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季小北吓得小脸都微白了,挣扎着就要从沈遇棠怀里出来,这种事做多了,季小北都快要习惯了。
可无论她怎么挣扎,沈遇棠总是可以三两下将她乖乖桎梏在自己怀里,然后再将下巴放在季小北的头上。
季小北真是觉得自己的力气在沈遇棠面前微乎极微,明明他看起来也是文弱书生的模样,怎么就还是挣脱不开呢?
“季小北,为什么总是想着要离开我呢?”
许久的寂静,季小北才听见沈遇棠说话,冷冽的音色之中竟然带了一丝丝的不解,然后心里微微发酸,紧紧闭着唇不说话。
“呆在我身边不好吗?”似乎不满季小北的沉默,沈遇棠又问了一句,甚至拿着下颚在季小北头上蹭了蹭。
季小北立刻就红了眼,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容易哭的人,自从遇见了沈遇棠以后,她的眼泪似乎就是为了他一个人而流。
季小北还是不说话,沈遇棠微微眯起了眸,慢慢放开自己抱着她的手,将她轻轻一推,就从软榻上推下去。
季小北没有摔疼,只是心里隐隐的抽痛,然后转过头去看沈遇棠,他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幽深的眸好似失去了神采。
这样的沈遇棠,还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季小北却在他的表情之中看到了一丝无力,原来,沈遇棠也会觉得有无力的那一天。
季小北一时间很是无措,只能迎着沈遇棠的目光,眼泪就在眼里打转,就是不肯让其落下。
“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奴才,让徐旭自己下去领五十板子。”沈遇棠移开目光,又懒懒的躺回软榻,感受到季小北将要开口,沈遇棠闭上了眼,轻飘飘的声音,“替他求情的话,再打一百板子。”
季小北到了喉咙口的话尽数噎了下去,红着一双眼睛盯着沈遇棠看了很久,他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薄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季小北无端有些心疼。
明明离他那么近,季小北却觉得他远在天边,徐旭说,沈遇棠很苦,从小时候就很苦了,季小北想象不到那种苦,但是一想到沈遇棠受苦,她也觉得整个人像浸在苦水里面一样,呛得她想哭。
又想起那棵没来得及活下来的梨树苗,季小北哽咽的说,“公子,以前奴婢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梨花,但是从今天起,奴婢最喜欢的花就是梨花了。”
因为沈遇棠以为她喜欢梨花,季小北想,既然沈遇棠这么以为,她也该是这样的。
沈遇棠闭着的眼微微动了动,季小北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给沈遇棠行了一礼,“公子安眠。”
沈遇棠终于睁开眼睛来看她,眸子里的情绪不甚清楚,看着她一步步走到门口,勾唇,又闭上眼睛,唇动了动,“让徐旭以后将嘴闭紧一些,否则,本公子饶不了他。”
季小北喜出望外,开门的动作又顿了顿,沈遇棠这么说,是不罚徐旭了?
一扫刚刚的不愉快,季小北冲软榻的地方又谄媚的行了一礼,“公子英明。”
沈遇棠勾着的唇又加深了弧度,听见门一开一合的声音,听见季小北窸窸窣窣往前跑的脚步声,烛光摇曳之中,他素日冷冽的面容柔和下来,睁开的眸,流光熠熠,好似天上的星辰。
如果可以让她不要离开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沈遇棠偏了偏头,面容隐在阴影里。。。。。。
季小北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连着三日的郁闷心情尽数不见,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倒在了床上,想了很多,想沈遇棠对她的好对她的坏,想沈遇棠笑起来时的模样,再想到那棵小树苗,最后兜兜转转,还是想到要不要离开这个问题。
离开还是不离开,只是在她一念之间,可是牵扯的实在太多,季小北翻了身,重重的叹了口气。。。。。
等到明年春天就离开吧,等到又一年梨花开放的时候,她一定离开。。。。
沈遇棠和季小北这算是和好了,于是沈遇棠第二天就又将季小北召到他身边去侍候。
季小北真是觉得自己找苦头吃,不和沈遇棠和好吧,还安安乐乐悠哉悠哉过她的小日子,一和沈遇棠和好了,反而还要累得半死不活去侍候他那个公子哥,想来想去,季小北觉得这次可真是亏大了。
到了沈遇棠的书房,季小北竟然听见里头传出女子的笑声,不同于沈遇棠府里的姬妾,这女子的笑带着毫不扭捏的爽快,让人听了也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可季小北却笑不出来,踱步进去的时候,一袭白袍的沈遇棠坐在书案前,眉眼如画,带着淡淡的温和,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季小北极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此时一见,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一旁站了一个红衣的女子,季小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细长的眉,杏眼红唇,笑的时候露出一个深深的梨涡,不是沈遇棠府里那些姬妾可以比得上的模样,季小北就更是望尘莫及了。
红衣女子正在给沈遇棠磨墨,看见季小北进来,巧笑一声,声音如黄鹂一般好听,“这里有我,你不用过来了。”
口气里倒是没有娇纵的感觉,只是季小北在其中听出了府里女主子特有的吩咐人的的口吻。
沈遇棠淡淡的瞥了季小北一眼,季小北会意,站到了一旁,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沈遇棠似乎挂着淡淡的微笑,笑得温柔,笑得暖人。
女子也时不时发出笑声,频频对沈遇棠的做出一番点评与夸奖,什么姣若惊龙,什么笔劲似风,什么行云流水,通通都是季小北不知道的词语。
季小北只知道,沈遇棠的字是好看的,很好看,她望尘莫及,或许很多人都望尘莫及,只是她真的没有办法给沈遇棠那么多优美的赞赏,也永远没有办法和他探讨字要怎么写才最好看这种问题。
女子足足在沈遇棠书房呆了一个时辰,替沈遇棠磨墨,看沈遇棠写字,偶尔自己也动手写几个字,似乎是她自己的名字,季小北偷偷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字,但娟秀好看,她也只会这么形容了。
红衣女子离开的时候,拉着沈遇棠的手,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眸,用那种姑娘家特有的娇羞语气柔柔的说话,“遇棠,下次我再来,好吗?”
季小北撇撇嘴,遇棠,叫得真亲热,季小北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从哪里来。
而偏偏沈遇棠那厮对女子这样的娇柔似乎还很受用,勾了唇,温文尔雅的模样,差一点让季小北认不出来,“好。”
女子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一样,下人送她出去时还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模样,看得季小北更是那个不舒服啊,于是就走到书案,开始整理那满满一书案的宣纸,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季小北,哪里有人像你这么收拾的。”
季小北才收拾不过几张,沈遇棠就走到她身边,轻轻责怪了一声,又恢复了素日那种清冷得没有温度的声音。
季小北觉得沈遇棠这人变脸变得比天气还要快,刚刚还和姑娘卿卿我我的,现在立刻又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于是没好气的应了一声,“那公子要奴婢怎么收拾?”
沈遇棠怪罪的看了季小北一眼,带了淡淡的笑意,干净的手一把将宣纸抓起来。
季小北疑惑的看着他,他又是笑得人心神恍惚的,不理会季小北,径直走到书房里的竹蒌处,手一送,宣纸就尽数落在了竹蒌里。
季小北惊得合不拢嘴,那竹蒌可是丢弃物品的,这些字写得好好的,他无端端丢了做什么?
“公子?”季小北斟酌一番,唤了一声,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那位姑娘,是公子的红颜知己?”
季小北听人说过的,有许多的公子哥都会有一位才华横溢的知己,没事吟风弄月,谈谈话写写小字。
没想到,沈遇棠一听这话竟然笑出了声,看着季小北眸子微弯,拿了折扇一把打在季小北头上,笑道,“当今公主让你说成红楼里的姑娘,也不怕掉脑袋。”
季小北这次吓得顾不得头上的痛了,睁大眼睛看着沈遇棠问,“公子是说,那位姑娘是公主?”
沈遇棠好整以暇,坐回书案前,微凉的天气他却嚯的一声打开折扇,轻轻的摇着,挑了眉看季小北,反问,“若不然呢?”
季小北答不出话来了,要是知道那是当今公主,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的。
沈遇棠收了折扇,向季小北招手,季小北没有多想就走了过去,沈遇棠那厮一把将她搂紧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季小北还是很难习惯和沈遇棠这么亲密的接触,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这么尴尬的坐在沈遇棠腿上。
“站了这么久,现下肯让你坐着就安分一些。”沈遇棠敲了敲季小北的头,又问道,“很无聊吧?”
季小北很是诚实的点头,干巴巴站在一个时辰,能好玩到哪里去?
“我也觉得很无聊。”沈遇棠自问自答,将下颚抵在季小北头上,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做,然后再轻飘飘来一句,“再过几天,树苗来了,我们就去种树。”
季小北许久都没有消化过来这句话,转过头去看沈遇棠,正好撞上他那双带了浅浅温和的眸,季小北强打心神问,“什么树苗?”
沈遇棠啧了一声,把季小北的头扭过去,语气凉凉似河水,“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季小北心里一紧,然后想到什么,从沈遇棠怀里挣脱出来,笑得眸子都弯成月牙,说,“那我们明年就可以看见满满一树的梨花了。”
沈遇棠忍俊不禁,颔首嗯了一声。
“还可以吃到梨子?”
沈遇棠又颔首,季小北就开心得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沈遇棠的手又蹦又跳的,完全不顾了主仆的身份。
沈遇棠真是纵容了她,由着她在房里叽叽喳喳讲着种出一树梨花的鸿鹄大志,然后又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季小北却还是不安分的模样,在他怀里细数着种树的方法,尽管她从来没有种过树。。。。
那我们明年就可以看见满满一树的梨花了。。。。。对啊。。。。我们。。。。。沈遇棠和季小北。。。。。。?
☆、公子不行
? 那一次在沈遇棠房里遇见的公主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一母同胞的妹妹严苒,季小北真是不知道自己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去诋毁她,也好在她没有听见,不然季小北想自己这一颗脑袋一定得搬了家。
通过那一个时辰的观察,季小北几乎是可以肯定严苒对沈遇棠是怀了心思的,沈遇棠也一定知道,甚至似乎很乐意她如此,至于为什么,季小北想,总归不会是不近女色的沈遇棠终于开窍动了凡心。
一国公主,倾心于沈遇棠,季小北甚至立马可以想象沈遇棠成为驸马意气风发的模样,于是怎么想怎么不畅快,干脆也就不去想,安安心心做好她的小奴才。
沈遇棠说的小树苗在第五天的时候就到了沈府,依旧是徐旭给她送过来的,笑得满脸褶子。
这一次沈遇棠站在很显眼的地方,季小北就再也不敢乱讲话了,只将自己的开心全部展现出来,围着小树苗转来转去不亦乐乎。
“旭叔,把这棵树苗种在我房门口好不好,我门前有块空地。”季小北观察了一会小树苗,音色脆脆的,背对着徐旭说道。
“不好。”徐旭没有回答,倒是沈遇棠先开口了,口气不容置疑。
季小北撇撇嘴,回过头去看着沈遇棠问,“为什么?”
沈遇棠懒懒的倚在旁边一颗大树上,有树叶飘飘而过从他的肩上擦过,他的表情隐在树荫里,看不真切,他的声音凉凉的,“种在我门前。”
季小北不知道在这件事沈遇棠还要跟她争的,于是站起身子,对着沈遇棠嘟囔了一声,“可是你门前没有空地了。”
沈遇棠从树荫里走出来,春日的阳光暖暖洒在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平添了一分柔和,“那就挖出一块空地来。”
季小北还想反驳,徐旭却使劲给她使眼色,想起上一次的不欢而散,季小北只能将满腹用来反驳沈遇棠的话吞下去,再谄媚的来一句,“公子说的永远都是对的。”
沈遇棠冷哼一声,上下打量她一眼,微微挑了唇角,半是责怪半是调侃的语气,“你要是真心这么想公子我也就安乐了。”
季小北觉得沈遇棠这厮微微挑唇的时候是最好看的,说不出的风流却又不孟浪,真真是要将天底下所有的男子的比下去了。
只是,季小北没想到,沈遇棠说的挖出一块空地来便真的挖出来了,动作之快啊,快到季小北昨日还能看见沈遇棠门前的那座小亭子,今日它就不见了踪影,只有一颗孤零零的小树苗种在那里。。。。。。
季小北觉得这样真是大兴土木了,好好的一座凉亭,说挖就挖,就只是为了种一棵小树苗,沈遇棠那厮还真是没有过到苦日子,不知道银子的好处。
但沈遇棠挖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