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璃少主,杳无踪迹近一个月,如今现出身影,却是以如此的形式。
“郡主为何肯定?”千羽看着安心,从他站着的角度上来看,只看到她轮廓柔美的侧颜,但纵使只是冰山一角,还是能清晰的发现她唇瓣微抿,一抹冷凝的弧度若隐若现。
“玄族一脉传承,血液不同于常人,跟我有关系的,又有血脉牵扯的,无非就是玄族,族主如今在西楚谈论联姻的事宜,玄凌失去记忆,不再跟我有任何瓜葛,而玄璃,神秘莫测,来无影去无踪,除了他,别有旁人。”安心看着窗外的景色,碧空如洗,浮云悠悠,再清新的气息都洗刷不掉她内心的阴霾。
小松吱吱叫了几声,同意了安心的猜测。
“那他是用什么法子杀的楚梦如。”安沐尘忍不住的问道。
“我要是知道也不会让小松给我提示了。”安心摇头,唇畔噙了一丝苦涩,“玄族秘术甚多,我对玄族的了解不过是九牛一毛,玄璃有胆识,有谋略,玄力更在我之上,能不被我发觉也在情理之中。”
是了,天下有几个人能在不惊扰那么多暗卫高手的前提下,不留一丝漏洞,悄无声息的杀了楚梦如?
有楚梦如有牵连的,又有如此本事的,除了玄璃,还有谁?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一直在往唐家堡的那方面去想,却忽略了玄族,既然唐堡主选择向玄族投诚,那楚梦如和她儿子自然是一大软肋,且她掌握了那么多的秘闻,一旦吐露事情,就会引起连锁效应,就如连环扣,解开最关键的一个,剩下的也就不足为题了。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大抵就是这样的,她高估了如梦阁的防御力量,也错信了玄凌说的‘一个月之内,玄璃不会出现’。
才过几天,他就现身了,还是以这种方式,打破她的部署,扰乱了她的整盘计划,输的一败涂地。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要佛怒唐莲,一张破纸,还不值得她拿唐潇,楚梦如加孩子当筹码,在机括暗器方面,她不觉得她脑内的存货比唐家堡差多少,她由始至终想要的,都是楚梦如所知的秘密。
爹爹为什么会收留她?她为什么会以南云细作的身份进入西楚多年却得到楚逸绝如此的信任?没错,楚梦如是个小角色,但她却跟三国的当权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南云太子培养的细作,楚逸绝深信不疑的耳目,还有她来东凌的目的。
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天下的时局就像一团迷雾,她隐隐能窥其一角,却不能摸透全部。
本以为楚梦如是个契机,却被人捷足先登,提前一步将无数的秘密都埋于黑暗。
安心抚了抚额,神色晦暗不明,良久不发一语,安沐尘看着她面色沉暗,红唇抿的几乎现出白色,不由担忧。
“不过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郡主何必如此伤怀?”千羽不明白安心难看的脸色因何而来,在他看来,楚梦如只是虾兵蟹将,即使跟三国都有牵扯,但人微言轻,能得知的讯息也很有限。
安心叹气,当断则断,反受其乱,她骨子里就是个习惯将天下动静都掌控在手中的人,究其根本,她和玉华是一类人,玉华惯常未雨绸缪,运筹帷幄,她的处事方法则将一切未知的危险都了然于胸,做到时时立于不败之地。
她有些了解玉华为何要将三国的格局瞒着她了,因为一旦深入,就如泥潭深陷,无法自拔,她就会慢慢的步上玉华的道路,变得步步筹谋,处处算计。
朝夕相对的日子,她何尝不清楚玉华其实很厌倦靠谋算生活,但时不与我,命不由我。
“我回府了,哥哥进宫去禀报皇上吧。”安心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自暴自弃,起身抱起松鼠,往门外走去。
“可要说出是玄璃所为?”安沐尘眉眼忧心尽显,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来,询问安心的决定。
“就说唐家堡已投入玄族麾下,玄璃避过将军府的守卫,杀了楚梦如,掳走了安皓枫。”安心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道。
走出院子,安心提高声音,“心宿。”
心宿从天而降,跪在安心面前,“世子妃,有何差遣。”
“将楚梦如身死的消息传给云轻太子。”安心抬头望天,负手而立,嗓音凉意蔓延。
“是,世子妃。”心宿恭敬道。
“大婚那日,我决定去参加凌雨泽和八公主的婚宴。”安心顿了顿,又道。
“世子妃…”心宿一怔,不明所以。
“不必多说,暗中随扈就好。”安心打断了心宿,淡而冷的
声音不容拒绝。
“是!”心宿凛然,郑重道,话落,身影一闪,消失于这片天地中。
安心狠狠的吐了一口浊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去参加婚宴,也许是无聊所致,也许是想见识一番当天的腥风血雨。
玉华,你还不回来,安心又控制不住的去想他,有他在身边,虽然话不多,但偶尔的一句总能让她有拨开云雾见青天,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好像又在胡思乱想呢,安心使劲掐了掐眉心,借由疼痛来转移自己乱糟糟的心绪。
头脑恢复清明,安心缓步走出了将军府,坐上了马车,往郡主府而去。
车厢内的安心听着行人交头接耳的讨论声,大部分都是关于云相府,云相夫人被休弃的事儿,朝事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不懂,也不感兴趣,唯一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些争斗的戏码。
一国公主沦落到庵堂一生陪伴佛祖,何其令人不胜唏嘘?
“世子妃,云轻太子说楚梦如死的好。”心宿的声音传入安心耳内。
安心挑了挑眉,唇瓣溢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死的好?对云轻来说,当然死的好,他被逼迫推上太子之位,别无所求,求的只是南云的安稳。
楚梦如被云烈培养数年,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不想理会,也没空理会。
但对于她来说,那些秘密可就石沉大海了,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去云相府。”安心忽然开口吩咐道。
没有半分异议,马车立即掉头,往相府的方向行驶。
到了相府,安心缓步下车,不急不慢的迈上台阶,对着看门的护卫道,“长安郡主来看皇姨母最后一面。”
她用的是皇姨母,而不是宰相夫人,两名护卫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才恭声道,“请郡主稍等。”说完,小跑着进了府内,去禀报。
不到一刻钟,云梦萱和云青书款款而来,云梦萱绝色的小脸绽出端庄柔婉的笑意,清灵的声音极为悦耳,“长安郡主。”说着,盈盈行礼。
云青书脸色有些不情愿的施了一礼,皇家的威严不容挑衅,安心的郡主身份是名正言顺的,由不得他不行礼。
“本郡主听闻皇姨母过两日就会离开京城,特此来拜访,我离开京城九年,一直未寻得机会来看望,今日便不请自来了。”安心眸光蓄着浅笑,客套的道。
“郡主说的哪里话,母亲是郡主的姨母,来相府看望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云梦萱笑的知书达理,十足十大家闺秀的做派。
安心点点头,“请云大小姐带路。”
云梦萱和云青书头前带路,边走边小声的为安心介绍相府内的环境,神色温柔贤淑,举手投足都带着大家之风,相比云梦萱,云青书就显得格外轻浮了,略带淫邪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安心清丽脱俗的小脸,纵欲过度的苍白脸色浮出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安心皱了皱眉,暗藏杀气的阴寒视线瞥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云青书只觉心中发虚,那一眼看的他通体冰寒,不敢再打量安心,垂着脑袋往前走,但心底仍有些不甘心,眼尾的余光依然停驻在安心脸上。
“你信不信,本郡主挖了你的眼睛!”安心再次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温凉的声音清透入骨。
云青书心神一凛,身体如被冬日的寒风席卷,刺骨冰寒,不寒而栗。
云梦萱用不争气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笑颜如花的道,“郡主莫要生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哥哥是喜欢郡主呢。”
喜欢她?安心小脸一寒,清华如月的面容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青霜,她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梦萱,“云大小姐,这话最好别被玉华听见,否则就算我求情,你和哥哥都会性命不保!”
云梦萱面色一变,身子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心。
云青书看着云梦萱恐惧惊吓的模样,顿时又怒又恨,大言不惭的道,“郡主,你少危言耸听,本公子就是喜欢你又如何?长的漂亮注定是给男人看的,多看几眼又…。啊…”
安心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了出去,她没控制力道,盛怒之下带了内力,云青书被踢飞了老远,重重的跌落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这一脚算是利息,等那个人回来了,那才是梦靥。”安心眸光凉寒,从云青书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惊怒的云梦萱,意味深长的道。
那个人…云梦萱小脸煞白,吓的说不出话来。
安心不屑的挑起了嘴角,这点本事,还敢来招惹她,想找死直接三尺白绫不是死的更快些?
“不用你带路了,屁大点的相府,本郡主能找的到。”安心扔下一句话,身子拔地而起,如一抹云烟,转瞬就不见了人影。
在相府来去自如的找寻了一遍,最后在一处偏僻的住所找到凌半双,院子杂草丛生,还没进屋,阵阵飘散的霉味弥漫,安心捂住口鼻,偏头朝里面看了一眼,一个妇人穿着粗布麻衣,简单整齐的发髻没有一件首饰,神态安然,并不见任何苦痛。
她应该就是凌半双,安心咂咂嘴,走了进去。
“长安?”凌半双听到脚步声,扭头朝门口看来,见到安心时,怔了一瞬,随即恢复淡然。
“皇姨母叫我安心就可。”安心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只是第一眼,她就能确认凌半双绝不是那种争名夺利的小人,她眸子里的神色似曾相识,想了一会,在云轻的眼里看到过。
一样的淡泊名利,与世无争。
“安心找我可是有事?”凌半双端坐在榻上,眉目柔和,不是云梦萱带着面具的假笑,而是真真切切的温和淡雅。
“姨母和娘亲长的有点像。”安心观察着她的五官和轮廓,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
“都是父皇的女儿,总是会有点像的。”凌半双轻笑道。
“姨母可后悔生在帝王之家?”安心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找到一把唯一还算完整的椅子,缓缓落座,沉声问道。
“后悔又如何?不后悔有如何?”凌半双语气清雅,神色淡淡,“一切自有天意,都是命。”
“青春年华耗在了一个薄情的男人身上,亲情从来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安心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姨母就当真没有半分不情愿?”
“我抗争过,哭诉过,恳求过,但始终挣脱不开命运的枷锁,最后我也就认命了。”凌半双双目平静无波,道。
“那武王府呢?”安心面无表情的问道,“姨母也不打算管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凌半双清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但转眼就沉静下来,不喜不忧的道,“我劝过哥哥,让他不要试图反抗,如果他一直表现得对东凌没半分心思的样子,可能,父皇会给他一条生路,让他能颐养天年。”
“可能?”安心嗤笑,“也只是可能,皇舅舅既然有争位之心,姨母为何不能助他一臂之力?不尝试又如何能妄下结论?”
凌半双身子一僵,唇瓣抖动了半响,才低声道,“父王从三位皇子中脱颖而出,不可小觑,你即使看轻天下人,也不能看轻父皇,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谋逆父皇的旨意。”
是啊,老皇帝怎么会是小人物?她也从未小看过他,即使他如今年老,毫无建树,但他依旧是一只猛虎,也许这老虎打着盹,看起来没有威慑力,但沉睡的老虎总会醒来的,昙花一现也好,持久以恒也好。
她又有何惧?她要谋划的只是她和玉华的栖身之所。
“既然姨母早就有论断,我便不叨扰了。”安心起身告辞,“皇室除了那一位继承人,其他的人,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下场凄惨,但有我在,娘亲绝对安然无恙,姨母珍重。”话落,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凌半双垂下眼帘,掩住眸内的幽幽光芒,沉默不语。
刚出了院子,云丞相板着一张老脸,背后跟着一百多人,杀气腾腾的朝她走过来。
安心笑了笑,顿下脚步,等着云丞相走近。
“郡主,您这是何意,犬子不过胡言乱语了几句,您就下如此狠手!是否太小题大做了?”云相摆了摆手,一群人在距离安心两丈外停下,冷声呵斥道。
“冒犯皇家威胁,调戏皇家郡主,没有半点规矩,公然出言不逊,这些罪名够不够?”安心冷冷一笑,笑声夹杂着说不出的阴冷,“云相若是不服,就上金銮殿与皇上外公论证一番可好?”
一口一个皇家,堵死了云丞相的兴师问罪,他官再大,也大不过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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