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柳家之人与我不共戴天,你又当站在哪边?可会将我交给他们?”春歌如此问道。
“你将我当作什么人?不管你们之间有怎样的恩怨,我都不会出卖自己的朋友。”季夜听春歌如此一问,不由微微动了一丝怒气。
“顾小姐,你刚才的问题的确有些不妥,即便你不是少爷的朋友,就凭借当日的救命之恩,我家少爷也不可能做出那般事情。至于你与柳家的恩怨,若是理在你这边,别说少爷站不站在你这边,就是我墨儿也会站在你这边,我实在弄不懂,你到底担心什么。”一旁的墨儿也不由气呼呼的说道。
“若是有些冒犯还请你们见谅。只是此事,我眼下还未有一丝真凭实证能够指证柳家所为,因此,我不得不小心谨慎。”春歌说着不由苦笑一声。
“既然如此,你还是先说说你的事情,若是可以帮你的,我定不推辞。”季夜见春歌如此神情,不由柔了嗓子如此问道。
“就在半个多月前,我顾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之祸,若非一位故人恰巧赶至,说不得,我与弟弟也成了他们刀下亡魂。而这罪魁祸首,我虽无凭证,却也在那追杀我与弟弟的人口中得知,是那柳家二爷柳墨白所为。说起柳墨白,你身为晋王的孙子,也定然知道,他为太后筹备寿诞之事,对吗?”
“没错,太后偶然一次机会,品得民间一种新茶,名为花茶的新茶品,顿时喜爱上了此物,命柳墨白全权负责此茶,希望能够为她购得些许极品。此事,虽然仅是太后口授之意,却也满朝皆知。你突然问起此事,又是为何?”季夜说着将不解的目光望向春歌。
医不了他的眼,我不会原谅自己
“那你可记得这花茶的主人叫做什么?”春歌再度问道。
“好像是叫古、古……”季夜苦思冥想,俨然不曾记全此人的名字。
“少爷,是古歌公子。”墨儿见季夜答不出来,忙开口替他回答。
“对,正是古……咦,古歌?那不是你在凤阳城之时,曾经用过的化名?难道这花茶是你之物?”季夜瞬间察觉到春歌如此一问的目的。
“没错。这花茶便是我之物。但是,为了让自家过得平静些,我只是将这个花茶用一个莫须有的人,作为伪装,将部分花茶的销售权利,转给了顾家,想借此改善顾家的生计,却没想到正是这个决定,反倒是害了全家。”春歌说着不由眼眶微微一红,双拳不知何时已然拽紧。
一旁的季夜沉默的望着春歌,反倒是墨儿开口追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柳墨白到了尹临城,以低廉的价格收了所有花茶不说,还要买下花茶的烘培技术。我当时也不想与他纠缠那么多,便有了决断,让出花茶亦是无妨。接着,我拜托一位朋友假冒了古歌这个身份与他谈判,以五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他花茶的烘培技术与配方。哪知道,就在当天夜里,家中便遭了巨变,全家上下被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杀人灭口,更是火烧了整座宅子。我与弟弟还有侍女一同从后山逃了出来,奈何江边之时,却遇上埋伏。侍女死了,我与弟弟也中了毒。待我三日之后醒来之时,弟弟的眼睛却因为毒伤而失明了。”春歌说至此,抬眸望向季夜,接着说道:“我此行来此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够帮我取得无止水,医治我弟弟的眼睛。”
“无止水!”季夜忽而沉默了。
“我的朋友说,若想医治弟弟的双眼,就必须以无止水为药引,否则,他这一辈子都将在黑暗中度过。”春歌说着眸光一敛,面露愧疚之色,“我已经无法保住全家性命,若是连弟弟的双眼都无法医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来我家当西席,如何?
季夜眼见春歌如此,不由轻声一叹,开口说道:“你的朋友既然知道无止水的存在,想来也知道若想取得它,应该需要怎样的条件吧。”
“嗯,我知道。”春歌点了点头。
“那你……”季夜张口方才说了两个字,却忽而停下,沉吟不语片刻后,轻叹一口气道:“罢了,我便帮你这次,不过,这无止水要到十二月十五月圆之夜方能取得,如今也不过是七月十五,还有五个月之久,这段时间,你又有何打算?难道就在城中客栈一直居住到我取来无止水的那日为止?”
“眼下也只能如此,我别无选择。”春歌也颇是无奈。
“那你又可知,这京城之地处处皆是柳家眼线,想来那柳墨白对你定然有些印象,谁能够保证你们不会突然遇上?届时,你认为自己这条漏网之鱼,他会轻易放过?”季夜如此问道。
“这……”春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正如他所言,这经常本就是柳家出没的地方,说不得某天突然就不期而遇,届时的结果对她而言,绝非好事。
“不如这样吧。你来我家应聘西席先生。正巧我家四弟今年已然十四,虽然较之于你小一岁,可是性子却是颇为顽劣,府中除了祖父之外,鲜少有人能够制的住他。我祖父也曾经为他寻了不少的西席先生,可是每个都不过教了他几日,就被气跑了。若是你忍得住我四弟的捉弄,又有几分才华,倒是可以到晋王府应聘西席之职。至于你弟弟……”
“我不会丢下他不管。”春歌忙表示自己的立场。
“我没说让你丢下弟弟,只是觉得若是你带着弟弟成了我四弟的西席先生,我担心他会对你弟弟出手。”季夜如此说道。
“这个你尽管放心,虽然我弟弟暂时无法视物,却也不是一个会被人弄哭的孩子。更何况,有我护着他,只要不是武林高手,倒也不一定奈何得了我。”春歌如此一说,俨然是同意了季夜的这个提议。
当重眼前事
虽然她不曾住过王府,却也知道王府的规矩与上官家这边倒是相差无几,对她而言,想要应付自如,却不是个问题。
“你会武功?”季夜听得春歌如此一说,倒是有些意外。
“怎么?你不信?”春歌眉梢轻挑,反问道。
“如今并非信不信的问题。只是当初试你之时,你却丝毫不会武功,我不知道该说你隐藏得很好,又或是我眼力太浊。但是细细想来,若你不懂武,你家惨遭剧变之时,你又怎能逃过一劫。”季夜说着浅浅一笑道。
“其实,当初之事,你并无猜错。我虽然此刻会武,却不过是偶然得之。算来,若非遇上那位老人家,我根本不足以逃过那日劫数。奈何,平白得到之物总是有一定的限度。”春歌说着眸光不由随之一黯,望了眼桌上空置的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火辣辣一片,染红了她的面颊。
“你也别难过。善恶到头终有报,此时不报不过是时辰未到。兴许,你顾家的仇,终有一日能报,你又何必如此郁郁寡欢,还不如重视当前,珍惜眼前物。”季夜说得语重心长,眸中难掩担忧之色的望着她。
“是我失态了。莫怪,莫怪!”春歌笑了笑,忽而觉得自己今夜似乎说得太多,也太失常了。
“你愿意与我说这般,倒是将我当作朋友。我怎会怪你。”季夜笑笑说道,提起酒壶为春歌将酒满上,“来,与我喝上几杯美酒,将一切不快的事情忘却。至于那些家仇之事,过了今夜后,你便将它藏在心底,待到自己有能力之际,再行谋算,如何?”季夜举着酒杯轻声问道。
“没错。在我未有能力之前,有些事情即便不想放也要先放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医好弟弟的双眼,至于其他事……如你所言,待我与我有能力之时,再作打算。”春歌说着仰头饮下这杯酒,随即起了身,朝着季夜微微行了一个躬身之礼。
冤家路窄
“今日能够在此见到你已然是达成我此次来此的目的,我就不再久留。待到明日之时,我与弟弟会前往城北晋王府应聘西席先生。届时我会以男儿装扮出现,至于名讳……”春歌微微沉吟片刻,忽而起身开口咏道:“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我的名讳就叫月行吧。”说完此话后,却见她离了石凳,朝外走去。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季夜口中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话,目光随着春歌离去的背影,渐渐深邃。
“少爷,您真的准备为顾小姐取得无止水?要知道,若是您想取得无止水,就唯有……”墨儿顿了顿话音,接着说道:“这岂非跟您原本的意愿相违背?若真取了无止水,恐怕您的处境……”
“墨儿,你说得我都懂。只不过,救命之恩我不得不报,更何况,此时距离大试还有数月之久,也不见得非要取来无止水,方能解决事情。”季夜不以为意的说道。
“但愿如此吧。”墨儿见季夜似乎不愿说此事,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的为他斟酒。
从季夜那处离开之后,春歌本准备就那般离去,只是,当她再度路过天水阁之时,却意外的看见上官烟云一脸巧笑嫣然的与柳墨白一同出现在人群中,引得阁中众人一阵骚乱,纷纷上前示好。
望着阁楼上那张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面容,楼下之处,春歌咬了咬牙,低喃道:“一对奸夫淫妇。”
“公子这话说得有些欠妥。你这一骂,岂非诋毁了舍妹的名声。”
春歌身子忽而一僵,缓缓转头间,却见阴暗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他手中提着一个酒坛,虽然脸颊略显消瘦,眼眶因为长久的难免而凹陷,却依旧不妨碍她认出此人的身份。
望着眼前忽而出现的上官昀,春歌心中此时却是百味齐集,从未想到会在此时此刻,在此地遇上他,还被他听见自己辱骂柳墨白与上官烟云的话语。
重遇上官昀
春歌细细打量上官昀的反应,却见他眉宇间未有一丝怒色,似乎并无怪她之意。
“咦,我怎么觉得你有几分面熟。”走进春歌的上官昀,望着她那张容颜,不由皱了皱眉头,仿佛在思考着眼前这张令他颇觉熟悉的面容,到底在何处见过。
“在下这张面容极其平凡,大人会有几分面熟亦是正常。”春歌定了定心如此说道。
“是吗?”上官昀笑了笑,接着道:“无论你我曾经是否相识,既然能够在此遇见,陪我喝一杯如何?”上官昀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两个酒杯,俨然是想找个人陪他喝酒。
“大人请在下喝酒,自是在下的荣幸,只是,我刚才……”春歌欲言又止,话中含义自是不言而喻。
“虽然我不赞同你的说辞,但那也因为烟云是我的妹妹。至于那个柳墨白,你若是看他不痛快,大可在我面前骂上几句,我是不会介意的。”上官昀如此说道。
“听大人的口气,似乎对这位柳二爷颇有偏见。”春歌问道。
“不提这个,你先回答我,可要陪我喝上两杯?”上官昀似乎只打算找个人陪他喝酒,至于这个人是谁,对他似乎并不重要。
“好哇。”既然上官昀不介意,她也没必要扭捏作态,便爽快的答应了。
“爽快,那咱们去那边亭子喝酒。”上官昀说着正要先行一步,却听得阁楼上忽而响起一声轻唤。
“大哥,为何来了天水阁也不上来?”上官烟云在楼上朝上官昀喊道,忽而见他身旁还有一位陌生的男子,不由接着问道:“大哥,那位是你朋友吗?何不让他一同上来,为我们介绍介绍。”
上官昀见春歌面色有异,随即开口拒绝了上官烟云的邀约,“不了,我这位朋友喜欢清静,就不上去了。”
“那好吧。既然是哥哥的朋友,我就不勉强了。”上官烟云颇是可惜的说道。
“那我们先行一步了。”上官昀说着示意春歌跟他走。
昀月园
为了避免再撞上府中一些客人,上官昀刻意领着春歌离开了前院的位置,走向了庄园后头一处较为僻静的院子。
当春歌踏入院子,抬眼望着院门前挂着的一块牌匾时,不由露出讶异之色。
昀月园!
这是当初大哥为了她,刻意请祖父应允改建的一处花园,此园并不华丽,只是在园中搭建了一座竹亭,随后在竹亭四周种满了一种淡蓝色的名为幽蓝的小花,每年七月的时候,整个院子中便会开满这种小花,煞是好看。
只是,这处院子除了她之外,哥哥从不允许别人进来此处。为何他今夜却突然将她带到这里来。难道他看出了什么?这不禁令得春歌忍不住胡思乱想。
“你怎么了?”似乎是感觉到春歌的异样,上官昀不由回身说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园子,很特别。”春歌笑了笑,佯装在看风景,却也注意到自己的话音落下时,上官昀脸上出现了一丝微微的异样。
“算了,我今夜没有饮酒的兴致,对不住,还拉着你到这个地方来。”上官昀站在原地片刻后,忽而轻叹一声如此说道。
“无碍,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能够四处走走,也是个不错的事情。”春歌笑道,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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