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喝下去,她会不会中毒而死?
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她忽而想起宇文花优那日的闪烁其词,纳罕道,“宇文花祭,你们寨子里有多少人?”
听得莫虚如此说,宇文花祭手中折扇一顿,热气之中,他抬起那张还算俊朗的脸蛋看了她好一会,卧蚕眉挑的高高的,“我从来不知道你现在连数都不会数了。”
莫虚白了一眼过去:“我闲着没事数人头做什么?”
宇文花祭嘿嘿一笑,折扇轻挥,漫不经心的又低下了头,将所有表情都掩了下去:“一百三十五。”
一百三十五?
莫虚挑高了眼,难得有了追根刨底的兴致,“不是一百三十六?”
啪嗒!
“是谁告诉你的?。”
宇文花祭手中折扇刹那间断成两截,他蓦然站起身,俊朗面上隐约龟裂而扭曲,刹那间莫虚胆敢发誓自己看到了许多复杂的让人心惊的情绪!宇文花祭到底是宇文花祭,不是不会说谎的宇文花优,转瞬之间神色便已恢复如初。
宇文花祭笑容满面,“折扇到底不好用,还是蒲扇比较好。”他伸手取过旁边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果然比折扇的风力大的很,青绿色的药汁已经慢慢的变得粘稠。
莫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有再接着刨根究底。本来就是闲聊而已,既然是闲聊,她可没打算戳人家的伤口。
一百三十六又如何,一百三十五又怎样,这里又不是她长久居住的地方,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适可而止,是种美德。
瞟了眼那碗在大火之下已经快要糊了底的药汁,决定今儿无论如何一定要想法子倒了这碗药,这样子喝下去,估计绝不是拉肚子那般简单的事情。
她打了个哈欠,转身就出了门。
宇文花祭看着她的纤弱背影,视线抖转落到她手中银镯之上,眸光忽而变得深思而悠远,却是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药庐边灰白裙影一闪,宇文花优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秀丽脸上全是忐忑无助:“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漏嘴的。莫虚姐她……”
“她身体日渐好转早就可以下了床,如今我用药足足拖了一个月时间,已经够久了。”宇文花祭脸上素来的嬉皮笑脸渐渐消了去,“就算不是你说,寨子里的人本就单纯,她也会从旁人口里知道。”
宇文花优咬了咬唇,眼底有些微放松:“幸好她一点也不在意。”一回头,却见宇文花祭神色并不甚放松,不由微急,“大哥,有什么不对?”
宇文花祭悠悠的长叹了声,“她若是真的追问倒是好事,偏偏,她却不问。”
“大哥?”
“老天也算对我宇文山寨不薄,这种关头居然送了莫虚来,这三个月我看的清楚明白,她绝对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宇文花祭微微一笑,单手搂过哽咽抽泣宇文花优。
宇文花优的身体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起来,美目之中忽的现出些微了然之色,心中一痛,泪水登时夺眶而出:“大哥,都怪我无用。”
宇文花祭温柔抚上花优长发,喟叹了声,就算心中有再多无奈再多叹息,看着小妹这般模样,他又怎么忍心苛责?
怨只怨,他的命数已尽。
夜色已浓,冷月当空却无心,莫虚倚着长廊的栏杆之上抬头看着月亮,月色悠悠荡荡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银光,轻轻浅浅的纹路如水。空气之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厨房那边人来人往,热闹异常。
这是宇文山寨最热闹的时候。
宇文山寨素来不按尊卑的,晚上吃饭也是素来在一起,百十来号人开上十来桌,热闹而温暖。饭堂之中桌椅摆放声,小孩子的吵闹声,就如同最平常的温暖。
莫虚素来是喜欢这种氛围的,所以自从她可以起身以来,她几乎每晚都跟着这些单纯而质朴的寨民们一起,听他们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或者骂些无伤大雅的俚语。
这种生活,安静而和谐,琐碎却平淡,却是舒适的让人心头放松。
“你愿意不愿意嫁给我?”身后蓦然传来一道声音,旁边有人坐下,她侧脸看去,宇文花祭端着杯茶水笑盈盈的看着她,俊脸之上挂着若有还无的笑意,压根没有白日里的龟裂而暴躁。
她叹了口气,“NO啊。”
话一出口,莫虚愣住了。她才说些什么,这是什么语言?
宇文花祭眼底也掠过些微诧异,定定看着她:“好古怪的语言?什么意思?”心念倏地一惊,“你的记忆恢复了?”
若是她记忆果真恢复,他也没有留她下来的万全把握。
至少,他要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莫虚皱了皱眉头,“不答应的意思吧。”她摊了摊手,“我只是顺口冒出来的,具体怎么学会的你不要问我。宇文花祭,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宇文花祭神色渐渐变的古怪:“你怎知道外面一定有人在等你?”
莫虚笑了,“女人的直觉。”
夜色正浓,负责做饭的大婶已经扯着嗓子喊吃饭了,山寨之中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莫虚起身就往往饭堂方向走,才走了两步,手肘被人一扣,宇文花祭的眼在灯火之下熠熠生辉,他唇角轻扬,声音忽的变得落寞:“我为什么不早点捡到你呢?”
“因为你运气不好。”
两个人相偕走到门口,饭堂之上早就挤满了等开饭的人,一见他们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此起彼伏的朝他们打招呼,宇文花祭虽然是山寨的大爷,虽然不摆脸面,但毫不影响众人对他的崇拜与尊敬。
宇文花祭笑吟吟点了点头,忽而瞥了莫虚一眼,清亮目中全是耀眼神采。
莫虚心中没来由一紧,直觉往后退了一步。
尚未来得及转身,她的肩膀被人牢牢扣住,脚步停滞居然走不动。她恼怒低叫:“宇文花祭!你要是敢胡来我绝对饶不了你。”
宇文花祭却不理会她,朗声道:“各位叔伯婶子们听着了,我宇文花祭今日在此起誓,我宇文花祭此生此生非莫虚不娶了。”
哐啷!
正巧端着汤碗走进来的香儿手一滑,偌大的白瓷汤碗落了地,碎成百片千片,如同女儿家碎了一地的心。
莫虚又恼又急,心中可没有半分喜色,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身边这个不长脑子的,手掌才抬起就被几个大婶赶过来抓坐了下来。
被一群不断为宇文花祭说好话的大婶大妈围在身边,莫虚忍不住暗瞪已经在首位施施然的坐下,端着个碗正在喂一个小娃儿吃面糊的宇文花祭,宇文花祭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冲着她恬不知耻的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莫虚唇角抽了抽。
好个不要脸面的人。
没来由的,一双狭长凤眼从眼前滑过,凤眼之中星光熠熠如明月出海,波平浪静间全是迫人的妩媚风情。
莫虚一愣。
这人是谁?她为何会忆起那双迫人的凤眼?
一大婶笑吟吟的接过话茬,“姑娘莫要在意,咱大爷就是个口无遮拦的,可是他的心意可是真的。”
“就是就是,除了云丫头外,大爷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儿家动心思呢。”另一大婶话一出口,厅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莫虚分明看到宇文花祭的指尖苍白许多。
宇文花优忙伸手拉过莫虚,干笑着扯开话题,“莫虚姐,来来来,咱们吃饭咱们吃饭。”
莫虚心中思忖,难不成,这云丫头便是宇文花祭的逆鳞?或者说,她便是那个本应该存在却失踪了的宇文山寨中第一百三十六个人?
衣袖忽的被人一拉,她低下头,刚才还窝在宇文花祭怀里吃面糊的奶娃娃顶着一张糊脸,笑嘻嘻的看着她:“大奶奶,大爷让你帮我擦脸。”
大……大奶奶?
嘛东西?!
莫虚深吸一口气怒瞪宇文花祭,他居然擅作主张,不要命了他!
她勃然起身,四周热烈的氛围登时寂静了下来,所有人目光全部锁在她的身上。
莫虚太阳穴上青筋突突而起。
XX的,怎的突然感觉自己成了罪人?
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好不好?
宇文花祭脸色已然恢复平静,坐在首位上托着腮看着她,笑意吟吟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嘴角抽了抽,看着她的仰着面看着她的纯真小脸,破口大骂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她干笑了声,“那个,我没有帕子……”
宇文花优温柔而腼腆的递过一条帕子来:“我有。”
这是陷害,而且是集体陷害!
最离谱的是,明知道这是个集体陷害她还只能乖乖跳下去,当个天底下最乖巧的兔子。
她接过那块帕子,很温柔很细致替奶娃娃擦去满面面糊,奶娃眉开眼笑,脆生生的道了声:“谢谢大奶奶。”
莫虚唇角僵住了,僵了片刻,朝兴奋的众人干笑:“你们慢吃,我先走了。”她走到宇文花祭面前,狰狞着快要杀人的眼僵笑道,“大爷,我先走了。”
宇文花祭表情很是无辜:“好吧,你先去吧。”
女子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宇文花优掩唇柔柔一笑:“大哥,你还不去追?若是莫虚姐走了,我怕你一辈子娶不上媳妇了。”
有男寨民爽朗接口,“就是,大爷,对女人要好点,不然大奶奶可就生气了。”
话未说完就被自家媳妇拍了一巴掌,“大爷可比你体贴多了,这个还用你教。”
男人嘿嘿一笑,摸着脑袋憨笑着不说话。
宇文花祭看着齐声大笑的寨民们,俊朗脸上微微一笑,在众人的轰然大笑中施施然起身跟了出去。所有人都在笑,只有香儿黯淡着脸坐在一边,看着宇文花祭颀长的身形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的手忽的被宇文花优温柔的拍了拍,“香儿,大哥他……”
香儿勉强扯出一抹笑,虽然笑容仍然有些黯淡,但至少还是笑出来了:“大姑娘,我知道的大爷是为寨子好,可是……”她眼眶微热,避开欢欣鼓舞的众人,“我就是心疼。”
宇文花优僵了僵,撇开了脸。
夜色之中有浓郁的花香弥漫开来,初夏时节,香气萦绕在鼻息之间全是清甜。
一滴泪水从眼角悄悄滑下。
“……我们也是没办法。”
※
莫虚将宇文花祭那个猪头骂上千遍百遍,决定一定要将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恨恨推开自己房门!
开门的刹那间,她傻眼了。
她的屋子里居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锅碗瓢盆鲜花香果甚至还有一头朝她咩咩叫的小白羊,小白羊很逍遥的跨上她的床,然后很优雅的,姿态极美的,当着她的面拉了一庖金黄而璀璨的丰富养料,热气腾腾……
人眼与羊眼对视三秒钟。
莫虚太阳穴上青筋突突往外跳,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这屋子她不住了还不成吗!
一回头,却见着宇文花祭倚着栏杆,嘴里尚挑着一根草根,颀长的身躯舒展开来如同挺拔的白杨。
她倚上门扉遥遥看着他。
两人中间隔了足足两丈远,四目相视,旁人乍看下去仿佛脉脉含情,实则两人只是角力胶着而已,哪里有丝毫情意在。
宇文花祭唇角上扬出一抹弧度,袍角一拂,他陡然站直了身子。
莫虚戒慎往后退了一步。
宇文花祭却没有上前,双膝一曲,神情庄重而肃然的,跪下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宇文花祭却对着莫虚跪下来!
“宇文花祭?”
这个男人又在发什么神经?
宇文花祭敛下眉目,温声道:“莫虚,求你帮我。”
※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活不过一旬?”夜来花香,冷月幽幽,莫虚挑着手看向笼罩在夜色之中俊俏男人,狐疑看去,“你气色呃呃甚好,又没有什么不足之症,你说死就死?”
男人飞眉已经入了鬓,少了白日的爽朗好戏谑,眼底温润恍若流水,在山林之间流转开来,却也在不自知之间将山林护的严严实实。
宇文山寨,地处偏僻,人事不知,虽然凋零却不曾沾染上任何风风雨雨恍若最乐世的桃花源,这其中,全赖面前这个男人。
宇文花祭好脾气的笑了笑,衣袂飘摇,轻薄如丝几乎隐有月光透出来的白衫翩然落地,莫虚秉持既然他敢脱她一定敢看的原则,托着腮笑吟吟的看着美男宽衣。
看不出来宇文花祭看起来瘦削,皮肤虽白,但该有的腹肌还是该有,倒也是赏心悦目。
宇文花祭瞟了眼对面目不转睛一点也不害羞的女人,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哑声低道,“你这女人到底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怎的一点不知羞?”
“你既然敢脱,我为何不敢看?”
宇文花祭呛了口气,恨恨转身。
莫虚惊咦了声。
宇文花祭白皙细腻的肌肤之上赫然画了朵红莲,花瓣上的纹路顺着皮肤肌理描摹而成,乍看下去仿佛是描画上去,仔细端详才发现那红莲似印在皮肤里面,红莲的花蕾纤毫毕露,不若普通的嫩黄粉白,却是诡异发黑。
冷月之下,红莲璀璨耀眼晶光灿烂,剔透晶莹居然如水晶一般!
半晌之后,莫虚轻轻赞叹出声,“好美的纹身……”
宇文花祭闻言身子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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