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次日早朝过后,庄书晴一回兰芷轩就在门外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庄小姐。”荣正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后面几人也都弯了腰。
“免礼,荣院使这是……”庄书晴哪会不知他们的来意,故意问了这么一句就是等着他们开口。
她不藏私,她甚至希望自己这一门医术能有更多人来学,给病人多一线生机,太医院就是个扎根发芽的好地方,所以有些话由她来说当然不如别人主动开口求。
荣正一脸赫然,“庄小姐,老夫腆着脸开这个口,希望庄小姐手术时能允许我们旁观,庄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守规矩。”
“好奇?”
“好奇是有,我们也想知道庄小姐是怎么救人的,外科一系一直都是有的,可从来无人能做到庄小姐这等程度,不敢求庄小姐教我等,就是开开眼界也是好的,说不定于我们的医术也能有所启发……”
“我愿意教,只要你们真心想学。”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庄书晴正色道:“不需要你们改投我门下,也不用你们放弃你们现在的医术,只要你们守我的规矩,我愿意将我的医术教给你们。”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几人对望一眼,虽然高兴,却也迟疑,不用拜师就能学到医术,真有这样的好事?
这就是古人和现代人的区别,古代的尊师重道远不是现代人可比,同样的,古代拜师的门槛也绝不是现代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一辈子可能就收了寥寥几个弟子。
现代学医,只要你成绩够好考得上那所学校,有钱交学费就能学,想怎么学就怎么学,只要你脑子够用,中医西医一起学都行。
庄书晴现在这话,无疑是打破了规矩。
“当然,不想学的我也不会强求。”留下这话,庄书晴进了兰芷轩。
去换了身衣裳出来,荣正等人像是商量过来,齐齐躬身行礼,“先生。”
不叫师傅叫先生?倒也有些急智,先生之名范围可大得很。
“随我来吧。”
一早就在这里烧了几盆碳,手术室内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些,周知肖就穿了一身中衣坐在手术台上,看到庄书晴进来就叫了声庄姐姐。
贺曼和夏珍忙上前给她穿手术用的袍子,庄书晴头上的珠钗已经取尽,边接过帽子来戴边道:“不要担心,很快的,睡一觉就结束了。”
周知肖摸摸右手,轻声恩了一声。
庄书晴回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几人,“要想近了看就穿上和我一样的衣裳,在那个柜子里,自己去拿,对了,谁主外科?”
荣正身后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上前一步,“是老臣。”
“贺曼,去给他穿上手术袍。”
“是。”
☆、183章 手术
庄书晴现在已经很有当先生的经验了。
从青阳子的药箱里拿出几个瓷瓶来,又让夏珍拿来早就准备好的戥秤,她没有青阳子手等于秤的本事,只能用这个。
“医典里有一麻沸散,诸位可知道?”
自是由荣正来回话,“学医的都知道,可它的神奇之处一直只见于记载。”
“麻沸散是失传了,可青阳子做出来的这个麻药,药效和麻沸散相同,都是能让人失去知觉,时间的长短由药量多少来控制。”
“同等于麻沸散的药效?”荣正声音顿时拔高了,同来的太医院大夫都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这药意味着什么,做大夫的最清楚。
有些病不是不能治,有些人不是不能救,可那种痛,人受不住,要是有了麻沸散……
庄书晴小心的称着重,等称完了才再说话,“不将人麻痹了,我如何敢将人开膛剖肚的治病?麻药在外科一系中的作用远大于其他系,这位……”
“刘居安,老臣刘居安。”刘居安的激动显而易见,说话时唾沫都喷出来了。
“刘御医应该很清楚才是。”
“是,老臣清楚,有了这麻沸散……”
“就叫麻药,不侵古人之名,传出去别人还当青阳子是沽名钓誉之辈。”
青阳子是得望真人的弟子这事在太医院早就传遍了,这事要是别人做的,他们真有可能会这么想,可是得望真人的弟子,他们相信有这个本事。
“是,麻药,有了这麻药。许多病就能治了,太多人就是活生生疼死的。”
将调好的药递给周知肖,柳知琼立刻送上一碗酒。周知肖毫不犹豫的一口喝尽。
“这药和麻沸散一样,需要用酒送服。”扶着周知肖躺下来。庄书晴给他理了理头发,温声道:“相信姐姐,恩?”
“恩。”从初见时起,我就一直都信你,失去意识前,看着那张温柔的笑脸,周知肖在心里想。
庄书晴将口罩拉好,套上手套。
“荣院使。要麻烦你看好脉。”
“是。”
看另外几个御医都换好手术袍在近处看着,刘居安神情尤其认真,庄书晴心里满意,再次摸了下骨头确定,按腹案在拇指根部那里划出一个印记,然后拿起手术刀,毫不犹豫的在那个位置下刀。
分别切开皮肤、皮下及切除多余的骨骼,庄书晴嗡嗡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这是侧副韧带、肌腱及一部分的皮肤组织瓣,要保留下来。利用保留的侧副韧带和肌腱修复和稳定关节,预防其后的偏位……”
因为创口小,场面并不多血腥。可毕竟是皮肤下的东西,御医医术再高超,对这些身体内部的东西也是不熟悉的。
看庄书晴翻着那些血糊糊的东西,他们努力记住这些新名词的同时,看向庄书晴的眼神就透出了敬畏,医术这东西做不得假,她能这么熟悉,并且精准的割掉多余的东西,只能说明她曾见过许多。所以她有自信没有割错。
他们果然还差得远。
这对庄书晴来说真是一场小手术,一个半时辰就完成了。这还是为了让他们看清楚点,她将动作放慢了许多。好在一开始调制麻药的时候就将这算进去了,一直到手术结束,周知肖都没有醒来。
“脉象如何?”
荣正眼睛不离那个创口的回答,“无碍。”
庄书晴让开主刀位置,“你们都过来看看,让一个残缺的人变得完整,这就是手术的成果。”
刘居安本来就离得近,迅速上前一步占着那里不移步了。
天生六指的人虽然不多,却也非见不到,不管出生如何,有着怎样的身份,多出来的那一指都将是他一辈子的负担,被人笑话,轻贱,一切美好都和他无关。
所以六皇子哪怕贵为皇子,在宫中也默默无闻,若非这回的叛乱,有些人都要忘了皇上还有个六皇子。
要是没有庄小姐,他这一辈子不要说离皇位只差一步之遥,永远都只会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将自己藏起来的六皇子。
刘居安眼里满是期望,“先生……真愿意将这医术教与我们?”
“当然,只要你们愿意学。”庄书晴看着这间手术室,“这样的地方,天底下才两处,我希望有朝一日它能遍地开花。”
“我等会努力的。”
示意徐佳莹和柳知琼上前做最后的清理,庄书晴脱了手套,取了口罩帽子,脱了手术袍,除了太过素净,她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我现在事情太多,可能没多少闲暇教你们什么,她们两跟我学了大半年了,要是你们不嫌弃她们是女人,不懂的也可以问问她们。”
嫌弃她们?那是真嫌弃,他们哪个不是和医术当了几十年交道了,岂是刚学半年的新手可比的。
可他们只能应下。
看不起女人?别开玩笑了,庄小姐会的这些,他们可都不会。
总不能要庄小姐不要监国了来教他们医术先,皇上能饶了他们才怪。
麻药的量控制得很好,这边一收拾好周知肖就睁开了眼睛,从数颗脑袋中找到庄书晴,软着声音开口,“庄姐姐。”
庄书晴小心的握住他的右手举高,“看看,是不是没有了?”
周知肖看着那处本来是个指头的地方只剩一个缝着针的刀口,没有了,真的没有了,那个让他从小被母妃责骂,怨愤,让父皇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让他吃饭都只用左手,从不敢用右手示人的那一指,真的切掉了。
周知肖眼眶发热,恨不能大哭一场发泄他多年来受的苦。
可最后,他也只是咬着后槽牙用力点头。
“以后,你和其他人就一样的了,不要觉得这一个手指头耽误了你,因为它,你不得不学会隐忍,也因为它,才将你的脾性磨练成如今这般模样,这样的你才堪大用。”
“我知道,庄姐姐,我不怨。”
庄书晴摸摸他的头,就像对待一个听话的孩子病患,“现在药性还没退,你觉得疼的时候告诉我。”
☆、184章 布告天下
这边手术一结束,那边皇帝就收到消息了。
皇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也不知他这口气是为谁叹的。
当周知肖已经觉得不那么疼时,苏文终于进京了。
年轻的苏文在京都曾是相当有名的人物,有才,却不恃才傲物,是难得的和武将都关系好的文臣。
所以当年皇帝想微服出去走走时,是和苏文去的会元府,也才会后来的白瞻。
每每皇上去会元府,唯独会见的臣子也只得他,君臣关系一直算是非常得宜。
此番见到皇上的惨样,苏文好一会都没能喊出一声万岁。
“这就吓到了?这还是养得好些了。”皇上轻笑,示意温德上前扶他起身,“行了,你也不是小年轻了,坐着说话吧。”
苏文确实有些被吓到,这真是老了十岁不止。
他虽然不在京都,却有他的消息门道,京都的情况他也知道个差不离,旨意只召他回京,却没有道明圣意,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最大的可能性不外乎让他入朝为官了。
“叫你回京不是朕的意思,是书晴。”
苏文讶然,是她?这是想他回来帮把手的意思?
“她铁了心的要将老六送上那个位置,想让你当太傅,帮她调教储君。”
看苏文脸上表情又是一变,皇帝好心情的笑了,“看吧,你也吃惊,哪有人不自己巴着那个位置,传给自己的子息,反而上赶着送到别人手里去。”
苏文想了想,“那皇上的意思是……”
“依她。”皇帝回得毫不迟疑。“你多打听打听就会知道,她接手后没做差一件事,她既然这么看好老六。朕也只能相信她的眼光,要是有更好的选择。朕也不是非得让瞻儿坐那个位置不可,你也知道,他不适合,至于书晴,她实在太没野心,朕不能强人所难。”
没野心是真,有自知之明也是真,苏文和那庄书晴打过几回交道。知道那是个什么性子的姑娘,她身上就有那种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的气魄,哪怕东西再好,也动摇不了她。
“你也逍遥得够久了,回京吧,也当是回来帮帮她,她一个人撑得不容易。”
“是,微臣遵旨。”
皇帝满意的点头,饶有兴味的说起了别的,“听说你和书晴结亲了?”
“是。虽然还没有正式走礼,两家长辈却也交换了信物,只等两人再大一点就定亲。”
“你倒是下手快。据说那小子不知道多少人家看中了。”
苏文笑,“肥水不落外人田,说到底也是臣家里合适,不然以庄家姑娘那个稳重性子也不会点这个头。”
皇帝一想,倒也是,她不会看姑娘家里有多大权,只会看姑娘合不合适,是不是良配,娘家人是不是拎得清的。其他的,都不在她考虑。
君臣两人又说了会话。苏文看皇上面露倦意便起身告退。
“去见见书晴吧,朕现在已经不管事了。有什么事你和她说。”
“是,臣告退。”
跟着小太监来到兰芷轩,苏文见到了宽大的书案后头看起来越加只有小小一个的庄书晴。
书案上堆着一堆奏折,手里拿着笔正在批阅。
“苏先生到得好快。”放下笔,庄书晴起身相迎,坐在一边手上还包着纱布的周知肖也随之起身。
苏文轻笑,“我是不是要见个礼才合适?”
“您是我兄弟的先生,可不是其他人,要行礼也该是我才对。”庄书晴将周知肖往前推了一步,“我还得再给您推荐一个弟子,知肖,去给先生见礼。”
周知肖很听话,不过苏文却拦住了,“等我正式任太傅了再行礼不迟。”
庄书晴也不强求,示意苏先生在她对面坐,她也坐回了书案后头。
“苏先生别怪我劳动您前来,我能教他一些东西,可我到底是个女子,有些东西没法教他,其他人我又信不过,想来想去都觉得交到您手里才是最好的。”
苏文为人师表这么多年,这方面还是有自信的,闻言也不客气的收下这顶高帽子,“你想我教他些什么?”
“那些老八股就算了,他不用参加科举,学那个也没用,具体要怎么教您说了算,您觉得怎么教对他有益就怎么教,无需照搬前人套路,不过……一味讲究仁德非周国之幸,眼下的情况就是前车之鉴。”
苏文无语的看着她,这就差没指名说皇上仁德过头才造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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