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凤眸之中掠过些微异亮,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女人。
万三金站在这里已经有许久了,她穿着一身偌大的青袍,风过,愈发显得窈窕瘦弱,哪里还有半分怀孕女儿家的模样。
他忽的快步上前,伸手牢牢握住万三金的手腕,“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怎么样了?”万三金没有挣扎,视线落到那车帘之上,有些迟疑的问道。自从昨日起,她就不曾去看叶闻人,不是不看,只是生怕一看,就落得再也不能翻身了。
“伤的不轻,但应该能保得住性命。”他试探性的看了万三金一眼,“你就不去看看他,看他是生还是死?”说到最后,口里已经是掩不住的讥诮之音了。
万三金心中直觉古怪,凝眉道,“未轻寒,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只想问你,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旁人不知道你,我可是看的清楚!自从那个太子妃找过你之后,你就到处不对劲!”他猛地低喝了一声,“万三金,你到底想做什么!”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万三金忽的重重甩了开他的手!走了几步,忽的她又回首凝望马车,嘴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她转而看向未轻寒,“未轻寒,帮我好不好?”
“什么事?”
“你不要问,只要你允诺帮我,我以后自然会告诉你。”
未轻寒这次居然是难得的执拗,哼了声,“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如果不说个明白,我今日绝对不让你走!”
待他们走的远了些,卓玛雅这才掀起布帘来。视线凝在前方那儒雅身影上,叹了口气。
她一回头,愣了,“咦,叶问人难怎么流冷汗了?”探上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啊,不成,我得去找军医来看看。”
瞄到一旁的那盅翠绿酒盅,喃喃道,“叶闻人应该暂时用不上这个东西吧,浪费不好。”俐落的放入怀中收了起来。翻身下车,压根没有察觉到叶闻人嘴角忽的抽搐。
就算他真的不需要,好歹也得问问他的意见才是,罔顾人权呐。
叶闻人懒懒的睁开眼。
抹去额上冷汗,呼,差一点就没命了。
幸好,幸好。幸好某人还有理智。
不过,应该是被认出来了吧?
不悦的质询突兀响起,一个黑衣断袖男人已经掀帘走了进来,“你到底在做什么?”
叶闻人抬头,笑了,“我受伤了啊,”不小心扯动心肺,痛的他直抽冷气。
李危丝毫不同情他,“那怪人功力高深,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凑上前去挨揍。自作孽不可活。”话虽如此,可还是探上他的脉搏,皱眉,“你伤的不轻,亏得你事先用护心镜护住心脉,不然你必死无疑。”
“你的武功低微,比她不知道差了多少,其实就算得她受那怪人一掌顶多也是受点伤而已。”李危摇头,“你这伤最少得调养上一年,说不得日后还会留上病症。”
话是如此,可他还是舍不得三金受一点点伤啊。
“哼,你拼死护她,也没见着她过来照顾你,反倒是避而不见。你是枉费心机了。”
叶闻人瞪眼。
瞪着瞪着……算了,瞪他还费他力气了。忽然想起一事来,他脸色倏的发沉,“李危,这地形图是不是你故意让三金取走的,你若以后再这般,休怪我无情。你该知道燕不归山脉千险万险,她再强也是女子,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说不定不会出什么差池。”
李危默然无语,算是默认了,可他脸上却无任何后悔之色。他默然了好一会才慢慢的道:“你怀疑的事情,恐怕有五分准确。”
虽然只是五分而已,却已经足以惊世骇俗了!
叶闻人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李危的肩膀,“有些事情,不过只是揣测而已,如今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管如何,总不是好事就是了。”
叶闻人叹气,“我知道世事依旧争斗,其实有些事情能免则免,李危,当务之急你不要急着动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人人都同你一般,这天底下岂非大乱?”
李危冷哼,“若是人人都如同你一般,岂不是都是要被别人害。”
“没办法,我也是迫于无奈!”叶闻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心血翻涌入朝,牵动肺腑五脏顿时咳意不止。李危见状忙上前抵住他的心肺传气入内,好一会待得他气血平息才淡道,“你心脉受损,切勿情绪波动不休。”
他顿了顿,闷声道,“不过你也放心,既然他几次三番动手都没能除掉她,现在又在太子军中,他自然不会再蠢到动手。”他叹了一声,“我只希望,所有事情不像我们猜想那般。”
“但愿吧。”
“我待会会先启辰回京城,这一路,有未轻寒在,应该也没有什么差池。我回去还是去看看才是,可千万莫要闹出什么是非来。”
叶闻人咳了两声,忽然暧昧看了过去,“你就这么离开,不打算与卓玛雅说一声么?”
李危一愣,“我为什么要跟她说一声。”抬眼见着他目中暧昧之色,顿时恼怒的瞪了过去,“你少在乱猜,我与她根本一点关系没有。”
“我有说什么么?”叶闻人无辜摊手,“我只不过想着这些日子你好歹与她朝夕相处,虽是敌对,向她道别也在情理之中。李危,雅宝已经走了那么久,你也别记着了。”
李危脸色忽的一变,冷哼一声,他天生脸黑却已然仍隐隐有着红意,迎上某人促狭的笑意,他心头又是愧疚又是恼怒,狠狠的飞起一脚。
脚正中叶闻人的小腿。
没有听到预期的哀嚎,被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踢的人倒是愣了,“你躲不开就罢了,不痛吗?”他这一脚用了八成的力道,这人又天生最怕痛不过,不该一点反应也无的。
叶闻人也有些迟疑了,他一点没有感觉到痛。
“要不再踢踢看……”
秋凤悟抬脚欲踢,忽然整个人被往后一拉,紧接着有人柔柔嫩嫩的道,“李危,你在做什么?”
“我、我……”收到叶闻人警告目光,李危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我只不过试他到底好的如何了而已。”
“他是病人,就算是要踹,也不要挑这个时候,是不是?”卓玛雅伸手拭去叶闻人脸上冷汗,倒也忍不住发恼。
李危一声不吭的受了下去,不小心觑到叶闻人戏谑的眼,顿时困窘异常,哼了一声下车离开。“我走了。”
这人今天好古怪。
卓玛雅怔怔的看着秋凤悟离开的背影,一时之间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才准备出口叫他,忽听到叶闻人又咳了两声,忙将满面皱纹的老军医拉了上来,“老军医,老军医,你快上来。”
老军医瞪眼,“没礼貌的丫头,我才不老,我也是桃花朵朵开的少年郎,就算娶你也恰恰好。”
卓玛雅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是是是,老军医您快给他看看。”
懒的纠正了,老军医恨恨的转脸,瞧见叶闻人灰白脸色时立刻垮了下来,“丫头,我的宗旨是绝不和阎王抢人,这人就差一口气而已,你想砸了我的招牌是不是!”
※
“……三金,老军医需要的药材府里都用完了。”
“去帐房领钱,就算散尽千金也在所不惜。”
“……三金,老军医说需要祁连雪莲,国库里才有。”
“我去找李危。”
“……三金,老军医需要新鲜熊掌,国库里好像没有。”
“来人,帮我备马。”
“……三金,老军医说叶闻人需要换血,可是府里只有你的血与叶闻人的相符……”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谬论?”
“……三金,叶闻人可以起身了,可以起身了!哎,三金,你笑了。”
“我哪有在笑?我不过,不过……”松了口气罢了。
卓玛雅定定看着万三金,看了她好一会,忽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虽然三金不说,但有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必然是有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不要……”
“那叶恒呢,你也不去看看他?就让着他跟着太子妃?你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儿子啊。”
“我……”
“算了,随你了。”
万三金挑起桌案上的烛火,一点灯芯刺溜一声亮了起来,映照在她的眼里,闪闪烁烁的看不清了。
她可以这般斩钉截铁的告诉卓玛雅,可扪心自问,她是不敢再往下想了而已。
她手忽然一顿,凝眉看了过去,“谁在外面?”
门开了下来,是未轻寒。他定定的看着她,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目光炽热而痴狂。
万三金下意识避了开来,“还有事吗?”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又打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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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大结局)
万三金沉静的看着面前的俊美少年。
算起来,在这个世间,最熟悉她的人,除了叶闻人以外,真的只有眼前这个少年了。
心中强自压抑的委屈,在这个少年面前,泪水忽的再也压抑不住。
她蓦然站起忽的冲入未轻寒怀里。
未轻寒被她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面上才起怒色,忽的狭长凤眸之中如同流水滑过,一句话也不曾问的,直接牢牢扣住怀里哽咽泪流不止的女人。
好一会,他慢慢的道:“算了,我不问了,你就按你想法做吧。”
※
夜黑人静。
万三金有些忐忑的站在院子门口,遥遥看着那扇紧紧关着的门,心中忽的凉如水。
算来,她已经有一个月不曾见到他了。卓玛雅说他已经可以起身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自从回了京师,他们就真的不曾见面了。
昔日恩爱夫妻,转瞬间,已经成了如今模样,让所有人都纳罕起来。
可是,她真的不能去见他的,见了,就会心软了。
可是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身在北苑门口了。
进,还是不进?
北苑里灯火通明,看得出来里面人还不曾休息。
犹犹豫豫的来回踱步,无意中抬头才发现弯月已上柳梢,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徘徊了有半个时辰之久。
算了,她还是改日再来好了,他是病人,应该多需要休息。
主意一定,万三金毅然转身。
“唔!”一声强忍住的闷哼在暗夜之中显得那般清冷,落入有心人的耳中,却是如惊雷之音。
是叶闻人的声音。
万三金一惊,立刻循声急掠了过去。
推门。
刹那间,所有人化作大理石石雕。门内,放着一个偌大的木桶,桶里冒着腾腾的热气,热气蒙蒙而出,整个屋子里蕴拢之下都几乎看不清了。但也是几乎,几乎而已,若真是看不清,也不必这般尴尬了。
木桶里坐着一个目瞪口呆的裸男,这是当然了,洗澡难不成还穿衣服不成了。
旁边站着满面皱纹的老军医,嘴巴张大,塞下一个鸡蛋不成问题。活该,不过区区热敷稍微有点痛而已,谁让他叫的那般吓人。瞧瞧,这不将人给引过来了。
万三金面上顿时通红似火,红的快要滴出水来了。忙不迭的撇开脸,呐呐出声,“我先回去了。”
“哎,三金!”
万三金下意识转身回看……
“啊!死小子,你会害我长针眼的!你身材又没有好到那里,你快给我下去!”老军医跟着鬼叫,用力将叶闻人的身子按下木桶里去。哎呦,他真的会长针眼的。
“三金,你别走,再等我一会,一会就好了。”叶闻人忽的急叫出声!他的声音有些急,因为焦急,甚至连连咳嗽起来,声音也变得苍凉起来,“三金,留下来。”
万三金脚步一顿,仿佛有个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她的脚一般,居然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万三金坐在椅子上,看着叶闻人赶鸡似的将看热闹的老军医给赶了出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待得屋内只剩他们两人,空气中忽然尴尬了起来。因为心虚,她没来由的一阵局促,丝毫不见往日的沉稳大气,呐呐道,“你还好吧?”
“很好,很好,三金,你瘦了好多。”叶闻人随意的裹着一身浴衣挤了过来,万三金鼻息间尽是他沐浴后药香,想及刚刚,脸忍不住的又红了起来。
他一看,慌不迭的抚上她的脸,“脸怎么那么红那么热,受了风寒了么?我找大夫去。”
万三金忙拉住他的手,“我没事,你不要忙了。我、我要回去了。”
“回去?”叶闻人一愣,勉强扯了扯嘴角,“三金,为什么自从离开燕不归山脉,你就到处都不对劲了。我不过是为了你受了一掌而已,你怎么忽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谢谢你那日为我受了一掌。”
万三金沉默了好一会,忽的慢慢的道。
叶闻人山水清眸之中,眉头轻轻挑了起来,挑出许多无奈的纹路。他勉强一笑,忽的笑出了许多清浅的纹路。
他伸手缓缓握住万三金的手。
万三金手一动,就要抽了出去。
“三金,有时候…悄悄搂过万三金的纤腰,未见她拒绝,叶闻人微微一笑。咳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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