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已然怔愣,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我看着他,心底波澜壮阔,面上却要故作冷静,拼了命地压下心潮剧烈起伏,不自然地开口,语声微颤,“王爷若不松手,云晚无法为您施针。”
依旧不见动静,攥住我手腕的指节白暂修长,冰凉入骨。面色骤然一变,心中一时惊惶,我瞪大了眼睛看他,一动不动。
良久,一声轻笑逸出他的唇角,抬眸竟见眼前一抹玩味轻蔑的笑容,倏忽又再隐去。腕上一松,钳制消失,他的目光重又投向军报之中,不再看我。
轻舒口气,浑身终于松懈下来,低眸轻轻解开他的腰带,锦袍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单衣,单衣之下,是他紧致精壮的胸膛。
或许是我的错觉,大帐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旖旎,便是案上夔凤纹三足鼎里袅袅而起的轻烟,也显得暧昧纠缠起来。
保持先前的姿势不变,胸膛却已裸露而出,结实而性感,一头漆亮如墨的长发不羁洒落肩头,散发勾魂的诱惑。此刻,我跪伏在他赤裸的胸前,若是有人这个时候掀帘走进大帐,便会看见这样一副暧昧至极的画面。
面上又再一次红透。
低眸拈起过了火的银针一一刺入他胸前的各大要血,额上微微渗出薄汗。每日这样的拖针只能为他暂时镇痛,延缓蛊毒再次发作的时间,治标并不治本。若是可以,真的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为他解蛊的万法,虽然知道这样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心中还是时刻盼望着能够出现奇迹。
拔掉银针,开始为他推宫过血,沿着胸前经脉用力推拿按摩,将淤塞的血脉再次缓缓疏通。
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响,渐渐走近,帐帘掀开的同时,一个声音高高扬起,“夜,煞已经……”
声音戛然而止,我回头淡淡瞥一眼曲,手上一刻也不停。虽然隔着一层面具,我仍然能够想象得出他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眼前的这一幕,不可能有人见了还无动于衷。
漓天颀冷冷挑眉看他,一股寒气沿着他的皮肤倏地透入我的掌心,按在他胸前的手不由得一僵。
“从今天开始,这大帐让给你住!”
曲尴尬地侥了挠头,小声道,“不敢,以后我一定记得通报。”
头顶传来一声冷哧,忽又觉得那目光沉沉落在了我的身上,犀利如刀,像是能剜出一道血口来。他看着我冷冷开口,话却是说给曲听,“煞怎样了?”
曲看了看我,些微犹豫,见漓天颀盐毫没有要赶我回避的意思,只得开口道,“煞发出信号,已经顺利潜入大焉王官,听候下一步指示。”
“大焉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就算带兵困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逼其就范
。北地严寒,一入冬,反倒会拖垮我们的大军。北方人阴毒,煞一人单枪匹马只怕难以有所作为,传信号命他在大焉网工内蛰伏,不要轻易妄动。”
曲应声领命,顿了一顿,又道,“眼下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直拖着?大焉城门久攻不下,前方大军士气已然有所萎顿,再这样拖下去,对我军极为不利。”
手上一叠军报啪地扔在了案上,漓天颀勾唇一笑,懒懒仰躺下去,竟像是带着一份倦意和惬意,叫人丈二摸不这头脑。我只得倾深向前,如此一来,我上他下,双手按在他裸露的胸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样的姿势,比刚才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后的曲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慌忙干咳两声掩饰。我窘得不敢回头,一张脸早已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柿子。
好在漓天颀只是仰面看向帐顶,并没有注意我的反应,见他他微微沉吟,淡淡道,“大焉王城破与不破,本王并不在乎。早破固然很好,若是破不廖,倒也没什么,耗着便耗着!你自己去看着办,只是粮草充足而已,总有其他什么是不充足,或者是可以人力令他不充足的罢?”
“吖?”曲显是吃了一惊,不明就里,见漓天颀阖目不在说话,便也不敢再出声发问,一时急得抓耳挠腮。
我回头看了看曲,手上动作微顿,深深吸一口气,犹豫着道,“云晚幼时曾与父亲一起参研过先皇时期流传下来的《西域舆图卷》……”
语声滞住,不知该不该再往下说,漓天颀霍然张眸,绝色长眸墨如玄漆,深不见底,迅疾扫向我,冷道,“继续说!”
我定了定神,将手移开他胸膛,“云晚记得那《西域舆图卷》上曾经说过,两百年前,当时的大焉王室耗巨资凿通坤山,引潩水进城,横贯城中,取名忽延河,为两百年来大焉境内唯一的一条河道。”
漓天颀微微眯眼,眼底暗潮涌动,下颌微抬,露出完美却冰冷的颈部线条,他的薄唇紧抿,长久不发一言,自始至终都若有所思地打量我,面色疏离冷漠,瞧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无端争人心惊。
曲不解地问我,依旧进有参出漓天颀那句“可以人力令它不充足”的东西。我不由无奈一叹,起身进步走向他,“北地常年干旱,你说若是切断大焉城中唯一的一条水源……”
语声顿住,微微笑着看他。曲一呆,眼波流转,蓦然惊喜地大喊一声,“妙计啊!”
转眸与他同时望向身后的漓天颀,却见他枕着胳膊静静阖日,像是已经睡去,姿势优雅却又不羁,胸前衣襟依旧敞着,露出紧致的胸膛,他却不管也不顾,桀骜之态尽显。
曲拍拍我的肩膀,冲我感激地点头,我报之已淡淡微笑,刚欲上前为漓天颀整理衣襟,以免他爱寒,忽觉胸口一阵翻涌,痉挛一般,几欲呕吐出来,以袖掩唇猛地转身冲向帘外,身后传来曲诧异的喊叫声,“哎,晚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怎敌他晚来风急
我不知道背后的漓天颀看见我如此会作何反应,他应该并不在乎吧,只是日后在他面前,这样的孕吐反应次数多了,难免会令他怀疑。
一手撑在大帐脊上,一手按住胸口弯腰剧烈干呕,身前有当值的士兵偶然间经过,见此情形,五不瞪大了眼睛。
“看什么看!”
耳畔传来曲的一声厉喝,那些士兵缩缩脑袋忙不迭地跑远了。
我直起身,回眸冲他感激地笑笑,一张脸悔白无人色,胸口那阵不适终于还是被我拼命压下去了。
“我不知道你和璇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瞒着夜?夜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你这个样子根本就瞒骗不了他多久!”
突地怔住,他定定看我,脸色骤然大变,“莫非你真的是……”
我静静望着他,眸光黯淡,笑得从容却又苦涩,顾左右而言他,“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尽快治好他,只要能够治好他,要我牺牲再多,我都不在乎。”
“可是这样对你太不公平!”曲依旧震惊于他的发现,看向我的眼中连出难以自持的讶异与震撼。
我无奈地笑笑,此刻,所有的言辞在我们的面前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如此的毫无意义,既然决定了要走这条路,我定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王妃……”
蓦地蹙眉,眼神凌厉,“这两个字,不要再让我听见第二次,否则,我一定会恨你!”
曲浑身一震,神情复杂地看我一眼,低头道,“是。”
闭上眼睛强自平复心神,再睁开时,一应心酸苦痛再次悄然隐匿无踪,眉梢眼角不露悲喜,又恢复过去的淡静从容。
转头欲走会大帐,曲却在背后迟疑地开了口,“或许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罢,若不是我跟煞瞒着王爷夜探‘幽冥森林’,又怎么会在那里遇见你,只是我不明白,我们是去找血蛊的炼制原料,你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闻言一怔,霍地回身看他,“血蛊的炼制原料?为什么要找这个?”
“璇说既然这种血蛊无药可解,那便从血蛊的炼制方法里摸索,或许还有希望,而那片‘幽冥森林’是突厥人所来炼制各种各样蛊术的地方,林中遍布毒物,除蛊师外,无人胆敢随意踏入其中。那日我们若晚一步,你便……”
心口怦怦急跳,我深吸一口气,动容道,“你是说,若是最近好到这种血盅的练制原料,那么他就还有希望,是不是?”
曲点点头,忽地回神,急急踏前一步,“你不要乱来,那里实在太危险,我和煞有好几次都险些中毒,结果一无所获,你现在这样就更不行了。”
我抬眸平静地看他,淡淡微笑的样子找不出丝毫破绽,“这我当然明白,你放心,我又怎么会拿肚子里的宝宝来冒险呢?”
曲见我说得笃定,一颗心终于送了下来,拍着胸脯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可成了千古罪人,璇一定饶不了我。”
转身背对他的刹那,笑容凝在唇角,眸中一抹坚定的光芒倏忽一闪而逝。
大帐之中,漓天颀依旧静静阖目躺着,听见我进来,眼皮抬也不抬,懒懒讽道,“自己的身子都真么差,怎么照顾本王?若是不行,趁早开口,本王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是么?”我缓缓走近他,淡淡笑道,“既是艰通情理,当初又为何要下令屠杀战俘?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人,被俘也是迫于无奈,不过因为几个罹患热病的姑墨人,连累他们这么多人无辜丧命,王爷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漓天颀霍然张眸,眸中怒意陡生,“你这是在责怪本王了?”
“云晚不敢。”我含笑看他,目光沉静如水,淡漠宁和,“云晚只是希望王爷能够从此善待战俘。”
“凭什么?”
漓天颀不屑冷哧一声 倨傲眸中甚至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杀气。
我侧身落座于他身旁,抬眸冲他莞尔一笑,“大军如今深入北地,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这里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片大漠了,王爷若是不信,就等着看,日后大军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一定会有很多。”
嘴上虽然这样淡淡说着,心中却已将他埋怨了无数遍。你明知道个中的厉害关系,偏要不顾一切挑起战争,这决绝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叫人从此不再为你担心?
漓天颀蓦地轻勾唇角,一抹倾世魅惑的笑容乍现,瞬间炫花了我的眼瞳。我呆呆看着他,眼睛对上那双邪魅不羁的眸子时,心底却凛然生出一股寒气。他的冷,他的狠,他的霸道,他的不驯如今已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生平第一次,我开始觉得眼前的他是如此的陌生。
“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这么同本王说话!纵使有,本王也绝不会令他活过下一刻。”
心底微微一痛,我勉强侧身避开他犀利迫人的审视,淡淡道,“是么,那王爷又何故不杀云晚?”
话音一落,自己却狠吃了一惊,明明知道的,不是么?为什么还要挑起他对“我”的念想,该死的我都对他说了什么!
殊不知满脸的懊恼已尽数落进他眼中,漓天颀盯着我忽地轻笑出声,笑得玩味而戏谑,“既然这么怕死,以后再对本王说话前就先好好考虑清楚,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免得惹恼了本王,你知道你的下场!”
他已为我的懊恼是因为怕死?闭上眼睛拍拍胸口长长舒一口气还好……
再睁开眼时,正对上一越狭长冷魅的眼眸,他一脸兴味地看着我做小动作,薄削如刃的嘴唇勾起一抹幽冷,那双无尽深邃的眼瞳墨若子夜,波澜不惊,完全看不出此刻他的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我尴尬地起身,环顾一眼四周,看见自己带来的包袱放在大帐的一角,不由微微一怔,“云晚今夜就睡在这里?”
漓天颀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他看着我,长眉斜飞入鬟,神色间毫不以为然,“怎么,让你睡本王的大帐,难道你还嫌弃不成?”
面颊腾地泛红,我小声地嘟囔一句,“那我睡觉不就不能脱衣服了。”
“放肆!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本王吃了你?告诉你,本王对男人没一丁点儿的兴趣!”
我骇然吐了吐舌头,拔腿落荒而逃,说得这么小声也能被他听见,夜里若是不小心说梦话了该如何是好?
转身跑出大帐,朔风挟带风沙扑面而来,远处大漠接天连地,胸间瞬时盈满一种辽阔而深远的气息。抛开眼前残酷的征战不说,这里本事一片自由无边的天地。苍茫大漠,寂寥天穹,若能与心中至爱有影皆双,百丈豪情任逍遥,那该是个多么美好的神话。
耳畔远远传来几声马嘶,呼吸猛地一顿,眼眶微微发热,险些不能自抑。来这里这么久,我竟把它忘了,云翼……
拔腿便往马嘶传出的方向跑去,远处是大军的马场,云翼一定就在那里,它看见我不知该会有多么兴奋。
马嘶声,吆喝声,漠风呼啸,响彻天地。脚下的震动愈发猛烈,前方似有万马奔腾,惊雷一般,滚滚黄沙亦随之席卷而起,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快拦住它!”
“不行,不能靠近,这马性子太野,会被他踩死的!”
“那怎么办?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咱们的小命一样得玩完!”
“还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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