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巨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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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 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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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彦直淡淡哦了一声,脸上并无意外之色,魏良弼道:“我去看看。”飞步前往,到了外金水桥边一张望,认得底下几张脸孔,便跑回来道:“都是一些弹劾过大都督地官员。这些人啊,是畏罪自杀!”

    其实大明官员弹劾长官,甚至弹劾皇帝都没罪,这一个“畏罪自杀”地“罪”却是魏良弼自己给定的。

    李彦直骂道:“胡闹!胡闹!我不过按约进京,他们无端端地跳什么河!”又吩咐李义久:“带一队人马去,没死的给我救起来,穿上官袍准备参加朝会廷议。死了地也给我捞起来!把尸体送回家去!”

    魏良弼等听了,无不背脊一阵冰凉,怕得厉害。

    张居正道:“大都督,似乎该发个通令告知全城,免得人心慌乱。”这“大都督”本是魏良弼拍马屁杜撰,但该管兵部地张居正此刻却直接给叫了出来。

    李彦直点头道:“正该如此,我此次入京并无恶意,但大家好像误会了。”

    魏良弼等文官在旁听了心想:“误会个什么?难道你这次进来,不是要来谋朝篡位?”

    张居正便传下命令去,派一部分往京师各大街告知百姓,说大都督此番进京,只是准备请皇帝阁老阅兵,并非拥军作乱,京师上下无需惊慌,亦欢迎百姓前来观看。

    通令传出,哪家百姓肯信?人人都缩在家里,不敢出来。

    只有那数千新学学子,以及开海派地商家、伙计及其家人朋友,听到通令后从京师各处涌了出来,口呼“都督”、“公爷”,夹道欢迎。胡宗宪早有安排,已派出部队维持秩序,李彦直命部队暂时停驻,在马上不断向拥护自己的学子商人挥手示意。

    一日之前,京师还是反李派占上风,只一日之间,明晃晃的刀剑一亮,反对的声音便消失得几乎一干二净,承天门前、外金水桥对面,尽是拥护李彦直的呼声。

    与此同时,风启已安排人去“邀请”在京文武百官以及退休“国老”,李彦直可不是王直,京城的官员权位如何,职司如何,住在哪里,自有风启、张管家一干人打听得清清楚楚,几队骑兵发出去,不久便将要害部门还没跳河死的京官请了个十之**,却还有十之一二闭门不肯出来,则由张居正酌情处置。

    蒋逸凡更亲入宫中,邀请皇帝以及内阁大学士出宫。

    高拱见蒋逸凡入阁,怒道:“镇海公奉命进京,怎么现在还不来?却在外面聚众喧闹,是何道理?”

    蒋逸凡暗中咋舌,心想:“这小老儿,到现在还这么强项,他是骨头真硬,还是自知已败,破罐子破摔?”也不敢在这里得罪他,反正话已带到,就退了下去,再去请皇帝。不想走到半路就遇上了龙驾——原来冯保收到风声,已经提前一步把皇帝请来了。

    高拱听说皇帝也被“劫持”了,心中发苦,痛声道:“百年基业,就此沦丧了!”

    李春芳上前道:“高阁老,你当真还要为朱家守节么?”

    这十余年下来,天下政权收归内阁,许多官员士子的观念都已大大改变,只知相尊,不知君恩了。

    他们反对李彦直,争的更多是要以文压武,维护儒士地政治特权,并非要为朱家尽忠——比如李春芳,他和李彦直乃是同年,这份关系当真是铁得不能再铁,只要他肯靠过去,也无需多大的贡献,但求无过,将来便总能混个宰相、副宰相当当,因此心里虽不赞成李彦直用武力,对自己的前程性命倒也不太担心,对朱家则颇无留恋之意。

    “朱家,朱家……”高拱呢喃着,眉宇间地表情,似乎觉得李春芳也不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心想:“他是状元之才,尤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本来他认为有一个人是可以理解自己的,但那个人现在却已经背叛了!

    “春芳……”高拱道:“本来,我也不是一定要为朱家守节,但如今,却逼得我不得不做这个忠臣了!李哲啊李哲,你错了,你错得厉害啊!你这一动兵,纵然给你一时得了天下,千古之后也难逃王莽之名啊!”

    他昂起了头,翘起了胡子,掳起了官袍,怒冲冲向奉天门跑来。

    明朝的奉天门,即清代的太和门,是紫禁城内最大地宫门,门外有内金水河护城,河上横架五座石桥,即内金水桥。

    奉天门是大明皇帝“御门听政”之处,皇帝接收臣下的朝拜奏疏,以及办法诏令都在这里。

    这时在张居正地主持下,奉天门朝鼓早已响起,文武百官被“邀请”了个齐整,在奉天门丹东西相向而立,奉天门上设两宝座,都是龙椅,只是却用珠帘围了起来,嘉靖和隆庆老少两个皇帝坐在里面,给百官的感觉就像他们是两尊土偶一般,只

    拜,不用理会。皇帝之下是几张椅子——那是留给:阁老座位对面,则是徐阶等致仕国老的座位了。

    李彦直在数十武将、数十文官地拥护下,骑马过了金水桥,且从最中间地“御路桥”走过来——这是只有天子才走得的路!众官员一望见心里便都亮堂了。

    杨博忽然冷笑一声,对国老班子中地徐阶道:“徐相,你收的好徒弟啊!”

    徐阶淡淡道:“岂敢岂敢?我哪里敢做他地师父?”

    不片刻,便有两人同时撞了进来,一个是从外边来的李彦直,身上风尘仆仆,一个是从内阁跑来地高拱,一脸气喘吁吁。

    两人在百官中间见了面,高拱就指着李彦直的鼻子道:“李哲!你骑马过御路桥,跑到这奉天门来,又召来文武百官、两朝天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百官听了,无不暗暗佩服,均想:“果然不愧是高拱!”对高拱有好印象地则无不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李彦直却半点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退了一步,脸上挂着温颜微笑,说:“肃卿,是你说要召开廷议议政的啊!我和叔大这不是照你的意思办么?”

    他若是凶狠如曹操、残暴似董卓,却也在别人意料之中,但如此应答,却叫高拱为之一愣,随即拂袖道:“廷议是大臣的事,你把两朝天子、致仕国老都请来,也就算了,却带兵来做什么!”

    李彦直微微一笑,说:“带他们来,正是要请两位陛下、诸国老、诸大学士阅兵!”

    挥了挥手,蒋逸凡传下号令,李彦直道:“请陛下、诸国老、诸大学士以及文武同僚看好,这便是我中华威震四海的百战雄师!”跟着对高拱一揖,道:“肃卿,你是首辅,政府以你为头脑,我是都督,军方以我为魁首。这次率军远征,回来总得有个交代,这叫善始善终——你且上座观看,我下去检阅检阅这支军队的纪律,再回来交接虎符。”

    说着便下去了,仍然骑马过金水桥,胡宗宪大声道:“诸军集结已毕,请都督下令阅兵!”数万将士在金水桥左侧一起喝道:“请都督下令阅兵!”这一齐声大喝吓得奉天门下那些文官双股战栗,这里头竟有不少兵部官员,张经看见心想:“这帮人自恃科举正途出身,平时驱遣兵将,如役犬马,却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战争,更不知道兵情兵心。这般不知兵情、不通军事的人窃据兵部,国家武事焉能不荒废?”

    却听李彦直道:“传令,阅兵!”

    传令官接言传令:“都督传令:阅兵!”

    胡宗宪令旗挥动,三千铁骑兵先得得而进。李彦直掌管的是海军都督府,骑兵非其所长,但他有钱,有钱就好办事!他地辖地本有东北的几个港口,面向辽东、朝鲜,从这里既可以得到马匹,又有可供骑兵奔驰之地!麾下又有抗击蒙古时遗留下来地北方健儿——如此一来,钱、地、马、人就都齐了。加上南方锻造厂锻造锻造出来的好甲具、好兵器,这三千骑兵一亮相,真个是威风凛凛,气势如龙!

    嘉靖、隆庆两朝强人数不胜数,朝中不但能臣辈出,而且名将如云,这时奉天门下庸庸碌碌之辈固然多,精通兵法的着实不少,见到了这三千铁骑,均想:“不意镇海公麾下有如此精锐骑兵,若是同等兵力,只怕草原大漠之上也难觅敌手!”

    三千铁骑过后,就是长刀步兵!自唐以后,中国地长刀刀法日渐式微,三千铁骑后面的这五千长刀步兵,乃是李彦直从日本重新引入有唐刀遗踪地倭刀刀法以及倭刀锻造法,结合中国方面的新技术以及荆楚刀技击法,在军中逐渐形成了新地长刀体和新的长刀法,这已不是唐刀,也不是倭刀,而是华刀了!

    华刀兵过后,便是刀牌方阵,刀牌方阵过后,便是强弓强弩队列——这两部都是传统兵种,但在这个时代地实战中仍然起到重要作用。

    强弓强弩队列过后,便是火枪步兵,三千名鸟铳手来到奉天门正对面,列阵站好,分作三排,以三段击战法轮流向前,连发二十七响无弹枪声,砰砰之声连响不绝!杨博心中暗赞:“有此利器,以攻以守,何往而不利!”

    火枪步兵之后,却是火枪骑兵!

    两千五百名火枪骑兵在马上向奉天门方向致敬,跟着举枪向天鸣铙!朱载在后面望见也不禁心动,心想:“竟然还有这样的鸟铳骑兵!若用这支部队开往大漠,何愁蒙古不平!”

    就连高拱,这时也忍不住走到城楼边上,望着这支精兵发呆。他乃是一代名臣,却没领过兵,军队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很抽象地概念,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一般,但这场阅兵却冲击了他固有的观念,原本赖以支撑他与李彦直战斗的信念也开始动摇了。

    然而火枪兵也还不是压轴,走在最后面的,乃是一百门令人战栗的大炮!炮车作响,足见这一百门大炮之沉重!开到金水桥边,炮口朝上,点燃了火药,猛然齐响!虽未放炮弹,但百炮齐鸣,声震京城!一些不明白怎么回事的百姓在家里听见都吓得钻到床底去,以为在开打了!奉天门下的文武百官胆子小点的更是吓得双腿发抖,甚至有人失禁!

    这时奉天门对面聚集着数千新派学子与海派商人,此外还有一些大着胆子出来看热闹的京城市民,在听到炮声之后学子们轰然高呼:“万岁!万岁!”跟着海派商人和市民们受到感染也跟着叫了

    “万岁”之声有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就像那百炮齐,盘绕在奉天门上空久久不绝!

    火炮鸣响之后却没有像其它各部一样离开金水桥前御道,而是停留下来,先前的铁骑兵、长刀兵、刀牌兵、强攻强弩兵、火枪骑兵等则回绕过来,分列炮兵左右,列队候命。

    胡宗宪道:“演兵结束!请都督训示!”

    所有兵将一起大喝:“请都督训示!”

    李彦直立于高处,道:“将士们,辛苦了!”

    众兵将一起回答:“保家卫国,军人本分!”

    徐阶、高拱听到心头都为之一震,李彦直高声道:“我李哲彦直,受国家所托,为大都督,掌兵于外,四海征战!众将士,应国家号召,为将为兵,冲锋陷阵,破浪乘风!今日凯旋归来,到此京师重地,特阅兵演练,以显我军威,让朝中宰制,知道国家有此长城之可贵!”

    张居正看了高拱一眼,见他已经完全呆住,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嘴角一笑,却听李彦直继续道:“今日我有三句话作为训示,愿尔等铭记在心!”

    诸军一起高呼:“聆听都督训示!”

    “一,我等军人,为华夏子弟,受国家俸禄,当保家保国保天下,此为我等天职!”

    李彦直说到这里重重一顿,众将士听得热血***,一起高呼:“铭记都督训示!”

    雄壮的声音散尽,李彦直才继续道:“二,国家之俸禄,出自万民百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我等之保天下,非保一家一姓之天下,乃保天下人之天下!”

    这回不止所有兵将,便是那数千学子也有忍不住跟着军队的口号节奏大呼:“铭记都督训示!”

    李彦直停了停,待整个空间都静了下来,才说出最后一句话,道:“三,如今,我将与朝中良臣一起,共导国家以向大同,愿众将士随我一道,拥护良政,除残去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保华夏国祚,开万世太平!”

    金水桥南所有人都叫了起来:“铭记都督训示!铭记都督训示!”

    阅兵在山呼声中结束,李彦直策马返回奉天门,将虎符交给了高拱,高拱拿了却如接到一块烫手的烙铁!李彦直道:“高阁老,阅兵已毕,不如就进行廷议吧。”

    他就走上去,坐在内阁第二张交椅上,只居次辅之位,张居正和李春芳坐在他下首,留着第一把交椅给高拱,高拱就像魂魄不全一般,毫无表情地坐了上去,只听李彦直道:“今日廷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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