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的内脏都已经全都变成了烂泥。
她的意识立刻被我扯进了脑海,努力催动并不是为我所用的白焰去烧她的身子,那是我特地求来的涅磐之炎本源,用不完用不尽,可以让她复活,当然也可以复活别人,又或者为别人治伤,但她并没能够完全融合,这当然是因为我的恐惧,暗中阻止了她融合这股力量。
我不是她本身,我现在的能力,其实比蝼蚁更弱小,我倾尽了全力,也仅仅催动着白焰从体内包裹住了她那堆烂泥一样的五脏六腑,慢悠悠的燃烧着。
她一直都在意识海的旁边冷眼看着,她并没有主动动作,催动白焰让自己复活。
虽然白焰凭她现在没有进一步融合的羽狐身体,指挥起来并不是特别好用,但到底要比我这样勉力催动要好用的多,所以我开口了。
“不自己使用复活技,你在等死吗?哈,这可不是游戏,没有回城复活。”我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板,永远都是这样。
她在自己的意识海中,失去了诸神给她的身体做掩饰,同样也不能像是把自己意识探入别人意识海那样,对自己的神识之源做什么伪装,我再次清清楚楚看到了,我所熟悉的她。
没有人知道,她天真灿烂的微笑表面之下,会是那样的。
她的长裙已经不是我离开时所看到的那样纯白,而是纯黑一片,透着浓浓的血腥,她没有眼白,唯有暗红色的眼仁,白发散落在身后,面无表情,满身杀气。
我知道,她那一身衣服,其实是白色的,却是被各族鲜血,各个世界崩毁前来自天道的诅咒,生生浸染到无法洗净,因此而变成了彻底的黑色。
她已经强大到连一个世界最后发出的诅咒,也只能落在她衣服上,却不能伤害她分毫的地步了。
也因此,诸神才如此惧怕她,才如此希望她能够有些人性,不要再继续在各个世界杀戮了。
任何人看到她,第一时间都不会注意到她相貌如何,而只是为她那暴戾的杀气而颤抖。
这神识本源微微一笑,却是突然冲散了她那一身杀气,这算不上温柔,仅仅勾动唇角的动作,叫她一瞬间变得平和下来。
她是真的打从内心变了,神识本源完全是内心感情的体现,她确实还是凶戾满身,但同样,她也真切的学会了微笑,她的心境也真的变平和了。
以往每次见她神识本源,就算能克制住不亲自上来攻击我,那杀气也会不由自主的威压着四周,而不是现在虽然可怕,但其实并不会伤害到谁。
我的感慨谁能明白?
“你应该明白,这身体如何我可并不在意。”她微笑着,如同和老友说话一样。
似乎自从那一次我说,我们是一体的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剑拔弩张了,但若说良好……
我苦涩一笑,若是她对我态度良好,自然不会强行突破制约,取回她的力量。
“你若是不快点出去,你的同门就会有大麻烦了。”我只能这么说。
她那在此间世界逗留所需要的*了无生机的躺在地上,即便我明白这身体死了对她而言也是什么事也没有,但心里的担忧总是不可能少半分。
“我累了。”她这么说,脸上笑容消失,眨眼恢复到了之前冰冷而满含杀气的样子,平平静静的将那神识本源隐藏起来,唯有那剩下的一点声音余音袅袅:“睡醒再说。”
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睡了,但是我又感觉到这具身体上传来的震动和痛楚,刚刚才愈合了一点的内脏再次被捅破,脸上像是被砂纸生生磨掉一层血肉一样,我连忙把视野切出去,而后便是满心愤怒。
那个小小的魔,居然敢用脚踩她的脸!!
我怒极而笑,全力催动着白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冷冷看着她准备那复活的阵法,不说她能否付得起代价,就是这阵法是不是正确的还两说。
愚蠢至极……
就在她的同门将要被法阵牵出魂魄去时,她立刻苏醒过来,催动着白焰,接替了我剩下的那么点工作,那涅磐之炎的浩大力量,冲毁了赵宜主的阵法,毁了她的一切。
几番惊变之后,她还是冒险将赵宜主杀掉了,只是她的虚弱也是肉眼可见的。
我想我如果还是人类的躯体,很可能已经被她吓掉了半条命。
不过现在也差不了多少,我想再过两天,她被人把脑袋割了我都能很淡定了。
我生气了,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继续给她擦屁股。
我刚这么想,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事,她动用了最后的力量,却只是为了将那几个人安全送出山洞,而她自己被困在了这里。
我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后悔了,我这次又后悔,很后悔自己干什么要发布那样一个任务?虽然我很清楚,就算没有这个任务在身,凭她的性子,也是会在这时候不顾自己的修为和能力去救这几个拖后腿的家伙。
我都习惯了。
石门落下后,我颇有些意料之外又是果然如此的感觉,她疯狂到居然在濒死的时候领取了任务完成的奖励,在刚刚复活这个身体还虚弱无比的时候去完成血脉的进一步融合提高。
……算了,我都习惯了。
灵山仙人洞的一切是在她看到夙玉沐浴那光裸的脊背时喷出鼻血的囧事下落幕的,我突然发现她一直在内心里把夙玉和我重合的影子分开了,而夙玉在她心里变得深刻。
‘看啊,她终于要摆脱你留下的阴影了,你高兴吗?’
我强迫自己为她高兴。
之后很久我都没有再发出任务,之前因为自己的小心眼,还有那个破烂任务,导致她伤在了区区一个赵宜主的手下,简直是我的奇耻大辱。
作为系统,我其实对天道运转的大势有着特殊的感应,算是可以超前预知一些事情,根据这些事情来发布我的任务。
我一直在心神不宁,似乎就在不久的将来,琼华将面临很大的危机一样,而显然她真的知道此间大势的运转,我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些许暴躁。
突然有一天,她向我开口,问我有没有什么方法让夙玉不要和云天青生孩子。
……她是真的喜欢上夙玉了,甚至连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都不愿意。
我问她说,你想要和夙玉在一起吗?
如果按照往常来说,她不是真正动心的话,她也许会沉默,也许会顾左右而言他,更或者嘻嘻哈哈的装成羞涩的样子闲扯过去,但是我没想到,她极其坚定的告诉我说,是的。
呵呵,这样不许质疑的口气,让我明白她是认真的。
我难以描述我到底是怎样的心情……痛到麻木和绝望吗?也许是吧。
我万分庆幸系统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毫无机质,这让我再次开口的时候,一点不对劲儿都不会有。
我用自己仅剩的能力去沟通了此间的诸神投影,他们商议过后,让我发布了一个任务,让青龙将他死去千年的儿子送了过来。这是这个世界的青龙唯一的孩子,可惜青龙投影毕竟不是本源世界里那拥有操控生死能力的青龙,他只能吊住这颗蛋最后的生机,而不能救活他。
这个世界也没有人能够违抗天道的法则,复活任何一个生灵,就算是我和她这两个合为一体的外来者也不行。
我本来是不相信她能够解决这颗蛋的问题的,但没想到,她还真弄出了个有她血脉的孩子,她和云天青欣喜的抱着获得新生的青龙蛋不撒手,来自血脉的联系让她显得手足无措。
云天青也许真是高兴坏了,他居然敢亲吻她。
我决定将云天青列为自己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其实她真心不会养孩子,我估计她以前可能连只宠物也没养过,一直都是孤独一个流浪在各个世界中。
除了她说的孵蛋这件事挺靠谱的以外,旁听的任何育儿心经我都觉得自己心脏得到了很大锻炼。
而云天青一不留神注意她的动作,她就会对那颗蛋做出一些令人发指的事情,例如说往地上摔一下,例如说用火烧一把,例如说扔水里淹着等等等等……
“你确定你向我要这颗蛋是为了能生个孩子取代云天青和夙玉的孩子,而不是你自己饿了想拿来吃吗?”我终于有一次忍不住问她了。
“我这是在锻炼它的生存能力啊!”她却不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很茫然的回答我:“在蛋壳里就摔得结实了,出来后应该不会被人欺负的吧。”
“我觉得你会摔死他。”
“怎么可能?我还在卵里的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他的天赋可比我强多了,没道理我能好好活下来,他却被我弄死了吧?”
……
我和她的谈话无疾而终,我无言以对。
凶妖一族是我死去前最后所待的地方,那里的可怕至今想起来还会觉得恐惧颤抖,她生长在那里,观念和人类不同我并不奇怪。
我也不应该奇怪。
我默默的看着她继续折腾那颗蛋,直到云天青发现后,满头冷汗的说这颗蛋以后都由他来孵化就可以了,她想帮忙,刚刚提出这句话就让云天青打了个哆嗦,连忙用其他话来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还好,云天青看起来蠢了点,但还是有智商的。
无论如何我都对这个男人喜欢不起来。
再然后,我心底的不安稳终于得到了证实,我提前预知天道大势的能力,让我看到了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写的人很暴躁,但是系统的番外也不能不写,因为她的想法只有在这里才能体现了。
☆、第105章 系统番外(三)
琼华幻瞑之战。
人间修行者和妖界的战斗。
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她那么焦躁了;毕竟就算是与琼华毫无干系的我在看到这场战斗的惨烈之后;都想着尽我所能去阻止,但长期作为系统,渐渐被同化的冷漠阻止了我难得一见的好心。
不仅我不能出手,而且我也不能让她出手,我发布了一个强制性任务,让她没有办法插手去帮助琼华。
该死的人应该死,不该死的人也不能杀。
她对这个强制任务没有什么反应;让我松了口气;只是一转眼,她又将玄霄带到了妖界。
她还是不甘心;只是她也是明白在一个世界生活,必须要遵守一个世界的规则,她身为弟子,没有办法去劝说已经执念升仙而入魔的琼华派,她身为此间天界妖界共同的殿下,也没有办法太过偏帮琼华,就算是她让幻瞑界退避也是不行的。
妖本就比人要固执,就算是诸神也不能让一个固执了的妖屈服。
琼华战备时,她也不得不投入其中,教导弟子,帮宗炼长老炼器,还有去检查琼华派内各个阵法,帮助路人甲乙长老炼丹……我突然发现她除了会战斗琴艺以外,其实学会了很多我都不知道的技能。
我越来越无法想象,我和她分开之后,她究竟单独一个人活了多么长久的岁月,才让她那令所有人绝望的天资,都能学会除了战斗以外的其他事情,并且——非常万能。
相处得越久,就越陌生,越觉得我离她更遥远了。
当琼华幻瞑真正开战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
但是看着她战斗着,或者说竭力保护着每个人时,我又觉得,我即便是做错了,也没有回头路了。
她没有能力去护住所有人,仅仅晃了一下神,她便来不及再在那些强大的妖将手下去救回她所想保护的一众弟子,鲜血横空,被那通天彻地的剑柱照耀出辉煌的光彩。
尸横遍野。
而她也快要在这样的情境下失去平常心和理智。
我听到她内心在疯狂的咒骂着一切,包括我在内,但是她却只能去杀了该杀的人而已,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升仙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妖界和幻瞑的仇恨也成了既定事实,即便最开始领头的人全部死光了,她也没有办法阻止一切。
我感受着她内心不可承受的悲痛,保持沉默。
当幻瞑退守妖界,不再出战之后,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向她的大师兄,玄震,也是得了她血肉相祭之法所炼出佩剑的主人,那个风光霁月,俊美温文的男人。
而后她万分惊喜的看到了玄震的魂魄,那是他的残魂。
我和她一起听到了关于这个残魂身上发生的故事,我得承认,我认为这个魂魄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害了那么多人性命,不愿入轮回,最后被抽去了魂魄做成剑灵也不知道悔改,为了活下去而害死更多的人。
真是可笑,你以为你付出的真心,别人就一定要回报你吗?你付出的真心,却是窃取了别人的身体,侵占了你身体原有主人应该得到享受的一切才得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摆出受害人的样子?
天地不公……如果你认为天道对你不公,那么那些被你侵占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