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蓉哭够了,抽噎道,“你身子调养的怎么样了,我……我一直想见你一面。”
恐怕许嘉蓉也知道,她如果不开口,叶柏昊是绝对不会搭理她的。
叶柏昊道,“许姑娘,你找叶某是有什么事。”
“叶郎。”许嘉蓉楚楚可怜的抬头看向叶柏昊,“你不记得我了么。”话还没说完,许嘉蓉又开始哭,美人含泪、我见犹怜。
叶柏昊眉头轻蹙。
许嘉蓉道,“三年前的上元佳节,是你猜中了我的灯谜,我们约好来年再见的。”
对于大盛自矜的贵女而言,一年中能肆无忌惮出游的日子屈指可数。许嘉蓉和原主不一样,从她有了男女意识那天起,便很是看重自己的身份,从不随意出府。三年前上元节,还是贪玩的许嘉楚拉扯她出去逛庙会的,许嘉蓉也就是在那一天认识了叶柏昊。
京城中最是不乏才子佳人,在上元节这一天,三三两两好友云集,谈诗论义,有才女将自己的谜语制在灯上,引得路人围观,才女言道,若是有人能解了她的谜,便将赠出《西山子》真迹一本。许嘉蓉不懂这女子出题该由男子答的规矩,她一是垂涎西山子大师已久,二也是自侍才女有心卖弄,最后勉强对了答案却惹得众人意兴阑珊,败兴散去。
那出谜的女子颇为看不上她,便出言为难,“不如这样,你也出个谜语,我若猜中,你便把《西山子》还给我,如何?”
许嘉蓉:“我出个对子吧。”
许嘉蓉的对子太过简单,那女子已经是露出胸有成竹的神色,幸而有叶柏昊抢先对上对子,这才没让那《西山子》落回女子手中。也就是从那一刻,许嘉蓉便对叶柏昊一见倾心了。
而对叶柏昊而言,这实在是一件让他记都记不住的小事。
叶柏昊道,“许姑娘,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叶某从来不凑上元节的热闹。”
这次倒不是许嘉蓉认错了,确实是叶柏昊记错了,或许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天是上元节。可能是他某一次和郭淮等兄弟出去喝酒,喝的微醺迷醉之际,恰好遇上了许嘉蓉被人为难,他最看不惯出尔反尔之事,便顺手帮了一把,这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他是听说梁国公为他择了门亲事,而那个姑娘还因为他的拒婚要死要活,叶柏昊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郭淮传话来,说这个姑娘要见他,他本是不想来的,但是想到了一个人,他还是来了。
许嘉蓉听到叶柏昊这话简直要崩溃了,又哭了好一会儿,叶柏昊强压着性子才没有发作,许嘉蓉道,“叶郎,你可是因为你这条腿所以……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你就算不记得我也没有关系。”
叶柏昊面无表情地说,“叶某还没落魄到需要人照顾的程度。”
这话彻底伤了许嘉蓉的心,她站起来想离叶柏昊近一些,叶柏昊却道,“许姑娘,时候不早了,你若不早些回去,恐怕其他小姐要起了疑心。”
许嘉蓉哭着跑了出去。
许嘉仁闷的一身都是汗,再加上刚刚脏东西洒到了衣服上,她的汗水混着汁水发出不太美妙的气味,她还没在箱子里闷死就要被自己熏死。
一声门响,许嘉仁确定许嘉蓉已经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叶柏昊的声音,“你还不出来?”那声音离自己很近,想必他就在箱子前。
叶柏昊将箱子掀开,许嘉仁才不得不从箱子里跳出来。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绒发湿湿的贴在脸上,有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滴到下巴,再从下巴滴到她并不丰满的胸脯上,这副狼狈的样子一点也不输乌雀山饥寒交迫的那几天。
叶柏昊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生出一种快意。
许嘉仁尽量站的离叶柏昊远一些,不让他闻到自己身上这股难闻的气味,然后她问他,“你能不能先离开?”
叶柏昊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许嘉仁说,“你有办法在这个地方和我姐姐私会……”许嘉仁觉得这个词有些不妥,“和我姐姐见面,必定是安排周全了,你总有办法避嫌的。难道你让我这个样子出去,别人问起来怎么办?我明明是来换衣服的,却不小心被人带错了路。”许嘉仁估计,那个撞到她的丫鬟就是故意的,只不过这个丫鬟本来是要把东西洒在她大姐身上好为他们制造机会的,可不小心认错了人,倒叫她倒了霉。
叶柏昊听到“避嫌”这个词,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我现在行动不便,我这个样子怎么离开?”
许嘉仁说,“我看你明明活动自如,你刚刚不还说自己不用人照顾了么,怎么就不能自己离开呢。”
“我没有离开的理由。”叶柏昊道,“约我来此的是你们许家人,赶我走的也是你们许家人,你们许家的姑娘都是这么不讲道理么?”
许嘉仁刚刚对叶柏昊替自己解围的感激一瞬间烟消云散,怒瞪着他。
叶柏昊扶着轮椅车的轮子后退了一步,“也罢,你比我小,我不跟你计较。我现在给你两种选择。”
☆、第21章
两种选择……
曾几何时,许嘉仁也给过别人两种选择,只不过那两种选择都是生路,可是叶柏昊的两种选择却让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许嘉仁冷声道,“哪种我都不选,我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何时轮得到别人给我选择了?”
叶柏昊淡然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大摇大摆走出去。”
她这副样子会被人笑话不说,万一叶柏昊嘴巴不严实,把今天的事情抖落出去,她的名声也别要了。许嘉仁打量面前这位有些老气横秋的少年,听闻他曾经也上过战场,可是他和许嘉仁想象中的阳刚到有些粗糙的士兵不一样,这个少年有些阴郁,眉头总是微微皱着,即使唇角是上扬着的,眉头也从来没有舒展过。而几个月不见,他的皮肤白了一些,倒不同于初见的苍白,而像是久不见阳光闷出来的白色。
他看她的目光总是有那么一点探究,虽然他待她彬彬有礼,可是她仍能感受到他的敌意。许嘉仁曾经采访过凶杀案的幸存者,那个幸存者起初也是这副样子,对谁都是怀疑的目光,许嘉仁明白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甚至还可能是创伤后遗症。
一只老虎没了爪子,可是依旧想证明自己是老虎,所以才会乱咬人的吧。
许嘉仁冷静下来,控制自己不要对他恶言相向,好声气的解释道,“叶公子,我对你没有恶意,上次闯入你的客房纯属是巧合,我在客房里听到的看到的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泄露半分,你大可放心。”许嘉仁事后也打探过叶柏昊的消息,可是外界只是说他的腿受了重伤,并没有提及截肢和危及性命的事情。许嘉仁觉得是叶柏昊爱面子,所以故意封锁了消息。
叶柏昊扬眉看向许嘉仁,“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躲在我一个大男人的房间,这事情我也没有泄露半分。”
许嘉仁彻底放弃了和这个人讲和,他根本就不想听。许嘉仁也不客气了,“你也知道我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说也不应该有机会和你在这里独处,可是我还是站在这里进退不得。我父亲与令尊向来交好,不知道如果我父亲知道我被人算计,他会有什么感想。”
这便是倒打一耙了,叶柏昊微笑道,“若是五姑娘觉得我辱了你的名节,这罪过我认了,大不了等五姑娘长大些,我将五姑娘娶过来就是。”
许嘉仁气的发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无耻,这种轻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理所当然,亏她见这人对嘉蓉冷淡的样子还以为这是个正人君子,真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
“事已至此,想必许世伯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叶柏昊顿了顿,认真看向许嘉仁,“就差五姑娘点头了。”
许嘉仁怒极反笑,她的视线扫了一圈四周,然后拿起桌子上一杯茶水,想也不想就从叶柏昊头上浇下去。
她离开时是这么和叶柏昊说的,“我许嘉仁看不上登徒浪子,叶公子趁早死了这份心吧。你的遭遇令人同情,可这也不是你伤害别人的借口,我劝你多在家里读读书,也去去你身上的戾气,这里不是战场,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地方。”
让许嘉仁有些惊讶的是她出了这个屋子,院里只有刚刚将羹汤洒在她身上的那个丫鬟,估计叶柏昊和嘉蓉在此见面是已经打点好一切了。那个丫鬟见许嘉仁走出来,上前想拦住她,被许嘉仁狠狠瞪了一眼,她便停住了。许嘉仁走到那个丫鬟面前,那个丫鬟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仿佛先前跪地求饶都是装出来的。许嘉仁见那丫鬟的目光总是往屋里头看,心里便明白了,这丫鬟八成是叶柏昊的人。
“你不是说要带我换衣服么,那房间里有人,你领错路了。”许嘉仁冷冷道,她刚刚一时控住不住怒气,才对叶柏昊发作的,这会儿清醒下来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所以现在主动给叶柏昊的人台阶下,毕竟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那丫鬟也识趣,带许嘉仁到旁边无人的厢房换了身衣服,许嘉仁一走,她感觉进了叶柏昊的屋子。她家公子头发和衣服前襟都湿了,那丫鬟忙不迭掏出手帕要给叶柏昊擦拭。
叶柏昊一抬手,示意不用。
那个丫鬟见叶柏昊这副狼狈样子,攥拳道,“公子,那个小姑娘欺人太甚,要不要奴婢……”
“犯不着在小事上磕绊她。”叶柏昊神色平静,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被许嘉仁的行为激怒。“子文,都安排好了么。”
这丫鬟名叫子文,是叶柏昊乳母孙妈妈的义女,叶柏昊虽不喜女人近身伺候,但待子文却是有几分特殊,当然,这几分也是有限的,仅表现在叶柏昊偶尔会交待子文办一些阿九不能办好的差事。
“已经安排好了。”子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好奇的很,他们家公子怎么会对鄂国公府的一个黄毛丫头如此关注。不过她自然是不敢多问的,当世之人,再没有比孙妈妈更能得到叶柏昊信任的人了,可是就算是孙妈妈也从叶柏昊嘴里问不出什么,更别提她了。
许嘉仁走出来才发现这处院子附近一带都被叶柏昊清场了,沿路她没看到一个人,想必这场私会计划的很周密,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可见叶柏昊在郭家还是很有面子的,郭淮肯帮他把事情安排的如此周密,足见两人关系匪浅。她不动声色的按原路返回荷花池那边,而那几个姑娘也在那里。
走到近处看见郭琪嘟着嘴,其他人呈众星捧月状安慰她,不过却见不到许嘉萱和许嘉蓉的影子。
许嘉仁也凑过去,问许嘉楚,“八妹妹,你们不是去宝韵楼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许嘉楚刚要张嘴,郭琪道,“不许说!”
许嘉楚无奈的对许嘉仁一笑,许嘉仁也对她点点头。郭琪看起来很委屈,忿忿道,“我一个月内都不理他了,哼,小气鬼,有什么了不起!”
许嘉怜和许嘉楚在一边劝着,面上也是有几分遗憾之色。
许嘉仁从这几个人的话里猜出发生什么事了。估计是郭琪带着几个姑娘去宝韵楼,却没想到郭淮今日也在府中,郭淮是不同意别人不经过他的允许去他的宝韵楼的,这不,郭琪炫耀不成,倒被郭淮训了一通,觉得万分没面子。
这几个小姑娘为着这点事情怏怏不乐,许嘉仁心里也有自己的烦恼,一时间这气氛便冷下来,大家都不怎么高兴,心里都有点盼着回去了呢。而这个时候,许嘉萱回来了,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有一种世人皆愁我独乐的欠揍感,许嘉仁走过去拉她的手,“你去哪了?”
许嘉萱嘴角是上扬着的,也不正面回答许嘉仁的问题,许嘉仁也没心思继续追问,忙把许嘉萱拉到一边,低声问她,“看见大姐了没有?”
“额……咳咳……”许嘉萱含含糊糊,“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许嘉仁看许嘉萱这反应很不正常,心里觉得奇怪,她准备把许嘉萱拉到一边细细盘问,这时候却有个丫鬟来传话,说许嘉蓉晕倒在水榭亭那了。
等到众人赶到安置许嘉蓉的厢房时,许嘉蓉已经醒了,双眼无神的望着一处。郭夫人特地请来了太医,太医说许嘉蓉是身子骨还没好又出来吹风,加之精神受了刺激,所以才受不住倒下的。
一说受了刺激,许嘉仁不自觉的退到一边,有些尴尬的垂下头,而和她一样尴尬的还有许嘉萱。
王氏和郭夫人又在许嘉蓉床边说了不少体己话,可许嘉蓉还是那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直到郭夫人一句“我瞧着大姑娘这身子骨也弱,也别折腾了,不如先在我府上养几日,琪儿也好陪她说说话。”许嘉蓉忽然就有了反应,一下子转过头来对王氏道,“不……不行,母亲,我不要在这里,咱们回家吧。”
郭夫人盛情相邀就这么被许嘉蓉无视了,这可真是十足的没规矩,王氏脸色很不好看,还是耐着性子装出慈母的样子。可一出了东阁府的门,王氏就开始阴沉着脸,许嘉楚陪在身边也大气不敢喘,或许别人不了解她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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