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了?”待到最后一个仆役将桌子挪走之后,柳祁潇微微侧过脸,看向柳倾歌,轻声问道。
“哥哥无须担心,倾歌没事儿。”柳倾歌握住了他的手,感受那熟悉的大手里传来的温度,柔声一笑。
正在这时,忽然有丫鬟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口中急道:“大少爷,小姐,不好了!新房里闹起来了!小婢只听到有摔瓷器的声音,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柳祁潇闻言,立即带着柳倾歌往柳祁泽的新房里走去。大红灯笼映照下,空气中似流淌着诡异的红光,显得格外阴厉。隐隐约约有争执的声音传来,很是肆无忌惮,这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啜泣声。
柳祁潇走至门口,用手指轻轻叩了叩门,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老二,你先开开门。”
房间里的吵闹声一下子停了。紧接着,就听到有“蹬蹬瞪”的脚步声,随即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柳祁泽用手撑着门,披头散发的造型几乎遮住了半张面孔,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透出从未有过的疲惫与无奈。他用手握成拳头凑在唇边咳嗽了几声,忽地低低开口道:“大哥,这日子没法过了……”
柳倾歌的视线透过他往里面瞧去,只见李媛坐在床头,泪痕满面,盖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她脚边,一个精致的花瓷瓶已经成了碎片。她闻得柳祁泽这么说,顿时怒从心起,一下子站起身来,目光冷得彻骨:“柳祁泽,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李媛是哪里配不上你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柳祁泽听了之后,不由得回转头去,眉骨一挑,冷笑数声:“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我不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委屈你不觉得太过可笑了么?!”
“但是我既然嫁过来了,我就是你的人,这辈子你都逃不掉。”李媛说着,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一字一句皆是那般嚣张,“除非你想抗旨,除非你不要命了,除非……整个柳府跟你陪葬。”
柳祁泽心头大怒,不过他却不肯在面上带出,只是看着张狂大笑的李媛,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挑衅的表情。
一直没开口的柳祁潇闻言,忽然毫无征兆的开了口,声音清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老二,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家,那就不要回来了。晚上可以回军营睡。”
柳祁泽自然听懂了柳祁潇的话外之意,弦外之音。他笑着点头,自然是一万个赞同。不和李媛同塌而眠,对他而言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李媛却是瞬间变了脸色:“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连弟弟的夫妻之事都管,是不是管太宽了?”
“随你怎么说,”柳祁潇转过身,淡淡丢下一句,“既然你是柳家媳妇一天,就容不得你放肆。你若是想好好过日子,那我自然无二话。但是若是无事生非闹得家宅鸡犬不宁,那你就要做好承担这一切的准备了。”
柳倾歌自然知晓为何柳祁潇会这么说,因为他平生,最恨别人威胁。
柳祁潇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特别不客气,所以李媛的脸色变来变去,最终成了一片寂然的死灰。
柳祁泽得了柳祁潇的许可之后,收拾了一下衣物,然后就带了一个小厮离开柳府。
皓月当空,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夜风将他的酒意也吹醒了大半。静寂的大街,除了他和小厮的脚步声之外,其余一丝声音也不闻。待得他走至街头的一个拐角之时,忽然黑暗里有个人影动了动,随即那人惊喜的唤道:“二少爷?”
柳祁泽素来怕鬼,此时惊得差点儿叫出声儿来。定睛一看,眼前这人不是淼儿,又是哪个?“你怎么没在醉香楼?在晚上在这儿装神弄鬼做什么呢?”
淼儿一把拉住了柳祁泽的衣袖,眼泪汪汪的道:“二少爷,奴家已经给自己赎身了,现在无处可去,你能收留么?”
“收留?”柳祁泽落寞自嘲的笑了笑,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复又道,“我如今自身难保,自己都灰溜溜地滚出柳府了,哪有能力护你周全?”
淼儿一愣,过了片刻,脸上露出了欣喜的意味:“二少爷今日大婚,此刻却出了柳府,这也就是说二少爷本身并不喜欢那个新娘?”
“是,不喜欢。”柳祁泽轻轻挣脱了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垂下眸子,低声开口。
“那二少爷……喜欢奴家么?”淼儿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被甩开,羞红了一张脸问道。
“淼儿,你是一个好姑娘,不要把精力耗在我身上。曾经是我年少轻狂,喜欢流连烟花之地,若是给淼儿姑娘造成什么困扰的话,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不过好在你我并无肌肤之亲,你仍然是清清白白的身子,相信你会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人家的。”柳祁泽说完之后,心内一叹,迈开脚步自顾自离开。那小厮一见,忙忙地跟了上去。
淼儿有如五雷轰顶,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她讷讷看着柳祁泽离开的挺拔背影,忽地朝前疾走了几步,声音里隐约带了哭腔:“二少爷,哪怕奴家当你的丫鬟,你都不愿意么?”
柳祁泽一下子立住了脚步,并未回头:“你这是何苦呢?”
“奴家愿意,为了你,奴家什么都愿意……”淼儿哽咽着冲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柳祁泽,丝毫不肯松手。
柳祁泽的声音像是从遥远天边传来的一般,显得那么空寂:“如果我说,我已经有了爱的人……”
“奴家不在乎,奴家愿意终身陪伴二少爷左右,不离不弃。哪怕二少爷心里并无奴家,哪怕二少爷待奴家的情意都是假的,奴家也不在乎。”淼儿坚定的开口,没有本分的犹豫。
“可是我在乎,”柳祁泽惨笑,随即慢慢地,坚决地,一根一根地掰开淼儿的手指,“此生我的心已经给了她,再也容不下别人,哪怕是假的也不行。我不想害了你一辈子,跟不喜欢自己的人过一辈子真的很痛苦。你现在还可以坚定的说着追随我左右,可等到日久天长,你就会厌弃这种日子。感情一旦付出,就希望得到回应,每个人都是这样。”
说完之后,柳祁泽再也不回头看一眼,大踏步的离开了此地。徒留淼儿一人,静静的站在原地。
起风了,淼儿觉得有些冷,不知是身子冷还是心冷。她慢慢靠着墙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泪水一滴一滴的滑下脸庞。
就连那泪,也渐渐的冷了。
柳倾歌跟在柳祁潇身后离开了新房,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俩走至柳祁潇的小楼,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在沉香亭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柳倾歌只觉得困意袭来,不由得靠上了身边之人的肩膀,张嘴打了一个大哈欠。今天忙活了一天,也着实有些累了。
“困了么?”柳祁潇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柳倾歌身上。
“嗯。”柳倾歌点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挽着柳祁潇的臂膀,忽地开口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真正正的在一起呢?”
柳祁潇清冷的眸光微微一闪:“怎么忽然想到了问这个?”
柳倾歌轻声道:“因为累了,倾歌是真的累了。……今天经过二哥的这些事之后,倾歌忽然想要属于自己的小家了。”
柳祁潇心念一动,俯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这一天就快到了。待得我实现了娘的心愿之后,我就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柳倾歌搂住他的颈子,拼命的回吻过去。——约莫是因为今给她的刺激太大,她觉得,如果她爱的那人正好爱她,这该是有多么不容易。她是何其幸运!冥冥之中的宿命牵引,前世今生的轮回召唤,在这一刻,她只想狠狠地吻他,然后告诉他:“我爱你……”
柳祁潇敏锐地察觉到柳倾歌今晚是出乎意料的热情,他只觉得心底一直压抑的火此时此刻被勾了起来,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正在离他远去。他的吻稍稍偏离了她的唇,顺着她精致小巧的下颌逐渐滑下,吻上了她的颈侧。柳倾歌顿时觉得呼吸一窒,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都脱离了身子,如坠云端。她的手从他颈子上撤离,摊在两边,羞怯红润的面容上现出了不安和不知所措之意。柳祁潇素来清冷的唇此刻却是这般灼热,柳倾歌被他吻过得地方都渐渐起了些微的红晕,身子也烫得厉害。周围的温度似乎已经开始逐渐升高,彼此之间衣料的摩挲,带动起震栗的快感。有浓烈的深情席卷了全部的理智,像是在一点一点的占据着思维,冲击着神经末梢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
月亮不知何时躲入了云层之中,留下一道浅淡的影子,若隐若现,引人入胜。
柳祁潇略一离了柳倾歌,声音有些喑哑:“这还是在外面……倾歌,你真是……”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喘息,顺带把柳倾歌的衣领拉上。——还好,关键时刻他的自制力救了他,不然的话……若是在外面来一出“鸳鸯戏水”,他真觉得自己以后都无法直视这沉香亭了……
柳倾歌霞飞双靥,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忍不住偷乐起来。她发现自己已经能成功的挑起来他的欲。望,越想越觉得兴奋,还夹杂着满满的幸福。——哥哥,你跑不掉了,你由身到心,都是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事发
正在这个时候,杜衡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来。
柳祁潇离开了柳倾歌,长身玉立而起,面上未有任何的不悦之色,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怎么了?”
“大少爷,”杜衡已经逐渐恢复了冷静,开口回道,“二少奶奶方才口口声声要找大少爷,被小婢和香苏拦住了。不知大少爷见是不见?”
柳倾歌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二少奶奶”指的是李媛。与此同时,柳祁潇淡淡的声音已经响彻在她耳边,只说了一个字:“见。”
杜衡应了一声,随即转身走了。
柳祁潇在沉香亭里静静地站着,一言未发。有风拂过他的鬓角,吹起了些许黑软的发丝,他的眸光,宁定淡然,像是有月亮的倒影在里面,微微闪动着柔和的波光。
李媛很快就来了。她东张西望一番,这才发现柳祁潇在沉香亭那边。于是她的脚步愈发急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过来,口中唤道:“大哥!”视线一转,她不由得一愣,随即冷言冷语:“柳倾歌,你怎么也在这里?”
柳倾歌淡笑出声:“二嫂这话可是问得奇怪,倾歌尚未出阁,当然还留在柳府了。”
李媛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她顿了顿,缓了下心情,方接着开口,语气有些生硬:“我有话要单独跟大哥说,你先回避一下。”
柳倾歌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无视李媛颇为挑衅的表情,笑眯眯的道:“大晚上的,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说话也不方便,倾歌正好在一旁看着,到时候帮你们洗脱个嫌疑也好。”说到这里之时,柳倾歌明显发现李媛似乎有发飙的趋势,于是又接着补充道:“不过二嫂也无须介意,你们说你们的,倾歌不说话便是。”
柳祁潇见柳倾歌胡搅蛮缠倒让李媛吃瘪,不由得觉得好笑,他唇角微微向上一挑,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眸里透出一丝宠溺的意味。
李媛实在是拿柳倾歌没办法,只得看向柳祁潇,道出自己的来意:“大哥,我今晚的确行事有些过分,我给你道歉。你能不能跟柳祁泽说说,让他搬回来住?”
柳祁潇将视线转移到李媛脸上,那表情瞬间便换做了一贯的清淡疏离:“此事容不得我做主,还要看老二的意思。”
“大哥可是铁了心地准备推卸责任么?”李媛笑得讥嘲,声音有些尖利,“谁不知道,整个柳府就是你做主。你说一,别人还敢说二不成?”
柳祁潇闻言,眸光一沉,唇边多了一丝冷笑:“弟妹此言,可是将爹置于何地?在柳府,无论如何都是爹做主,岂有我们小辈妄言的份儿?”
李媛本来只是一时激愤,把自己想的都一股脑噼里啪啦的说出来,没有考虑这么多。眼下经柳祁潇这么一提醒,她的脸色顿时变成了一阵红一阵白,甚是精彩。过了须臾,她才道:“好,就算你说得都是对的,是我一时嘴快,考虑不周。那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好么?柳祁泽总不能一直就待在外面罢,那被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说来说去不都是为了柳家的脸面着想么。”
柳祁潇轻轻一笑,这笑容有些意味不明:“既然弟妹这么坚持,那何不去亲自求他呢?对于你们夫妻而言,我毕竟是一介外人,更何况今晚弟妹也说了我对你俩夫妻之事管得太宽,所以我这时就更不应该强出头了。”
柳倾歌在一旁听得险些一个控制不住笑喷,没想到哥哥跟人斗嘴这么犀利,成功地拿李媛说过的话堵了她的嘴,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不过仔细想想,这么些年,哥哥一直说话都是这般毫不客气,一点也不留情,什么时候处于下风过?
“……”李媛瞪大双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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