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嘉萱的胡搅蛮缠也不是一点作用没有的。至少她把许洪业好好地气了一通,让一连几日沾床就睡着的许洪业这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许嘉萱是怎么气他的,用什么词汇气他的,想着想着就披了外衣去了王氏那。
“老爷,您这么晚了还过来?您也不早说,早说我就过去侍候您了。”王氏一见到许洪业,上前就挽住许洪业的胳膊把他迎进门。
许洪业憋了一肚子的火要和王氏发作,可是一见娇妻待自己如此温柔热情,气消了大半。他深吸一口气,问王氏,“我听说嘉仁的事情在府里流传的沸沸扬扬,你怎么管束下人的?”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王氏一惊,“您打哪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明儿个我派人查查,您说的要真是属实,我非得好好发落那碎嘴子的下人。”
王氏言辞恳切,一副真的很为许嘉仁名誉着急的模样,许洪业的另一半气也快消了,又问王氏,“我还听说这些日子嘉仁那连个大夫也没有,你怎么安排的?”
王氏更委屈了,她一双杏仁美目含着泪光,“您这是什么意思呢?您是说我怠慢了嘉仁么?”
许洪业见王氏哭了,也不忍心再责难她,拉过她的手好气儿安慰,“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一个人管理这一大家子,有多少难处我是知道的,可嘉仁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从小就宠她,她今日这么任性张狂,也有我一半的责任,我这回生她气,这么些天没去瞧她也是罚她了,可再怎么着……”
王氏反握住许洪业的手,替许洪业把剩下的话说了下去,“再怎么着嘉仁也是您的心肝。这些日子我忙着张罗嘉蓉的亲事,忽略了嘉仁那边,是我的疏漏,明日大早我便去请京里最好的大夫给嘉仁诊治。”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许洪业就喜欢王氏的善解人意,“大夫这事你不必管了,我去太医院请个医官,怎么着太医院那帮人也比外面的有本事。对了,蓉姐的婚事恐怕要生变动了。”
“怎么了?”
“前方来报信,叶柏昊伤重,如今在平城休养,人怕是不好了。梁国公府那边恐怕还没得信儿,你也知道,我现在把持军情要务,获得的是一手消息,只怕过两天我还得去梁国公府一趟,把这事和他们说说,叫他们有个心理准备。”说起这事,许洪业便连连叹息,他是惜才的人,他们这辈的老臣都是世上数一数二的英豪,可是后代能继承雄风的却是寥寥,那叶柏昊便是其中一个。
“这么严重?”王氏也没想到会出了岔子。
许洪业道,“就算能过了这道坎,也得落个残疾。若真是这样,这桩亲事就作罢吧,蓉姐虽然各方面都不出众,可有我在,配个门当户对的全和人还是没问题的。”
☆、第7章
许嘉萱一闹,许洪业跑到王氏那里过夜了。许洪业一闹,王氏跑来找许嘉仁了。
当然,王氏不是来找许嘉仁麻烦的,她亲切的拉着许嘉仁的手嘘寒问暖。
“我的儿,几日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说着,王氏把视线移到侍立在侧的平宁和妙梅身上,兴师问罪道,“你们两个丫头是怎么伺候的?我不是交待你们了么,五姑娘要什么给什么,都走公中的账,超出份例的就记在我账上,千万不能短缺了姑娘,你们怎么做事的?”
妙梅胆子小,这便要跪下来请罪,而平宁神色如常,一点也没有受了训斥的羞赧模样,她知道,王氏不过是象征性的说说场面话,不用放在心上。
虽然是场面话,可是许嘉仁听着很受用。
许嘉仁上辈子一直在和后妈过招,她本来以为自己摸清了后妈的段数,可是遇见了王氏她才发现此后妈非彼后妈。她上辈子的后妈没什么文化,性格也比较直接泼辣,想要什么通常都是直言不讳的,对许嘉仁也一直冷冷淡淡,很少主动亲近她。许嘉仁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只要没有利益冲突都可以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用讨好谁,没事也不会互相招惹。但是王氏不一样,王氏看着许嘉仁的时候,眼神中流露的是赤|裸裸的关怀,这倒让许嘉仁有些左右为难了。
“这回是我的疏漏,嘉仁,我给你认错来了,你可别记恨我。”说着,王氏握住许嘉仁纤细的腕子,给她套了个金镶九龙戏珠手镯,手镯为金质,以金栏划分成九格,每格中各錾一团龙,龙口衔着珍珠,做工精致。许嘉仁不是不识货的人,就连她这样的古董瞎子都知道这玩意儿肯定是上品。
这个时候,王氏身边跟着的丫鬟露出惊讶的神色,“夫人,这不是您的陪嫁么?您还说以后要留给八小姐的……平日里都是压在箱底不舍得戴呢……”
话还没说完,便被王氏疾言厉色的打断了,“主子说话,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份了?”
许嘉仁冷眼看着这主仆俩唱双簧,嘴角却翘了起来,受宠若惊的推辞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王氏拉着许嘉仁的手不放,“你不收下,莫不是还在心里怨我?”
瞧这话说的,许嘉仁不收就是不给她面子了,许嘉仁又假意推辞了两回,最终还是收下了。王氏满意的叹道,“这珠宝首饰啊,就得这小年轻人戴着好看。”
许嘉萱一进门就看见许嘉仁和王氏这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要知道,许嘉仁以前是绝对不会允许王氏靠近自己的,更别说是拉她的手了,可现在这两人看起来如此的亲密,许嘉萱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昨天许嘉仁还和她一起批|斗王氏呢,今天就和王氏亲如母女了,那她算什么?她为了许嘉仁都要和王氏撕破脸了,剃头担子一头热么。许嘉仁看见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的许嘉萱,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从王氏手里抽出来,笑着唤许嘉萱,“二姐姐何时来的,怎么也不进来。”
许嘉萱有些生气,本来想默默地离开,奈何被许嘉仁叫住,她就只能不情不愿的走进来了。许嘉萱见了王氏就跟没看见一样,倒是王氏招呼许嘉萱过来坐,“萱姐也来了?今日老五这边可够热闹了。”
许嘉萱含糊的应了一声,没有接王氏的话。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许嘉仁夹在其中有些尴尬,王氏倒是挺有眼色,大方开解道,“你们姐妹俩可是要说体己话?我约了账房先生,就不在这多坐了,改日再来看你。”
许嘉仁巴不得王氏赶紧走,因为许嘉萱对王氏的厌恶太过于明显,许嘉仁真怕许嘉萱过一会儿就要撸袖子打人了。
平宁对许嘉仁说,“我来送送夫人。”
许嘉仁弯弯嘴角,漫不经心道,“叫妙梅去送吧,我有点想吃厨房做的豆糕了。平宁,你办事牢靠,你去厨房帮我吩咐一声,盯着他们做完再回来,告诉他们多放糖,不许偷工减料。”
平宁觉得这种跑腿的活儿不应该她去做,可是许嘉仁一抬举她,倒把这事儿弄的非她不可一样,心里十万个不情愿,还是得扭扭捏捏的干活儿去了。
等这屋里的人都清空了,就剩下许嘉萱和许嘉仁,许嘉仁笑着对许嘉萱招手,“二姐姐,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都够不着你了。”
“离你那么近做什么。”许嘉萱把脸一扭。
“你不过来,我可要过去找你了。”许嘉仁说着便掀开被子,做出要下床的姿势,“一会儿摔倒了,姐姐可别忘了派个人把我扶起来呀。”
许嘉萱翻了个白眼,上前按住许嘉仁,然后替她盖好被子,又要站起来坐到远处。许嘉仁一把拉住许嘉萱的手,“姐姐要去哪儿?这是怎么了,撅着个小嘴,就跟被人欺负了似的,快来和我说说是谁惹了你,我去拿鞋子砸她的脑袋。”
许嘉萱这两天和许嘉仁说的话比之前十多年加在一起还多,她觉得许嘉仁这趟回来变化很大,现在竟然还会哄她。想到以前许嘉仁那种嚣张跋扈的性子,今天能对她服软已是不易,许嘉萱也不再拿大,冷着声气儿道,“你都有娘了,还认我这个姐姐做什么?”
许嘉仁何尝看不出来许嘉萱的小心思,许嘉萱这是典型的拉帮结伙,典型的小学生做派,逼她在许嘉萱和王氏之间做出选择。许嘉仁觉得她之前对许嘉萱的希望不过是一场奢望,许嘉萱不过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喜怒都一览无余的呈现在脸上,这样简单直率的性子并不适合做自己的帮手,反而需要她去时刻提点她,省的她什么时候得罪人自己还不知道。
许嘉仁对许嘉萱说,“你刚刚那番作为,别说抄十遍《女诫》,就算是一百遍也不为过。”
许嘉萱等着许嘉仁求自己原谅她呢,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我做什么了?”
“你看你这脾气,能不能改改啊,我都改了,你怎么还在走我的老路。”许嘉仁抿抿唇,叹口气道,“咱们姐妹连心,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你刚刚对夫人是什么态度?那么多丫鬟看着呢,你偏偏不给她脸面,你现在是爽了,可是谁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都会判断孰是孰非,在外人看来,夫人大度宽和,你却是那不知礼数又不孝的丫头,不孝的帽子给你扣下来,你以后还能落着什么好?”
许嘉萱一愣,有些咂摸出味儿了,但还是嘴硬,“我不在乎。”
“如果今天有人把你这番作为告到父亲和老太太耳朵里,你觉得他们不会对你失望么?是,你可能又要说你不在乎,可是昨天谁和父亲闹了别扭跑到我这里来哭诉了一晚上?男人都是粗枝大叶,没人耐烦围着后宅这一亩三分地打转,他们追求也不高,面上过得去就完了。谁不喜欢解语花,善解人意的夫人,刁钻泼辣的你,你说说,换了你是父亲,你会选谁?”许嘉仁好笑道,“自古以来忠言逆耳,你是打定主意做那不得善终的忠臣良将了?”
彼时的许嘉萱不能理解许嘉仁话里的所有意思,因为许嘉仁想的内容有点超过她大脑所负荷的了。可她越是想不通,便越觉得这番话深不可测,因为觉得深不可测,所以从心底里深信不疑。她打量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妹妹,一下子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
“那你说我怎么办?学她那副嘴甜心苦卖凉药的做派?还是当个‘奸臣’?”
“人前含笑,人后随意。”许嘉仁淡淡一笑,“奸臣是万万不能做的,咱们得学会做个聪明的忠臣。”
许嘉萱一脑袋问号,可是为了不让自己由于问题太多而显得过于蠢笨,还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送走了许嘉萱,许嘉仁累的瘫倒在床上。毛爷爷说过,与人斗其乐无穷,许嘉仁可是一点没感觉到个中妙处。她上辈子奋斗一世就是为了脱离家庭,奈何这辈子又栽进女人家长里短的漩涡里,而且这环境的复杂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露面的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没露面的就算省油也八成和她关系不怎么样。说实话,这王氏的言行举止真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她软软糯糯如江南流水的声调颇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许嘉仁差点就要被她糊弄过去了。可是人太聪明太会谋算也不是好事,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个不会犯错的人,只要不想出错,那是鸡蛋里也挑不出骨头的。
王氏这样谨慎的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哪一个不是人精?怎么会有敢轻易插话主子的丫鬟?不过是做戏给自己看收买人心博个贤名罢了。此其一。
而王氏这样心思玲珑的人,若是真待他们姐妹三个视如己出,又怎么会教出嘉萱那样没规矩的和原主那样没脑子的女儿呢?二十一世纪有个词语叫“捧杀”,许嘉仁相信王氏从来没委屈过他们姐妹三个,可就是因为要月亮绝不会去摘星星,这才把许嘉萱放纵的如此无礼轻狂。此其二。
而其三……许嘉仁不由得握住拳头,到底是何居心,很快就能知道了。
☆、第8章
平宁走在去厨房的路上,越想越不甘心,她一个一等丫鬟怎么能干跑腿的活儿呢?五姑娘的话说的再漂亮,奈何平宁自视甚高,她心里怎么也平衡不了。以前五姑娘有老爷的宠爱,在府里横冲直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她心里记恨五姑娘,可是面上却不敢不听五姑娘的。可是这次五姑娘离家出走,败坏了鄂国公府的门风,老爷已经十多天没来看五姑娘了,平宁觉得五姑娘在府里的好日子一定到头了。今天,一向和五姑娘势同水火的夫人来看五姑娘,五姑娘一改之前不可一世的态度,对夫人温顺和气,平宁彻底认定五姑娘以后要靠巴结夫人过日子了。
是以,平宁更不把许嘉仁放在眼里了。去什么厨房?到时候就说做点心的师傅不在,把这事情推了算了。平宁调转了方向,朝王氏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王氏在身边丫鬟环竹的搀扶下轻移莲步走回自己院子,只是还没过垂花门,平宁便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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