俏的公主。
有侍妾接了话,压低了声音,“我自进府,就未曾听见有人侍候过公子,莫不是?”
话音生生停住,之后的话不言而喻,季小北只听见一声不屑的嗔笑,“你们倒是忘了在公子身边侍候的那个小奴才了,公子真真是百般纵容的,我猜啊。”
“猜什么,这话让人听去了,还想不想活命。”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急急打断了话,所有的声音就都戛然而止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季小北确定人走远了,才慢慢从草丛里出来,脑里就记住了公主要过门的话,竟然很是伤心。
是了,沈遇棠迟早要娶妻的,第一公子与当今公主,郎才女貌,无论从哪一点都是极其登对的,她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沈遇棠遇见了自己的良人,她该为他高兴才是,季小北努力想让自己笑一笑,哪怕是一个很假的笑容也可以,可是无论如何扯动嘴角就是挤不出一个笑容,最后只能作罢。
再也没有了赏花的心情,季小北无处可去,只能又顺着路准备回自己的小房间。
到了门口,她的房门竟然大开着,季小北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心情忐忑的入了房,就见徐旭做在椅子上,季小北的心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分空荡荡的感觉。
“丫头,回来了?”徐旭见到季小北,赶紧招呼她过来。
季小北走过去坐下后,徐旭却欲言又止起来,季小北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了底,也不说话很是安静的等徐旭开口。
“丫头,你和公子?”徐旭斟酌了问了一句,又止住了话头,见季小北微微垂头,叹了声气,继续说道,“陛下有旨,让公子和严苒公主在一月后完婚。”
季小北还是不说话,对徐旭笑笑再次垂下头,扣着自己的手玩着,心里微微苦涩。
“你真是。”徐旭有些无奈,就差点把季小北抓起来了,“事情还有回头的余地,你和公子服个软,事情就。”
“旭叔。”季小北打断徐旭的话,抬起头看着徐旭,声音掷地有声,“公子有自己的路,我有我的路,如果到最后注定分道扬镳,现在又何必勉强呢?。”
徐旭被她这么一说,瞬间就哑口无声了,神情很是严肃,静静的看了季小北一会,无奈的站起身,长长的唉了一声,“你们真是让人不省心。”
季小北依旧没有说话,起身送走了徐旭,看着外头明媚的阳光,几乎刺得她要流下泪来。
多久没有见到沈遇棠了呢,季小北发现自己竟然记得清清楚楚,整整十七天,她和沈遇棠没有再碰一次面。
也不知道梨树怎么样了,经历了那次的风雨是不是可以挨得过去,季小北悠悠的躺到了床上,心里空落落的,又实在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失落的,索性把一切都抛开,只闭了眼修神。
那天晚上,季小北梦见了沈遇棠,他一身白袍,拉着她的手一点点往山顶走去,半山腰时,沈遇棠回头看她,淡淡的笑容如旭日一般暖暖洒在她身上,用最是温柔的声音问,“季小北,你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她回答了,答案与现实截然相反,梦里的她狠狠扑进沈遇棠的怀里,似乎可以闻见他身上的药香,带着最是明媚的笑容对他说,“好啊,那公子永远不要放我一个人。”
这梦明明该是很美好的,却又在突然之间破碎,她听见沈遇棠如飞雪一样的声音打在她的身上,让她五脏六腑都疼得要撕裂了一般,“季小北,你真让人寒心。”
她听见一声声的娇笑,莺莺燕燕全部围在她的身边,对她指手画脚,“公子要娶当今皇上的妹妹了,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公子?”
所有的声音全部夹杂着一起,季小北捂住耳朵,可全部一字不漏的传进了她的耳里。
“季小北,你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再过不久公主就要过门了。”
“你真让人寒心。”
“公子有他的路,我有我的路。。。”
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季小北一摸额头,尽数被冷汗浸湿,连衣襟夜湿哒哒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季小北在床上发呆了好久,最终下了床,饮了一杯隔夜的冷水才稍稍让自己平复下来,继而强迫自己不去想昨晚的梦。
听说今天沈遇棠有事要出门,季小北想,若他不在的话,或许她可以去看一眼梨树,沈遇棠送给她季小北的梨树。
打定了主意,季小北换了衣裳就往沈遇棠房间的方向去,心跳得极快,到最后竟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连想要见沈遇棠一眼的理由都这么冠冕堂皇。
忐忑的踩着步子到沈遇棠的院子,一打听沈遇棠果真不在,季小北失落的同时还是跑到梨树旁。
从自己和沈遇棠说梨树长势不好后,沈遇棠就差人来看过,种树人说是长了虫,除了虫之后梨树就蓬勃发展起来,不过半个月不见,梨树就又拔高了一个头。
季小北蹲下来给梨树松土,坏心情也渐渐在这难得安逸的时光里一点点消去。
“你快一点长大,快一点开花结果,我就。。。”季小北停住了话,有些黯然,等到梨树开花结果,她也就该离开了。
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季小北觉得给梨树松土顺便晒晒太阳的时光还是很悠闲的,于是凑到梨树的叶子上去嗅了嗅,扑鼻的清新,看来徐旭还是将这棵梨树照料得很好的,回去必定要感谢他。
不知道沈遇棠要回来没有,季小北虽有些眷恋这里,还是不得不准备踱步离开,刚刚走出了一步,就听见了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季小北有些慌起来,想着该是沈遇棠回来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索性背过身子对着梨树。
脚步声越近,季小北心跳得也越快,待到脚步声在离她不远处停下,有一道人影覆盖掉她的影子,季小北的心就更是要冲出来了一样。
身后之人没有说话,季小北实在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沈遇棠,只好壮着胆子背对着他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公子。”
“沈遇棠都是这样教导下人背对客人行礼的吗?”一声轻笑,不同于沈遇棠清亮的声音,来人的音色略微低沉,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季小北一吓,实在没想到沈遇棠的房间还会有客人来,急急忙忙转身又是行礼,看向来人,却不知道怎么称呼。
来人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身量修长,着一袭淡雅的浅紫衣衫,腰间别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翡翠,墨发用一只白玉冠束起,深邃的眸里嗜着笑意,挺直的鼻翼下微扬的唇,直直看着季小北,继而眸里的神色一变,不敢置信悲痛欲绝惊喜若狂吓唬杂糅,季小北一时解读不出来。
既然是沈遇棠的客人,季小北想着还是不能怠慢的,于是又一礼,道,“主子外出了还未归来,还请公子稍候片刻。”
男子不理会季小北的话,身子微微颤抖,季小北正不明所以,他已经上前一步将来不及躲避的季小北抱了一个满怀,继而季小北就听见男子更是低沉的声音唤她,“杪杪,是你。”
杪杪,季小北才不管什么淼淼渺渺的,这么被人一吓力气也大了许多,直接一个用力将男子推开,男子没有防备被季小北推得退了两步,眸子红得竟然像下一秒就要落泪,季小北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杪杪。”季小北只想快一点和男子解释清楚,无奈有些话真是越说越乱的,她话刚落,男子就又是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抱住,这一次,季小北拼尽了全力也没能挣脱开。
“怎么可能这么像,连声音都如此的。。。。”男子好似有些哽咽,紧紧抱着季小北不再说话了。
季小北浑身一僵,眸子猛的睁大,沈遇棠从见到她时就说她像一个人,到底是像谁呢?季小北觉得今日她该知道了。
杪杪,原来她像的那个女子叫杪杪,沈遇棠一直都在透过她看别的女子,想到这里,季小北的心如刀割,痛得她几欲落泪。
她一直该知道的不是吗,沈遇棠会留着她是因为她像一个人,可是当现实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季小北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不能思考。
有风吹过,身后梨树的叶子被吹得絮絮作响,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来,点点斑驳,打在二人身上。
季小北在这就要吹乱人心弦,吹得人哭泣的风中,听见不远处一道冷若冰霜,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季小北,你在做什么?”
季小北连哭都忘记了,不知道哪里突然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男子,往声源看去。
依旧身着不染纤尘白衣的沈遇棠站在阳光下,脸上的表情隐在光晕里,看不真切,可季小北却能想象他一贯以来微微抿唇的模样,淡漠得不把一切放在眼里,就连她也不曾入了他的眼。?
☆、一个答复
? 房里点了熏香,味道淡淡的很是好闻,窗外有雀儿飞过停在了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样的安逸,可季小北此时却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着实没想到陌生男子竟然是当今圣上严至阳,更不会想到自己与陛下最喜欢却已经魂归的青梅竹马苏杪杪有八分像的容貌,只是,最让她想不到的是,沈遇棠甚至不惜透过自己去怀念的心心念念的姑娘竟然是当今陛下也喜欢的人。
这一切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但从沈遇棠留下她的那一刻,又有什么时候是正常的呢?
季小北忘不了刚刚站在不远处的沈遇棠的目光,如冰刃一般要将她凌迟,冷得让她犹如置身冰窖。
三人至进房里至现在已经有一刻钟,可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谁都不开口说话,严至阳看着季小北,季小北看着地面,沈遇棠目光淡淡不知道在看哪里,气氛诡异得让季小北想拔腿而逃。
有下人上了茶,又退了下去,沈遇棠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樱红色的唇微微抿着,纤细的指拈了茶杯,放在嘴边浅尝一口,目光漫不经心的略过局促不安站在他身旁的季小北,继而放下茶杯,看向对面的严至阳,微笑,“看陛下似乎,很是喜欢臣的小奴才。”
季小北更加不知所措起来,看着沈遇棠说不出话,又盯在进房后从始至终挂笑的严至阳脸上,他的笑意似乎越发深了,季小北看了他一会,自发低下头去。
“如果朕想向爱卿讨了这个奴才,不知道爱卿舍不舍得忍痛割爱?”严至阳将目光锁在季小北脸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戴着玉扳指的手指轻轻在桌面扣了几下,发出不大不小的木质低沉声。
沈遇棠淡笑着,转头看一言不发的季小北,声音不咸不淡,道,“那陛下就要问问臣这个小奴才,愿不愿意跟随陛下了。”
季小北没想到沈遇棠三言两语就把话语权转到她身上,吓得一个哆嗦,瞠目结舌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公子,奴婢,奴婢。”
沈遇棠看着他,目光凉薄,勾唇,“你心里是如何想的,说出来。”
季小北噤了声,垂眸,对了,她是怎么想的呢?一直想要着离开沈遇棠的身边,可现在有大好的机会放在她面前了,她却做不出一个决定了。
沈遇棠呢,他是怎么想的,他舍得把自己送给其他人吗?
严至阳见季小北一直没有回声,笑道,“无妨,朕让你好好考虑,过来朕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