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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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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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儿,柔儿,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了不好?……”
  只听温柔伤心欲绝的说:
  “你,你没诚意……”
  “我有的,我有的,我真的有的……”
  “你都没有心的。”温柔又抽抽搭搭的呜咽着道。
  王小石本也想说:“我有的,我有心的……”旋又想到他的心刚才已成桃子了,而且还给温柔吃掉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觉得自己确是欺负了她,真是没有心的,悲从中来,只觉放看好好温柔乡不珍惜,却取笑伤了温柔的心,百感交集,竟也流下两行泪来。
  自是莫说英雄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哭,王小石便收抑不住,哇哇器个不休,只觉今天明明走的是桃花运,而今却白白坠入了桃花劫去了。
  想到椎心处,越觉对不起人,哇哇的哭了起来。
  这却把温柔吓呆了。
  她忙放下了手,楞住了看王小石哭。
  ——却见她脸上一点泪光也没有!
  王小石哭到正酣时,忽见温柔万分震讶见神遇鬼似的望着自己,他哭到一半,可哭不下去了,问:“你……你没哭吗?”
  温柔答:“没呀。”
  王小石泪痕还在脸上:“你刚才不是给我气哭了吗?”
  温柔眼角开始有笑意:“我逗你的。”
  王小石瞪大了虎目(注意:是“泪眼婆娑”的大目),指了指温柔的鼻子,又指了指他自己的鼻子:
  “你、逗、我!?”
  温柔的嘴角也有了笑纹:“是呀。你假装生气,我佯哭,礼尚往来,那有什么不可以?”
  王小石仍怒着虎目(这回是“眼泪汪汪”的大眼),气得一时间耳朵都歪了,只说:
  “你……你……你——!”
  温柔连鼻子开始皱起来了,“你又来装生气了?”
  王小石为之气结,但也放下了心,觉得无限舒畅,这才省起,用衣袖去抹脸上的泪痕斑斑。
  温柔的脸上连梨涡都显现了,只关心的问:“你刚才是真哭了?”
  王小石点了点头,有点气虎虎地(即是“雨后天晴”的牛眼一双)瞪了瞪温柔,“嗯。”
  温柔连眉也生起花来了:“你为什么哭?”
  王小石闷哼一声,不大情愿地答:“因为觉得对不起你、对你不起。”
  温柔听了,很感动的样子。
  但终于轧拉一声的大笑出来。
  她真的蹩不住了。
  笑呀笑的,吱咯吱咯,像一口气生了十一粒蛋后到处去宣扬广告的小母鸡。
  她终于笑乐了。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当中气甫复这时,却见王小石睁大了一双牛目虎虎地(也苦苦的)盯(等)着她:
  “你笑完了没?”
  温柔强忍笑意,捂着腰叫痛不已,只说:“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待她喘过一口气后,就柔声的问王小石:“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王小石闷闷的、直直的答:“因为我真诚、可爱。”
  温柔忽正色、柔声道:“除了真诚。可爱,还有不让一天天惊喜!跟你在一起,天天有新花样,新鲜事儿看不尽,你瞧,我可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会为这点小事哭到像个小婆娘儿那样呢……”
  说着,又憋不住夸拉拉的知了。
  笑个不停。
  笑得直曲着肚子叫疼。
  王小石搔搔头皮,木口木脸,只低声自语:“你又知道我为什么那未喜欢你在一起吗?”
  然后他自己念纪念咒似的喃喃的答,“因为你成天都把我吓个半死……”
  温柔笑得告一段落,偶听他吸吸寻寻的,不知在说什么,她一撂后发(她可笑得前翻后覆,前仆后合的,连一头发都凌乱了,看去有一种野性的媚),笑道:
  “你说什么?在骂我吧?”
  王小石哼哼两声,只说:“现在若再有流星掠过,我的愿可要多加一两样。”
  温柔又笑了,笑得只怨王小石使肚子都笑伤了,边道:
  “你大概是多加一样,不许我笑你吧?但愿你许愿许得够快,流星可是稍纵即逝的哦!”
  王小石“嘿嘿”的表示他心里自有分数。
  其实,他的想倒是:
  如此良夜,如此中庭,如此星(萤)光,如此桃花……多幸福啊。
  ——人生世途多艰险,自古江湖多波折,要是能拥这么一个爱笑多娇的人儿,共度此生,温柔同眠,那已是人生至乐的事,也是他在人世至大的期求了,不如归去。
  温柔同眠。
  王小石如斯自忖。 

 
 
  
  
  
   
第二十一章 她是她自己的温柔

 
 
  一 人面桃花相映红
  但他们谁也没等到下一颗流星出现之前,就已分了手。
  不开心的当然不止是王小石。
  ——还有温柔。
  温柔当然吵开心。
  她忍往没有哭出来。
  ——真正伤心的时候,泪是往心里淌的,不是哭出来给全世界都知晓的。
  所以苦是一个人的事,开心热闹却是大伙儿共享共度。
  谁都一样。
  她温柔也不例外。
  ——只不过,那一段在花树下看花落,等流星,赏流萤,刻心语的温馨,却是何其短、何其速、何其留不住、挽不回啊!
  死王小石!
  (竟比白愁飞还没良心!)
  ——在我温柔对他那么好!
  (我温柔本就不该对人好的!)
  ——他白费我的心意了!
  (那女子是什么人?怎么我没听说过?)
  想到“王小石没告诉过她那女人是什么人”这事,她的眼泪可就来了。
  一发不能收。
  不可收拾。
  幸好她已回到房里。
  她住“秋月阁”。
  “秋月阁”就在二楼。
  ——温六迟开客栈的目的是:“给游子一个可以恋栈的家”,所以他把每一间房都起了一个雅至致的名字,还把房间与其名义布置得十分切题。
  回到房间,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哭。
  大哭。
  大哭特哭。
  但不出声。
  为了要作无声之痛器,她咬住枕头噎住自己的声音,她套住厚被来闷住自己的哭声:
  ——绝不可以给那女子听到!
  ——她决不给王小石听见!
  (我哭我知)
  (我泣我狂我痛我苦我的事!)
  (我哭给自己听。)
  (我只为我伤的心而哭。)
  想到这时只她一个寂寞地哭着,她就分外的怀念她的爹爹,就越哭越伤心。
  哭了好久。
  哭完了。
  哭完了之后,眼皮子也肿得核桃老大似的,她下定了决心:
  ——她是温柔。
  ——她温柔是不属于任何人的!
  ——她是她自己的温柔!
  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是咬着自己的手腕睡去的。
  她的泪犹在脸上,未于。
  她快蒙入睡前还饮恨的想着:
  我对他那么好。
  那么主动。
  他竟跟另外一个女子来欺侮我。
  我第一次对他那么温柔,但却得到如此回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她越想越委屈。
  越是难过。
  然后她不知真的看见了还是梦见了:
  桃花
  不止一颗。
  很多很多的桃花树。
  一道溪流,打从中间穿过,两岸都是桃树,映红了溪流。
  溪边上浮满了落花。
  落花飘零。
  飘零的落花。
  绯红色的江。
  江上映着人面。
  艳若桃花
  ——是她自己的脸啊。
  然后一朵花落下来了,打乱了水镜,起了一阵涟漪。
  波止澜息之后,水面上又多了一张人面。
  好熟悉的脸。
  ——那么亮但不侵入人的眼神。
  ——那么两道宽容而固执的眉。
  ——那两片温和但坚定的唇!
  ——那是他:
  小石头!
  不知他在笑,还是在咒骂,抑或是在向自己求饶,只知道他专注的凝神的自水面望着自己的倒映:
  ——啊,他看的是人面、还是桃花?
  她只觉又一阵一阵的心疼。
  外面似传来一阵又一阵兵荒马乱、战祸连天的声音。
  甚至有天崩地裂、雹掣电殛的乱世之声。
  她想站起来,可是无力。
  她要转过去,但也无法。
  她发现只有王小石那眼神是凝定的、不变的。
  尽管水纹已开始变了:
  乱了。
  ——涟漪又起。
  一切将渐紊乱、消散、寂来。
  但是她几乎连眼似都睁不开了。
  她不是刚睡去了吗?
  还是她一直都醒着?
  刚刚所见的,都是真的吗?所听见的,都是真的吗?
  究竟她在梦中,还是那是别人梦里的她?
  ——谁的梦里?
  她忽然想起了王小石。
  她心头一乱,眼前就比水上的波纹更乱了。
  她想到这里,就此完全失去了知觉,附入另外一个世界里。
  那世界是流动的。
  浮的,像在水面上。
  但没有落花。
  没有人面。
  只有一片空。
  一片白。
  一片无尽的空白。
  她当然不知道那时她不是浮起来的。
  而是给人抱起来的。
  二 人面不知处去
  王小石要比温柔清醒。
  所以他更痛苦。
  因此他至少还分辨的出:
  那像大军压境滚滚而至的是雷鸣。
  那霹雳一声刹那间天苍地白,一清二楚中瞬息间反映着不清不楚的是电光过处。
  然后,雨就下了。
  像瀑布倒在屋瓦上。
  ——这么大的雷雨风暴,却不知那株桃花怎样了?
  明儿花儿落尽来?
  却不知温柔怎样了?
  ——她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怒得快但气消得也快?
  他思前想后,反来覆去,很想去找温柔解释这一切。
  但又怕她还在生气。
  怕她睡了。
  怕惊扰了她。
  ——一切,等明天(至少今晚天亮以后)再说吧?
  他当然在痛悔自己那时为何不把握时机解说清楚,但另方面,他也觉得:不说明的误会,还可以说是把对方气走了;要是说明白了,对方仍是不理他,那只怕又是一次人家对自己的放弃了。
  他怕面对这个。
  他也有怕的事。
  有的。
  谁都有的。
  像此际,他就怕风太强、雨太大,会把树上那些字洗脱了、刮走了。
  他多希望树干上刻的不分不散,不要成了不见不理,或成了事实上的不死不散了。
  ——温柔是他的年轻、活力与温柔,也是他的善良。
  ——温柔是他的阳光。
  可是今晚有雨。
  且是大雷暴。
  他还担心那棵树。
  那些花和那些桃子,能经几许风雨?人的一生又能经几场风?几场雨?
  ——那几个字呢?
  也能经霜更艳?遇雪尤清?
  他忽尔想起坠如花落的朱小腰。
  念起暗中掌号“六分半堂”的雷纯。
  还有每次出现都有一场凄艳狙杀的雷媚。
  还有花……
  以及雨……
  落花如雨。雨如花落。花落如雨。如花雨落。落雨如花。落如雨花。落。雨。花……
  一张张的人面。
  艳颜。
  一朵朵的桃花。
  美姿。
  最后和雨都洒落在水上,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漾荡不已聚而复散,消而复合,周而复始。
  最后都变成了一张比水还清、比花还娇的脸:
  温柔的脸。
  就在这一刻里,王小石真的有点分不清,到底这是梦还是真。
  他真看到温柔的脸。
  他甚至看得见温柔在想什么。
  温柔在迷惑:
  她正几疑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别人的梦中?她在这梦里看见自己,还是在王小石的梦里遇上自己?她是在她的梦见着王小石,还是在他的梦里梦到王小石梦见自己?
  温柔分不清。
  王小石一时也弄不明白。
  ——这是自己的梦?还是温柔的梦?或是温柔正梦见自己的梦,还是自己正梦到温柔的梦?
  ——又或是他们只在别人的梦里梦在一起,甚或是那根本不是梦,谁也没有梦了,彼此一早已梦醒?
  许是因为掺合了雨,还发出了一阵又一阵馥郁的香味……
  甜香。
  ——那是落花的味道吧?
  带点桃香。
  令人陶醉。
  ——只太浓郁,略嫌过香。
  太香了,带了点艳,整个人都浸在香味里,像变成了香,飘了出去。
  (怎么那么香?)
  香,似乎成了一种实体,一种液体,把他溶溶的浸透着,快融入骨髓里去了。
  (咦,好像是太香了吧?)
  他忽然警觉:
  ——这香!?
  他欲振起。
  乏力。
  他原住于“春花轩”,就在温柔“秋月阁”的对面。
  他已躺在床上,思念着温柔。
  但在这一刹间,他已惊也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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