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天离愣住了,心想这是否是幻觉。
没可能吧,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来接你了呦!本来想让你吃惊一下的……倒是,你为什么哭呢,念欺负你了?”月儿拨了拨墨黑的发丝,将天离小心地从地上扶起,一举一动充满了关怀。
“没有……念他……对我很好的……”天离抽着鼻子回答,“不关他的事……”
“那为什么……”
“不说这个了……你们……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天离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小玫的事,所以急忙扭转话题。
“因为你爸爸放不下他的公司嘛!你看,这不刚下飞机就赶到他公司里去了,把我这么一个柔弱女子丢到一边。”月儿双手叉腰,水眸暗瞠,鼓了鼓腮帮子,“真是个没情调的男人。”
天理用一双泪眼上上下下瞄了月儿几眼,“那你是怎么看上我爸爸的?”
因为念的缘故,所以天离对月儿还是很有好感的。她打算把月儿看成自己人,问了她这个她一直想问却不怎么敢问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他比较正直、重感情啦,你没听说过吗,离过一次婚的男人是块宝。”月儿昂了昂脑袋,有些俏皮地回答。
“他都那么老了,就算是宝石也生锈了。”天离苦笑,向前迈了几步。
“哎,哎,他可是比绝好多了呢。”月儿跟上天离的步伐,轻悠悠地回答。
绝吗……人家可是君王,完全没有可比性呢……
天离抬头望了望头顶的被浓雾包着的月亮,不再说话。
“啊,妈妈,为什么你会那么快回来?是因为放弃了生孩子吗?”到了家,念同样万分惊讶地望着月儿。
此时的念嘴里叼着玫瑰花,双手揪着五颜六色的海报不停挥舞,一双蓝绿色的眼睛睁得像螃蟹似的,既奇怪又可爱,天离忍不住笑了出来。
“念在说什么傻话,妈妈怎么会放弃救孩子的办法呢。只是那个没情调的男人一直捧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没时间罢了。我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他这工作狂的癖好,可怜地夹着尾巴逃回来了。”月儿瞄了念一眼,妖媚的一笑,然后撒娇似的扑到念的怀里,“好孩子,妈妈好想你,让妈妈亲亲。”
“妈……”念含混不清地开口,刚想阻止,却被月儿抢先了一步。只见月儿一把揪住念的衣领,一个大大的口红印子便这样印在念的脸上。
天离暗自冒汗。当人家面说人家爸爸坏话也就够了,还这样……
大概念这种视旁人为无物的性格就是跟月儿学的吧?
天离想到被念强吻的镜头,一下子涨红了脸。
“妈妈,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念拽掉嘴中的玫瑰花不高兴地大叫,那穷凶极恶的样子好像被谁抢了钱似的。
“不客气?你要把人家这么样嘛!”月儿在念的怀里作小鸟依人状,顺便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念。
“拜托,你不要对自己的儿子这样行不行啊!真是的。”念扶正自己的母亲,半感叹半自言自语,装作很哀伤的样子。
“人家我到底怎么了?人家连自己的儿子也不可以爱吗?”月儿细眉一敛,将衣袖举到眼角,泫然欲泣的样子。
念无话可说地望着月儿夸张的动作,良久,狠狠抹掉脸上的口红印,咬牙切齿道:“妈,女人,我见过恶心的,但没见过你那么恶心的。”
2
“话说回来,上次来这里被天离给打跑了,所以我都没好好参观过这个房子呢。”月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随即她便像兔子似的跳出念的怀抱,心急火燎地向房子的后院跑去,“听天离她爸说后院有个游泳池,好想去看看哦!”
月儿玉手一伸,欢呼一声,黑发自在地飘摇在身后。
念望着月儿逐渐远去的身影,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即他望向天离,尴尬地笑笑。
天离刚想回一个笑容,却见念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
“念,怎么……”旋刹用天离的声音很急促地开口,却又在讲到一半时硬生生地断掉。他的紧张,天离能够感觉到,从遇到月儿开始,这种紧张感就一直没有停歇,现在,忽然爆发到了高峰。
“遭了你的身体……”
念的蓝绿色瞳孔猛地一收缩,他微张双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惶恐漫布在脸上。随即他紧皱眉头,立刻向后院跑去。
约隔了三秒,旋刹轻叹一口气,操纵着天离疾步跟上。
月儿,正低着头,睁大着眼睛,很仔细地凝视着游泳池旁那个美丽异常的人鱼躯体。
她笔直地站在波光粼粼的池水旁,不声不响。
昏黄的灯光披在她的身上,微风吹来,几屡黑发粘到她的脸上,让人看不真切她的神色。
四周一片寂静,她就这么愣愣地站着,身上的白色连衣裙呼呼作响。那憔悴而华丽的一抹白色,在黑夜的衬托下,凄凉而孤寂。
天离和念并排站着,默默地注视着月儿。
天离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脏不明所以地跳得越来越快,或许,这也是因为旋刹的紧张吧。
“念……这个……身体是伦的吧?伦……你……把伦藏到哪里去了?”许久,月儿不同以往的阴郁嗓音从黑发的另一侧颤抖着飘了出来。那声音含满冤屈及憎恨,让天离呼吸一窒。
天离立刻想到了第一次与月儿的相遇。那个柔弱的,站在昏黄灯光下的苍白女子……现在看来,倒更像是个来索命的冤魂。
“妈妈,这么毫无顾忌地叫‘罪孽’的原名,是要受很严重的处罚的!”念慌张地抬高声音,双瞳紧盯着月儿布满黑丝的侧脸,“如果被爸爸听到的话……”
“被绝听到?”月儿尖声反问着,猛地转过脸来。她的脸上,满是泪水,眼中的痛苦及憎恨,是那样明显地表露着,似乎有无数的火把在她的眼中燃烧。一瞬间,她的气质荡然无存。黑发狂乱地在她的耳边舞蹈,她狠狠地咬着牙,像是一头盯上了食物的母豹,逼视着念。
念不再保有原先的姿态,他慌张地一退步,哀伤,害怕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他的眼中,有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在黑夜里,如此怆恸。
“如果不是你对他说,他又怎会知道?当初我与伦的见面,就是你告诉绝的对不对?你说,你说啊!我那么相信你!可是你却告诉了绝!所以他毁掉了伦的一切!”月儿猛扑上前,用指头死死抓住念的胳膊。她剧烈地摇晃着念,指甲深深刺进念的皮肉。她凄厉地问着,嗓音逐渐嘶哑,泪水从眼角飞溅而出。
“妈妈……不是……不是……”念任凭月儿摇晃着,没做任何反抗,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近似哀求地否认着。他的声音很小,也很轻柔,像是一碰就会碎去般,凄凉至极。
“你从来都不曾爱过我对不对?你一直轻视我!因为你有了那个皇后母亲!你和你爸爸一样,那么高高在上那么自以为是!把我当奴隶一样践踏着,只要我幸福,你们就看不顺眼!”月儿更加疯狂地吼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念一愣,然后猛地推开了月儿,于是他的胳膊上,立刻留下两道明显的血痕。
“妈,想不到,你是那么想我的。”念抿抿唇,对着池水淡笑,眼眶微微发红。
“什么叫做我是那么想你的?难道你可以对上天保证你从未背叛过我吗?为什么我会生出你这个……”
“月儿娘娘,够了。”
一阵震颤,旋刹脱离了天离的身体,冷声打断了月儿排山倒海似的哭诉。
淡蓝色的眸子,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辉,蓝发宛如溪水,没有断痕,粼粼发光。他剔透的雪白面颊上,刻着生冷而庄严的表情。
一甩衣袖,他慢慢走到月儿面前,俊美的脸被阴霾覆盖。
月儿似乎不敢相信,她望着旋刹,把眸子睁得好大好大。忧伤,无尽的忧伤,冲淡了她眼中的痛苦与憎恨,她刚硬的愤慨顿时化成一堆软沙。她又成了那个哀怨的柔弱女子。
“伦……真的……是你吗……”她深深吸气,颤抖着,很用力说完了整整一句话。泪水,越淌越多。
“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伦’了,现在,我是一位,名叫旋刹的念的仆从。”旋刹没敢直望月儿忧伤的眸子,低下头,暗暗捏着拳,照样用毫无感情的阴冷语调说话。他好看的眉毛无奈地拧着,颤抖着,就好像要挤出血来。
他是有些许紧张的。天离望着旋刹略微颤抖的拳头想。
原来,旋刹原来的名字叫做伦……而且,似乎他和月儿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不!你是……”月儿话还未说完,念便一个手刃击在月儿的后颈上。月儿一愣,双眼一翻,立刻瘫软下去,念及时接住了她。
旋刹一惊,然后轻轻呼了一口气,松开了拳头。
“妈妈遇到你,原先的歇斯底里症又犯了,真没办法。现在,也只有这样了。”念望了望手中昏睡的月儿,凉凉地一笑。
“歇斯底里症?”旋刹细眉一挑,似乎有点不理解。
“是啊,其实,当初……当父亲硬是将我交给皇后抚养的时候,妈妈她的精神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怎么说呢……就是会间歇性发疯吧……这种情况在她遇到你后才开始略有好转。也真是讽刺啊,也是因为你,她的精神病又不停恶化。”念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蓝绿的眸中,飘过一丝诡异的气息。
“哦?那绝呢?他就没做什么吗?”旋刹略带讽刺地轻笑,那笑雍容华贵,美丽异常。
“我爸爸吗……他能做什么呢?除非他拱手让出自己的国家,要不……”念没再说下去,他摇了摇头,一脸阴沉地陷入了沉默。
旋刹没再问下去,回头望了望天离,然后轻悠悠道:“我和天离今天要去沧流那里,那么,就不打扰你了。”
天离一愣,这才想起今天要去万赦街找沧流的事,白欧至今还生死不明呢……
方才她的记忆因为月儿的叫嚷流失了大半。
“去沧流那里?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念皱着眉望向天离,用的是不可侵犯的口吻。
“不……没有……是很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我不想让哥哥你操心罢了。”天离慌忙摆手。
“哦,这样……”念缓和了口气,弥漫着阴郁的雾气的双瞳盯着天离惶恐的面容,良久,他默然望向远方,“那……快去快回。”
第五章、蚁穴与幼虫B
3
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街上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只是很难找到和天离一样穿着校服的女子。
在通往万赦街的路上,天离和旋刹什么也没说。
倒并不是天离不想问,而是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旋刹的心情。他似乎,并不愿意谁会打扰他,心底盘旋着某种阴郁。
觉得什么都不该问,可是却又觉得应该打破这种寂静。天离万般矛盾地走着,终于,来到万赦街的大门门口。
出乎她意料的,守大门的不再是两位娇巧可爱的少女,而是两位俊秀的少年。
少年们头戴银帽,身着白色为基调,深绿色条纹为装饰的长袍。这长袍和沧流的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仿古型的,一时间古代男子的风流气概,便在他们的身上呼之欲出,更何况,少年们都佩着银色的长剑。
即便是外行人,天离也不难猜出,万赦街的守卫,多半是白天为女性,黑夜为男性。
天离往门内望了望,看见的却是一片深沉的黑夜。时不时有冷风穿梭而来,天离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犹豫了一下,便迈向门内。
守卫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天离几眼,然后便把目光投向别处去了。
街上没有什么人,干净的路面上,甚至连一张废纸也没有。街旁的路灯洒下银白色的强度很大的灯光,照着格外冷清的街道。
天离来回张望着,走在人行道上,有点害怕。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夜晚来万赦街呢。但是,这种冷清的程度,却是天离没有意料到的。和她生活的街区不同,这里的热闹程度似乎是和时间早晚成反比的。而且,这里因为人和建筑相对来说比较少的缘故,空气温度异常的低。没走多少路,天离就开始猫着腰牙齿打颤地跑了起来。
“请问,沧流在吗?”终于飞奔到沧流的店前,天离敲了敲门,高声问。
店里漆黑一片。
天离昂起小脑袋,透过玻璃门努力张望着,顺带又敲了敲门,但过了很久,都不见有人来回应她。天离有些疑惑,环视四周,别的店都还亮着灯。于是她再仔细瞅了瞅玻璃门。怪了,明明门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
难道,店里的人没听见她的声音吗?
天离摇了摇头,不管三七二十一,悄悄推开门,钻了进去。外面太冷了,如果再站下去,她说不定就会这么在门口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