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
真儿心惊肉跳地看着单于,部落里没有人胆敢对单于大声呼喝,每个部民都尊敬单于,甚至崇拜有加。可以说,单于是寒漠部落部民心目中的天神,是上天和祖先赐给他们的英明勇猛、骁勇善战的单于。
禺疆下颌紧绷,眼角处凝结着冰霜。
寝帐里的气氛非常诡异,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不发一言,昂首跨步,掀开帘子,走出寝帐。
真儿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原以为单于会震怒,却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竟然这般容忍姑娘。
杨娃娃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映这么强烈,是怕他吗?
她觉得并不是怕他,只是,面对他,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吓死我了,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和单于说话?”真儿心有余悸道,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我还没骂他呢,进来也不先问一声,这样乱闯进来,没病的都被他吓出病来,没礼貌。”
杨娃娃气愤道,一饮而尽,可惜这杯凉水并没有浇灭她的怒火。
的确,如果她的员工、属下没有敲门就闯进来,会被她骂个狗血淋头。
真儿惊愕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部落里的每个人,都很崇拜、很尊敬单于。”
匈奴人崇拜自然神,祭祀天地、日月、星辰和祖先,特别注重天神,认为天神是诸神的最高主宰,人世间的得失均仰仗于天。史书上记载,第一次统一匈奴的头曼大单于,带领匈奴走向强盛顶峰的冒顿大单于,都被匈奴人尊敬、崇拜为上天赐予的天神转世。
有一段时间,杨娃娃研究过匈奴,各个方面的情况都知道一些。而禺疆,一个小部落的单于,有什么特别的能耐,让整个部落这么崇拜他?
“为什么你们会崇拜他?”她冷漫不经心地问。
“我们单于的事情,姑娘有兴趣听吗?”真儿的脸上焕发出兴奋的神采,清澈的眼中布满了天真与崇拜。
杨娃娃颔首。
从真儿的叙述中,她知道了一些禺疆的事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知道一些他的事情,也有利于逃离计划。
十四岁,他打死了第一只野狼;十八岁,八个草原勇士围攻他,他赤手空拳干掉了他们;二十一岁,为了一个水草丰美的草场,呼衍氏部落与寒漠部落发生多次纷争,在一次厮杀中,老单于战死,寒漠部落臣服于呼衍氏。
禺疆背地里召集寒漠部落可以上场杀敌的热血男儿,组织一支钢铁般意志的铁骑;第二年,他率领两千铁骑,与呼衍氏决一死战。
奇特的战术,必胜的决心,骁勇善战的骑兵,因呼衍氏部落轻敌,大败而逃,寒漠部落最终摆脱呼衍氏的奴役与欺辱。
☆、大英雄
部民和勇士欢欣鼓舞,推举他为单于,于是禺疆成为寒漠部落的新任单于。由此开始,部落里每个人,无不对他感恩戴德,无不把他当作天神下凡、太阳神(匈奴人的守护神)转世。
八年来,禺疆把部落打理得井井有条,两千骑兵扩充到五千,已经成为一支精锐的铁骑。牛羊成群,骏马肥膘,每家每户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安乐太平,而且部民们繁衍旺盛,人口大增。
今年年初开始,加斯部落不断地骚扰,掠走很多牛羊、骏马、女人孩子,部民再一次惊恐不安。部落的年轻男儿个个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不停地叫嚣:扫荡加斯,砍死巴卢。
禺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果然,士气高涨的骑兵们不负众望,一战定输赢,踏平加斯部落。
再一次,禺疆成为寒漠部落的大英雄,成为辽阔草原上的一个传奇。
这么看来,这个混蛋还挺有能耐的:统军有术,治理有方,只是不知道,这么一个能人,是否甘心于一个小部落的单于?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杨娃娃掐指一算,“这么说,你们单于已经三十岁了?”
真儿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吧。”
“三十岁,也不年轻了,哦,对了,他的家人呢?阿爸阿妈呢?有没有兄弟姐妹?”杨娃娃问道,他总不会和孙猴子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好吧,我告诉你,我也是听我阿爸说的。”真儿犹豫片刻才道。
真儿所说的事,杨娃娃非常震惊。
简单地说,禺疆是挛鞮氏部落老单于的小儿子,有一个哥哥叫做立脱,年长八岁。
十二岁那年,挛鞮氏部落老单于病重,小禺疆下毒害死了阿爸。挛鞮氏部落的部民要杀他,以告慰老单于在天之灵。哥哥立脱私自放了他,让他走得越远越好。十二岁的禺疆,流落到寒漠部落,无敏看他可怜,就收养了他。
杨娃娃觉得不可思议:十二岁的孩子,杀死了亲生父亲,为什么?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苦衷或者目的?
让她震惊的是:禺疆居然是挛鞮氏子孙!
挛鞮氏部落是匈奴统一后的统治阶层,从头曼开始,匈奴大单于历来都是挛鞮氏的后代子孙。那么,挛鞮氏部落很有可能是头曼的祖先?他将会在历史进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热气稍稍减退,帐中不再那么闷热。
真儿不急不缓地为她扇风,杨娃娃左手托腮,微闭双眼,右手搁在额头上,三根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脑门,弹奏钢琴般充满了韵律感。
“真儿,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就回答,如果不知道,那就算了。”她问,卷翘的黑睫如翅轻颤。
“姑娘问吧。”
**娃娃要问什么呢?
☆、要她臣服于自己
“挛鞮氏部落老单于,疼爱孩子吗?喜欢哥哥,还是弟弟?”
“这个……我不知道,我想,阿爸阿妈都会疼爱孩子的。”真儿蹙眉道,虽然阿爸送她到单于营帐服侍单于,不过,她知道阿爸阿妈很疼自己的。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杨娃娃浅浅微笑,“你的阿爸阿妈疼你,你也很爱他们,那么,你会杀他们吗?”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杀死阿爸阿妈?”真儿激动道,忘记了扇风。
“你不会,你们的单于会吗?他为什么害死疼爱他的阿爸呢?”杨娃娃笑眯眯道。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这么说,单于没有下毒害死他的阿爸?”真儿恍然大悟地笑道。
杨娃娃撇撇嘴。
那也不一定,如果老单于不喜欢禺疆,宠爱哥哥,而他基于妒嫉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下毒害死亲生父亲,也有可能的,毕竟人心难测。不过,她不想对真儿说这些话,真儿的心思很单纯,还是不要污染她比较好。
————
站在寝帐外面的禺疆,心潮起伏,双拳紧握,难以克制内心的激动。
深深地震撼。
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字字珠玑;她合情合理的分析,雄辩有力,瞬间瓦解了纠缠他十八年的那桩阴谋。
良久,他才平静下来。
其实,从她的寝帐出来后,禺疆回了营帐,愣愣地站了片刻,吩咐麦圣一件事情,之后,他烦躁不安,心中的某个角落,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可是,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他走出营帐,想到处走走,却不知不觉地走到她的寝帐。
恰巧,他听到帐内她和真儿的谈话,说的正是他下毒害死阿爸的事。
为什么每个人都深信不疑的事,她就能一下子看出破绽,而且分析得有情有理?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禺疆感觉得出来,她的胆识和见识、智慧和抱负,绝不亚于自己,而且,在某些方面,可能胜过自己。也因为如此,她绝不会臣服于某个人,她只忠实于她自己。
因为那个奇怪的梦而产生的彷徨与犹豫,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浓雾已经散去,就像最初相遇的时候所认定的那样,她是一匹极品的烈马,他要定了她,要她臣服于自己!
前面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身穿水绿色绸裙的霓可,身段风流,犹如弱柳拂摆,另外一个,是她的婢女。
禺疆立即后退,藏身在毡帐的后侧。
霓可来找杨深雪吗?
他目光如炬,嘴角边扯出狼牙般森寒的冷意。
掀起毡帘,霓可闯进来,柔美的瓜子脸冷冷地扳着,杏眼一瞪,横扫全场,不可一世,高傲地俯视帐中人,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别人是臣服在她脚下的子民。
杨娃娃悠然地站起身,浅笑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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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威
霓可来此的目的很明显: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真儿惊惶地看看服侍的姑娘,又看看霓可,想说点儿什么,被杨娃娃阻止了。
杨娃娃决定以静制动,等着霓可出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时候后发也能制人,且先看看霓可下马威的招数是如何高明。
霓可看了一圈,浅笑着。
这寝帐太简陋了,什么东西都没有,还不如自己的寝帐呢。
如此看来,单于并没有特别对待她。
她冷哼一声,杏眼一瞪,“喂,你叫什么?”
杨娃娃暗自嘀咕着:一点礼貌都不懂!先气一气她。
“你叫霓可。”杨娃娃嗓音轻柔,语气却是不屑。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霓可又错愕又惊诧。
“女人生气可是很容易变老的。”杨娃娃慢悠悠地调侃。
“你——”霓可气得说不出话,指着真儿的鼻尖,凶光毕露,“是不是你说的?”
真儿骇然得瑟缩着,心虚地低着头,躲在杨娃娃身后。
霓可步步紧逼,纤长五指化成毒掌,朝真儿的脸颊狠抽过来
杨娃娃迅捷出手,抓住她的手腕,猛一用劲,反拧在背。
“啊……疼……放开我……”霓可痛得弯下腰,惨叫着。
她的婢女,看着霓可被人欺负、痛苦难当的模样,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紧闭双眼准备挨打的真儿,听到霓可喊疼,怯怯地睁眼,惊讶地看着霓可狼狈的一幕。
杨娃娃撤了七分力道,语声冰冷,“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想跟你争什么,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不过,我告诉你,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永远不会是你的。听明白了吗?”
霓可无奈地点头。
倒是不怎么疼了,可保持这姿势,确实有点难过。
“顺便给你两个教训,你给我听好了。第一,千万不要在我面前随便打人,也最好不要随便打人,因为你没有随便打人的资格。第二,你想找我聊天,我非常欢迎,但是,你最好不要不请自来,也不要擅闯我的寝帐。”
“记住了。”霓可应了,那双眸子闪过一抹怨恨。
杨娃娃放了她,这种看似柔弱、恃宠而骄的女人,必须要给她一点教训。
站在帐外的禺疆,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杨娃娃的话。
我不想跟你争什么,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永远不会是你的。
禺疆冷着脸离开,心道:从现在到老死,你都是我的,跑也跑不掉!
当天晚上,他让人传霓可到营帐。
霓可心花怒放,沐浴梳妆,弱柳般盈盈走向爱慕的男人。
禺疆定睛看她,目光玩味。
☆、会吃人的母老虎
紫红色长裙裹住她纤细的腰肢,唇红齿白杏眸妩媚,尽显妖娆……
霓可,容貌标致,行止大胆,只不过,不及某人。
这是第一次,他正眼打量霓可,以往,他从未正视过任何一个女子。
霓可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见他看着自己,心中忐忑,娇声道:“单于……”
禺疆微牵唇角,寒气逼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午后你去哪里了?”
霓可终于明白,原来是为这事。
略略定神,她回道:“霓可觉得杨深雪的舞很奇特,午后去她寝帐向她请教了,单于,霓可做错了吗?”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去招惹她。”禺疆不客气道,这个女人一直在撒谎,实在讨厌,“你应该明白,你自己有多少份量。”
“单于,霓可只是向她请教舞艺,仅此而已。”她急忙解释,心慌慌的。
“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否则,你的家人和族人,将会因你而受到牵连。”他目光如炬,语气冷酷。
霓可错愕地看着他,杏眸闪着莹莹的泪光,楚楚可怜。
禺疆冰寒道:“你是一只会咬人的猫,但是,我告诉你,她是一只会吃人的母老虎,你不想被她吃了,就尽管去招惹她。”
霓可不明白,单于到底是在帮自己,还是帮杨深雪?
可是,他说到杨深雪的时候,神采飞扬,眼中充满了“征服”。
霓可心中笑了,一个男人想征服一个女人,那很有趣,也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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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杨娃娃觉得无所事事,想到处走走,顺便察看四周的环境,为逃跑做准备。
她委婉地对真儿说,总是待在寝帐里闷死了,想出去走走。
真儿一脸甜笑,说没问题,可以给她带路。
既然那个混蛋没有约束她的行动,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