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前些日子,我方才接到陆幽铭送来的信,为顾兄弟信中所要求的事,下了功夫,已见成效。”
“我昨日到达的,大哥做的好,如今的局面,正是我想要的,盛世皇帝从去年起已有警觉,筹谋部署想夺我大权除掉我,似乎认为天下已经太平,有我没我都毫无 关系,我怎能不制造点危机给他盛世,让他知道我的重要性呢?而且……时机差不多了,拿下东魏,指日可待,六分划入乌兰版图,四分归盛世,安抚一下老皇帝, 毕竟灭盛世还不到时机!”顾陵尧勾起一抹浅笑,缓缓说道,今日的他,自是作了一番打扮,几年前两国交战,乌兰武将都认识他,所以他粘了几片假胡须,戴了帽 子,化妆成了一个老头儿的模样。
杨骞指了房中椅子,两人分别坐下,杨骞道:“那顾兄弟的意思,就是再要谋得我朝和盛世联国,攻打东魏吗?”
“不错,要真正的天下太平,便得三国同心,君主皆心系百姓,不再起战火纷争,可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皆想扩大疆土,吞并他国,东魏狼子野心多年,盛世虽 主张和平,但一国力量终是悬殊,若是被东魏所吞,东魏便强大到无人能及,乌兰迟早也会被灭国,若由东魏一统天下,东魏君主残暴,我两国百姓于东魏来说为异 国,必会被疑有反叛之心,从而惨遭大肆屠城杀戮,可乌兰太子无远虑,竟只为眼前利益,而答应与东魏联国灭盛世,我的目的已达成,现今自是要阻止,一个幌子 而已,怎能让他们成真?”顾陵尧薄唇弯起一抹涔冷的弧度,鹰潭般的墨眸里,幽光隐隐跳跃,“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真正的目的,其实旨在东魏,借盛世之 手,将东魏改朝换代!”
杨骞听之,双目放光,激动道:“顾兄弟分析的极是,太子殿下好大喜功,荒唐无度,若只是资质平庸便罢,只要谦 虚好学,心系百姓,勤政爱民,那加上忠心臣子的辅助,我乌兰何愁不强大,何愁要与他国联手,保自己一方安隅?可惜太子无远见,当今圣上年事已高,不复当年 睿智,几乎全权由太子作主,朝上虽不乏有和顾兄弟想到一处的大臣,可这担忧说出来,太子如何会听?我初时接到顾兄弟的信,心中亦是彷徨许久,不明白以顾兄 弟之才能,怎会连东魏的野心都不明白,斟酌多日,后又想,我应该相信顾兄弟的提议,必有顾兄弟的用意,所以便暗中部署,牵线与乌兰和东魏,但防止被朝中反 对联国的同僚所针对,失了地位对以后不利,我表面上也是反对太子决策的,不过,好在也亏了太子的一意孤行,达到了这个局面,可是,今晚宫宴就要签定条约 的,只剩下半天的时间,如何再阻止?”
“大哥莫担心,我已派人去办了,相信不久便会有转机,而搅黄了乌兰和东魏的好事,我再代表盛世出面,届时乌兰太子一定很高兴。”顾陵尧轻笑,并不多谈有关的人。
而杨骞在颔首的同时,却忍不住道:“顾兄弟,我性情耿直,一向有话直说,太子品行才干,实在难以胜任乌兰帝君,顾兄弟就没有什么想法么?顾兄弟也是当今圣上亲子,且还是嫡出皇长子……”
“大哥,从我五岁被弃,被险些杀害,我就已经当自己爹娘全死了,在乌兰,我的亲人只有师父、大哥和福伯,当年那人只凭奸人一已妖言,便断定我是亡国灾 星,我不死,乌兰便亡,所以我命如草芥,皇长子又如何,还不是被亲生父亲下了杀令,我不知我到底是不是妖,但我知道,我有一颗人的心,我既活了下来,便没 打算再回来跪在那人脚下卑微乞饶,至于乌兰的江山,我定要,但要以我自己的本事要,他日,我必挥军而来,踏平京都,亲口问一问那人,他自己是人还是妖!” 顾陵尧神情一凛,墨眸中迸出深切的恨意,额上有青筋冒起,浑身散发出恨到骨血中的肃杀之气,最后几个字,几乎咬碎了上下牙齿。
杨骞惊惧,久久的蠕动着唇,不曾吐出一句话来。
气氛僵凝,昏暗的房中,只能听到顾陵尧由于情绪波动,粗喘不定的呼吸声,杨骞无数次暗自叹息,终是缓缓说道:“顾兄弟,你既称我一声大哥,便听我多说几 句,二十二年前的事,我能感同身受你的心境,会恨,才是人之常情,圣上糊涂,被奸人迷惑,亲手斩杀幼子,换谁都不会再认这样的父亲,但我要说的是,不论乌 兰百姓怎么认为,不论皇室朝廷怎么断定,在我眼中,皇长子蒙受冤枉,这世上没有妖,而除我和福总管、百谷闻仙前辈之外,还有一人也和我们同样认为你是人, 是个正常的人,不是灭国灾星,那个人……就是你母后!”
“不可能!”顾陵尧霍然起身,眸中一抹腥红,在暗光中刺目噬心,紧握的双拳,发出似骨骼碎裂的声响,他一转身,便大步朝门口走去。
“顾兄弟,你不敢听我说吗?”杨骞一急,忙站起身激出一句。
顾陵尧身形一震,却没有回头,紧闭了下双眸,唇边一抹凉薄,凛冽如刀,“即便如此,那又怎样?她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我死,若非福伯舍命相救,我早已不在人世!”
杨骞跟过来,神色动容的低语道:“不是,顾兄弟你以为福总管一人就能办到偷天换日吗?是皇后……是皇后跪求福总管从牙人手中秘密买了和你年纪身材容貌相 似的一个孩子,这才将你偷换出宫的,只是她不准福总管告诉你,只要你能活下来,她情愿你恨她,也好过你挂念她,而暴露于人前,陷入二度危险,这世上,哪有 母亲不爱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皇后是太无奈了啊!”
“什么?这是……是真的?母后当年……”顾陵尧大惊,高大的身躯,猛然晃了几晃,脸色渐渐苍白。
儿时的记忆,那是他童年的噩梦,也是他半生的噩梦,当年的一幕幕,突然在眼前清晰的闪现,国师夜观星象后的断言,父皇的恐惧震怒,朝上的唏嘘紧张,百姓 的惶恐害怕,以及懵懂的他被毫不留情的关进了暗房,任凭哭哑了嗓子,都唤不回父皇母后的→文·冇·人·冇·书·冇·屋←回头,等待他的,是所有人的唾骂,是父皇绝情的杀令,父皇说,死你 一人,保乌兰一国,你只能死……后来,福伯舍命,将他塞进宫里运送马桶的马车里,秘密偷出皇宫,犹记得当时,他躲在马桶里,差点儿被尿呛昏,可为了保命, 他再没掉过一滴眼泪……如今想来,都为当年的凶险而颤栗,出宫之后,怕百姓认出他而避之报官,他不敢呆在京城,才五岁的他,一步步朝城外走,浪迹于山林, 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有时饿极,便吃树皮吃草根,那时唯一的念头,便是一定要活下去,不能对不起福伯的恩德,还要长大后报 仇,杀了那国师,杀了他父皇母后!
就是凭着这股信念,他才一次次的在受尽欺辱后死里逃生,直到遇到百谷闻仙,在百谷闻仙的茅屋前跪了五天五夜,才求得师父收了他做徒弟,然后便是日以夜继的练功、读书,学习各种技能,日复一日,十年后,离开师父,在师父的建议下,前往盛世天朝从军……
后来,盛世与乌兰开战,他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直捣乌兰大营,与杨骞大战了一天一夜,将杨骞俘虏,杨骞仔细看过他的相貌后,大为吃惊,一眼就认出他是乌兰 皇帝之已故皇长子,因为他和乌兰皇帝不仅容貌相近,且他眉心有一颗极小的美人痣,是他遗传自母后的,当时他亦大惊,没想到事隔十几年,竟还有人能认出他, 于是当时便决定杀了杨骞,却没想到,听他提起了福伯,然后才知,国师三年前已死,是被福伯下毒杀掉的,乌兰皇帝震怒,将福伯打入天牢欲斩,皇后求情不准, 便私下找到了忠义府,与杨骞密谈了一番,杨家忠烈,当杨骞知道了当年的隐情,知道皇长子当年并没有死时,喜及而泣,因为当年乌兰皇帝要杀皇长子时,杨骞是 极力反对的,认为国师妖言惑众,不宜听信,可当时只有杨骞一人反对,且还年轻,不足以震慑朝堂,没能阻止得了皇帝的决策,事后知道便激动难耐,听从皇后的 请求,出面为福伯求情免罪,皇帝卖了杨骞面子,也知道了福伯杀人的动机,是恨国师害了年幼的皇长子,因为皇长子是身为太监首领的福伯看着长大的,平日感情 极好,所以皇帝饶恕了福伯。
而杨骞救了福伯,便是他顾陵尧的恩人,遂两人密谈了很久,他尊称杨骞为大哥,后建立了他们之间的秘密联络,杨骞一直暗中帮他,直到今日。
“顾兄弟,我所言句句属实,二十二年前,皇后真是无奈而为之,圣上的脾气,皇后最是了解,所以才出了计策,后来我告诉了皇后你还活着,且很有出息了,做 了盛世王朝的大元帅,皇后高兴极了,可你是敌国主帅,帮着敌国攻打自己的国家,她同时也伤心的很,盼望着哪一天,圣上能醒悟过来,接你回国,可我知道难, 一来圣上固执,二来你心中的仇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平的,可我想劝你,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人一辈子活在仇恨里,是很痛苦的,皇后凤体这两年愈发的不好 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兴许哪天就……所以,皇后一直在等你见她一面,我也想撮合你们母子相见,别跟我说,你一点儿都不想你母后,我知道你有一枚玉锁片,那 是你周岁时,你母后送给你的礼物,这么多年,你一直都留着对不对?”杨骞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我是留着玉锁片,原本是用来帮我记住仇恨的,它可以时时提醒我,让我不要懈怠,可是……母后她并没有抛弃我,我却恨了她二十多年,我真是不孝!”顾陵尧微仰起头,伸手入怀,捏住那枚冰凉的锁片,心痛如斯,眼角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突然汹涌而出……
杨骞绕过来,在顾陵尧面前站定,恳切道:“那你就答应大哥,见皇后娘娘一面,好不好?”
“不,我不见,我还没想好,没……没心理准备,你让我想想,想想再说。”顾陵尧却立刻摇头,神情慌乱的拒绝,心中,真的是杂乱不堪,不知该如何面对。
“好吧,那你在京都能呆多久?要以真相貌出面和太子商谈合作吗?”杨骞点点头,问道。
顾陵尧抹了下眼角,敛了敛情绪,道:“还不确定,我会再跟你联络的。出面商谈的话,必定要以我真容相见的,有人怀疑便怀疑,我不承认,他能耐我几何?”
“好,我会静观其变,适时相劝太子的。”
“嗯,如此我便先行一步。”
“我送你出去。”还道有道。
两人互拍了拍肩,一前一后出门。
……
与此同时,京都几条大街上,分布了众多的便衣侍卫正在急切的寻找着苏绛婷,张枫扬快急疯了,一边喊人,一边抹冷汗,本来他是顾师兄邀来帮着保护一个人 的,猜想便是那臭小子,可是他非但没保护好,还转眼就把人给弄丢了,虽不知那臭小子到底什么来历,可见侍卫们的反应,便知他这祸闯大了,要么臭小子身份不 凡,要么就是对顾师兄极重要之人,所以……若是人找不到,他真要如臭小子所言,被顾师兄扒皮了!
“可爱的臭小子,拜托你出来吧,算我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求求你别玩了,赶紧出来吧!”
“臭小子,快现身,我愿意被师兄扒皮,只要你能出来,别吓我了,哥经不起吓啊!”
“臭小子……”
张枫扬一路寻,一路哭哭啼啼,虽然没掉下眼泪,但是眼圈发红,一张俊脸耷拉着,完全没了一点精神活力,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恨不得狠狠的扇自己几耳光,他把臭小子弄丢了,别说现在找不到,就是找回来了,师兄肯定也不把臭小子送给他了……
几条街寻下来,毫无头绪,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谁也不甘心,于是继续找,就是将京都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人找出来,而街上的百姓见此,都暗自叹息着摇 头,诸如此类的寻人事件,最近总是会上演,因为有好多漂亮的十几岁男子都莫名的失踪了,而京都府却丝毫不管,有失踪人的家属前去报官,其结果都是被轰出衙 门,勒令不准闹事,称无事生非。
堂堂天子脚下,能有什么人敢如此猖狂的左右官府,百姓们想想便唉声叹气了,家里有俊小子的,都是藏起来不让出门,还有甚者,主动刮花脸毁了容,以免遭祸。
……
顾陵尧回到宅院的时候,日头已经偏了些,一进大门,他便眉心一蹙,立刻唤道:“来人!”
果不其然,只蹿出来一个侍卫,且那侍卫一见到他,便“扑通”一声跪地,热泪纵横,“主子,出事了!”
顾陵尧俊颜陡变,一步跨近,朝四下里快速扫视一圈,却不见任何打斗的痕迹,不禁紧蹙眉道,“出何事了?小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