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给我表演大眼瞪小眼的游戏吗?”安心用胳膊肘撑在床上,支起半边身子,唇角微勾道。
玄凌唇畔噙了一抹浅笑,迈开步伐,走到安心的面前,仔细的察看了一番她的面色,又给她把脉确诊,感受到脉搏强有力的跳动,堵在嗓子眼的大石终于平安的落地。
“谁是大眼,谁是小眼?”玄凌顺势坐在安心的床沿,笑容温润道。
安心一怔,心中嘟囔,他何时会开玩笑了?真不像他的作风,她嬉皮笑脸的道,“当然我是大眼了,虽然你眼不小,但是跟我比,还是没在一个水平线上。”
玄凌俯下身子,俊颜在安心泛着不解的目光下渐渐放大,就在安心准备推开他的时候,听见他道,“是吗?不做比较,真看不出来。”近距离的注视着安心,更加让人心动了。
“那是你的眼睛提前进入了衰老,这是老花眼,青光眼,白内障等眼部疾病突发的征兆,建议你以后每天早上多做眼保健操,对你的视力会有帮助的。”安心不习惯除了与玉华之外的男人有亲密的接触,边说话边躺在了床上,拉开了两人之间暧昧的距离。
眼前的娇颜倏地远离,玄凌心中一空,眼底浮出一抹淡淡的失落,转瞬,就下沉不见,他坐直身体,目光透过窗子看向屋外,润耳的嗓音突然变的晦暗,“安心!”
安心有些惊疑不定的盯着他如烟水般的侧颜,光晕打在明亮的线条上,勾勒出杂乱的剪影,周身散发着多种情绪的交织,极为复杂难明,他喊了她的名字后,就紧抿着唇瓣,似乎在斟酌着言辞。
这是玄凌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还是这般的郑重其事,语气干涩且犹豫,又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坚定,安心心下倏地咯噔一下,破冰而出的慌乱像雨后春笋不停的往上冒,她眼神紧张的死死盯着他的侧脸。
“你应该知道你这次伤的有多么严重,九死一生!”玄凌声音阴沉。
“阎王爷找我下棋来着,最后我赢了,他说我命不该绝,就把我送了回来。”安心贫嘴道,心中的慌乱无依有越凝越多的感觉,尽管她努力压下这种讨厌的慌张,但乱晃的眸光还是说明了她的竭力都是徒劳。
“族主用了圣兽的血和玄族至宝定灵珠救了你。”玄凌的目光无焦距的游移在屋外的林海中,面无表情的径自说道。
“族主真是个好人。”安心言不由衷道,玄凌的表现太奇怪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糟糕的大事,不然不会让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都如此表情。
比沉默更冷静,比冷静更死寂,比死寂还多了一丝。恐怖。
“素姨最后以两个要求换得族主的同意。”玄凌幽幽的侧目看了安心一眼,须臾,视线又回到外面的林海之上。
“娘亲?什么要求?”安心面色大变,身子猛地坐起,牵动丹田内的疼痛,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忙捂着小腹,让自己慢慢的适应着这种钻心的刺痛感。
“你别乱动,两个月你的伤势也才好了八成,经脉被修复,但丹田的两股力量还在僵持,你不得运行真气,否则一旦再次出现上次那种拉锯战的情况,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救不了你,圣兽和素姨的牺牲也就没意义了!”玄凌托住安心的后背,垂着眼睑,边说边扶着她重新躺在了床上。
牺牲?安心身子剧烈的抽搐了一下,两只小手揪着盖在身上的被褥,双手的骨节几乎泛出青白之色,她任由玄凌扶着她躺在床上,思考的能力早在玄凌话落的瞬间,就不复存在了,脊背接触到床面,安心骤然惊醒过来,眸中的无措已经无以言表,抓住锦被的手改为揪上他的衣襟,两人的脸相隔不过一尺,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但安心却顾不得这些,乱闪的眸光落在玄凌的脸上,不放过他每处细微的表情,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什么叫牺牲?牺牲什么?谁牺牲了?快告诉我啊!”
随着她一个接连一个问题的吐出,语气愈发恐慌,最后的一个问题差不多是带着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她口中发出的。
“圣血指的是前任死去圣兽留下的精血,每任新继的圣兽在化龙池洗髓的时候,都会用它来修复经脉,起死回生,你两个月前的重伤经脉将近破碎了七成,普通的药材对你起不到一丝的作用,只有那份独一无二的圣血能助你修补经脉,圣血既然给了你,圣兽自然不能活,族主用了族中所有的贵重药材,才勉强拉回了在死亡线徘徊的圣兽,但就算它活过来,蜕变也失败了,不但不能鲤鱼跃龙门,成为神兽,而且血液流失过多,圣血没能补充在它体内,它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一只半死不活的普通老鼠。”玄凌感受着安心急促的粗喘,垂着眼,声音轻浅难闻。
“吱吱不要紧,我体内肯定还有残存的圣血,只要我放出足够的血液,填充在它的体内,它肯定无碍。”安心立即接话道,“我娘亲呢?快回答我啊?”
“圣血用来修复你破损的经脉,定灵珠用来平衡你体内的两股动荡的力量,但有这两样还不够,需以配合各种稀有珍贵的药材,才能保证你有五分活命的可能,父主本不愿,认为用圣兽断绝血脉和定灵珠都不一样能保住你的性命,他又何必赌的这么大?”玄凌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素姨向父主许诺,她甘心付出一切的代价,来换你五分的可能性,包括她的性命,来换你的性命!”
心底崩到极限的那根弓弦终于断了,安心捂住心口,情绪一瞬间暴涨,三重锁的真气和玄力自主的运转,还未痊愈的丹田顿时像撕裂了一般,痛的撕心裂肺,可即使是这样的疼痛,也根本抵不过她心底漫上来的如针扎似的悔。
“你别动,你还想再在鬼门关走一遭么?再来一次,就算有第二份圣血和第二颗定灵珠,你也活不下来!”玄凌见安心气息顷刻间变得微弱,本来旺盛的生命力一下子如狂风暴雨之下摇摇欲坠的树苗一般,随时都有树倒人亡的危险。
铺天盖地的痛一波一波的卷上身体每个角落,安心的身子疼的不时痉挛,但她却感觉不到,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心中被黑色的死水淹没,没有一寸不是刺入骨髓的寒冷,这种寒冷淹没她,痉挛抽搐的身子越发颤抖的厉害。
她忽然觉得灵魂被抽离了身体,眼帘盖住死灰色的眸子,揪着玄凌衣襟的手逐渐放开,身子一软,慢慢的倒在了床上。
玄凌瞳孔猛地一缩,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仿佛都成了慢镜头,他眼睁睁的看着安心倒在床上,脑袋重重的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暗响。
他心慌手抖的搭上了脉搏,手指几次颤抖的都把不到正确的脉络,在感受到定灵珠起了效用,维持着两方的平衡后,玄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额头上的一滴汗珠顺着皮肤滚在眼里,带起不适感,他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涔涔汗意。
玄凌不由苦笑,他也会有手足无措的一天?看着躺在床上无意识拼命摇着头的安心,她小脸惨白没有一分血色,凌乱的鬓发贴在满是大汗的肌肤上,眼眸紧闭,眉间的褶皱清晰而明显,一看就是噩梦连连。
玄凌略略思索,想着还是点了她的睡穴比较好,否则情况不仅得不到丝毫的缓解,还会越来越糟。
就在玄凌的指尖刚碰上安心的穴道时,她倏地醒了过来,身子一滚,躲过了玄凌的点穴手法,她快速的站起身,跳下床,一眼就看见了摆放在小几上的问情,闪电般的纵身拿在手里,按动机关,问情瞬时伸长,绿幽幽的尖刺和夕阳余晖相映成辉,无比诡异。
“是不是你们逼迫娘亲的?是不是你们害死娘亲的?”嗓子干燥,拉动声带,带起撕扯般的痛。
玄凌看着安心一气呵成,在眨眼间就完成的一系列动作,眸光微闪,听到安心的问题,沉默不语。
“是不是?我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拉上娘亲,是不是在你们这群人的眼中,我这个圣女比一个脱离了玄族的人要有利益的多是不是?”安心嘶哑着声音大吼道。
玄凌的目光落在安心的赤足上,轻声道,“回床上去吧,地上凉。”
“凉个屁,你知不知道,娘亲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失去她的,你懂不懂!”眼泪溢出了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安心握着问情的手隐隐的哆嗦着,瘦弱的身子轻颤。
“我知道。”玄凌移开了目光,不忍再看安心的痛哭流涕。
“玄凌,你跟这个蠢女人废话什么?素姨又不是死在我们手下,你宁愿被她骂的狗血淋头也不肯说出真相?真是愚不可及。”玄璃张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话落,他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闻言,安心立即转过头去,不可思议的看着正往这边走过来的玄璃,用衣袖抹了一把泪水,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真相?”
“本来长的就丑,哭成这样就更丑了。”玄璃一脸嫌恶,目光定在安心如泣如诉的小脸上,语气嫌弃道。
“玄璃,你说不说,再不说我杀了你!”安心的情绪已经濒临在失控的边缘,纵使手中提不起一丁点的力气,但她仍挥出问情,朝玄璃刺去。
玄璃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屈指一弹,指尖弹在问情的铁杆上,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安心的招式,看着她身子一个不稳,脚一软,栽倒在软榻上,冷笑道,“垃圾铁匠铺的东西,就是上不得台面!”
安心突然扔了问情,两只手捂住脸大声哭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被尽数捂住,手指间的缝隙不断的渗出晶莹的泪光,凄厉的哭声不忍听闻,三千发丝散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衬着白色的寝衣,黑白分明,绝望的气息像个巨大的黑洞,牢牢的笼罩在她的头顶。
玄凌闭上了眼眸,没看这触目恸心的一幕。
“哭什么?有本事替素姨报仇啊,你不是对天下人都不屑一顾的吗?你不是讨厌玄族的吗?你喜欢玉华又怎么样?没他从中作梗,素姨会死吗?”玄璃撩开衣摆,坐在床上,横眉怒对的道。
“玄璃,别说了。”玄凌出声,嘶哑的音色跟安心比,也好不了多少。
玄璃的话,就像一个晴天霹雳,劈在本就不堪重负的安心身上。
玉华从中作梗?娘亲真的死了?安心眼前的景象倏地改变了,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尽头,紧绷的身子在这一瞬间全身力气尽散,透过朦胧的泪光她好似看到了娘亲的身影,她无意识的抬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最后一点希望的光芒在她眸底飘散,她缓缓的垂下了手。
“活着不如死了。”安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空洞死寂,生无可恋。
玄凌被安心的喃喃自语一惊,猛地睁眼,入目处安心的眸子如死一般的沉寂,黑漆漆的眸光一寸一寸的往下沉,沉入无底深渊,永不超生。
“安心!”玄凌心慌的大吼了一声,身形一闪,闪在安心的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
“蠢女人!”玄璃面色不好的骂了一句,冲在安心的面前,扣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脉。
“没有一丝气息,她主动抗拒了定灵珠的作用,两股真气又在互相进攻!”玄凌面色一变,每个字都像是被寒冰浸泡了一般,森森寒意。
安心一动不动,胳膊传来的温度冰凉透骨,玄凌心中顿时升起恐惧,浑然忘记了自己会医术的事情,抱起安心就要往外面走,“去找大夫!”
玄璃及时的拉住了他,皱着眉道,“你若不能救,谁能救?”
玄凌浑身一震,他除了师从三长老学习勘测天象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研习岐黄之术,玄族的确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医术更好的。
玄凌在心中告诫自己,冷静,要冷静。
“把定灵珠磨成粉给她服下,这样她就是想排斥都无法!”片刻后,玄凌沉声道。
“服下就毁了啊,这可是玄族的宝贝,父主不会答应的!”玄璃不可置信道。
“毁了就毁了,定灵珠认主,就算没毁,别人也是用不了,何不拿出来救她?你真的要看着她死了?”玄凌面色沉静道。
说完,他伸手从安心的心窝处掏出了那颗悬挂着的定灵珠,珠子外表朴实无华,珍惜一看,内部却涌动着无数流动的波纹,泛着奇异的幽光。
玄凌把珠子握在了手心中,抱着安心将她放在了软榻上,她的身子软软的,轻飘飘的就像一片蒲公英,等着被大风一吹,就会枯萎散落。
玄凌拿出一根针在安心无名指上刺破,一滴鲜红的血珠溢了出来,滴在定灵珠上,血珠渗透而入,黯淡的珠子顿时光华大放,灼眼的光芒照耀在屋内的每处缝隙。
“你真的要捏碎它?父主会惩罚你的,虽然这颗珠子认了主,但只要没损坏,用途还是不计其数的,假如你真毁了,就覆水难收了!”玄璃拦住了玄凌准备捏碎定灵珠的手,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的双眼。
玄凌撇开两人对视的目光,视线落在安心蒙了一层灰暗的小脸上,再也没有他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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