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张彩突然爆出了参政院的猛料,所有人的精神头一下就提到了巅峰,就连那些士子都是一样。
不少人都动了心,他们会来凑这个热闹,固然有以维护道统为责的;也有不少是打算搏清名,在科举中占先机的。张彩的话会让前者愈发愤恨,可听在后者耳中,却多有意动的。
参政院是干嘛的?百姓可能还有不懂的,可这些士子又怎会不知?天子僚佐,明明就是内阁嘛政法学院现在的那些学生,士子们多少都有些了解,泰半都是些连举人功名都没有的秀才,甚至还有童生,才学比之他们差得远了。
因为正德三年是科举年,所以在场的士子也不光是京城的,有很多是提前来京城赶考的。赶考当然是想当官,可科举乃是号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壮举,即便再有才学,又有谁能有自信必中?
唐寅有才吧?可一场科举之后,连功名都被剥夺了;李大学士和杨廷和大人也是素有才名,又是家学渊源,可终究也不过是个进士,别说状元,就连三甲也是无缘。由此可见,即便有才华,想顺利通过科举,那也是要靠点时运的,没谁能够担保必中。
何况中了科举也不是一劳永逸了。大多数人也就是外放个知县,只能当个县丞或主簿的也大有人在;运气好点的话,也许能留在京城,可多半也只是在衙门里担任个从事、主事什么的;前程最光明的是进翰林院,不过想要平步青云,一样得熬几十年资历……
比起这些,进参政院简直是一步登天呐不是科举的前途不好,只是参政院这条路太过辉煌。当然了,参政院比内阁的人数肯定要多得多,但入阁多艰难啊
四年一次科举,还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要是皇上觉得没必要,兴许还取消个一次两次的,然后宦海沉浮,说不定哪天就掉海里了,一千个进士当中,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入阁的,实是难上加难啊。
参政院这个虽然没有入阁风光,可竞争却小的多了,风险当然也有,要是谢宏这颗大树倒台,下面的猢狲自然会遭殃。可看眼下的局势,谢宏风光无限,倒台那天还遥遥无期呢,为啥不把握眼下的机会呢?
张彩站在高台之上,士子们的神情他自是尽收眼底。他也是读书人,对这些人的心情当然很了解,说到底,读书为的就是当官,当官就是为了谋利,把这种事情作为目标的人,立场坚定不移的又能有几个呢?
“格物学院的学员,如今已经有不少进了军器司的,境遇如何,只要一问便知……”
“没错,我兄弟现在就在军器司,一个月的工钱足有十几两,这日子过的舒坦着呢”张彩话音未落,立刻有人叫嚷了起来,为他的话做了注脚。
“我也是……”
“还有我……”附和声络绎不绝。
“啧啧,真是了得……”人群中也是一片啧啧赞叹之声。
张彩又抛出一个香饵:“此外,皇家商船队将会在入冬之后出海,现在开始招募船长、掌柜,有意从事海贸之人,可以到珍宝斋报名……”
“张侍郎,出海做买卖是很赚钱,可咱们都是京城人,不通水性,对海外也很陌生,更加没有船只,这要如何……”
从去年吹风开始,海贸这个新鲜词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在大伙儿心里扎下了根,皇上从天津回来的时候,看到运河上的景象,大家也没了疑虑,海贸之利的确令人怦然心动。
可心动归心动,哪怕是最大胆的商人也知道,利润大,风险同样也大,尤其还是大海这个完全没有了解的领域,再怎么动心,也没办法抛掉所有顾虑。
“其实很简单,皇上的仁厚可不是空口白话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张彩淡淡一笑,应答如流。
“皇家船队已经预备下了两百多条海船,上面也配备有走过海路的老水手,各位要做的,就是取得资格,然后备下货物,招募伙计,然后上船做船东就行了……当然,税还是要交的。”
商人们的眼睛都亮了,有船有水手,还是大队人马一起行动,即便是在海上,风险也是降到了最低,当年三宝太监的船队出海时,不就是这么个章程吗?
跟走陆路做买卖完全就没有区别么,至于税?呵呵,给皇上的税当然要交,比起陆路要过的关卡和抽头,那点税算得了什么?
“张大人,那资格到底要如何取得?”有那心思敏捷的急忙追问道,这项良法中,唯一的限制,也只有那个资格了,只要有了资格,摆在面前的就是一条金光大道。
“很简单,日前辽西受灾,有义民从四面八方而来,伸出了援助之手,大大体现了我大明以仁义为本的精神风貌,而且……”张彩先是深情倾诉了一番,然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义之所在,利亦往之,因此,义民的身份,就是资格”
正文 第532章 世风日下,大厦将倾
第532章 世风日下,大厦将倾
“竟然……”
“原来是义民牌”
不需要张彩详加解释,义民二字已经足够引起人们的联想了,很多人都惊喜的失声叫了出来,其中当然也夹杂着少许的哀叹声,可不论是个什么心情,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所谓的资格为何物。
在前次的募捐中,南镇抚司足足收上了近五十万石粮食,参与募捐的人以及和募捐者关联之人之多,由此足可见一斑。
在募捐中,南镇抚司一反往日之慷慨,收下百姓捐赠的粮食后,却不报之以银钱,反而一人发了一块牌子,并且在记录下募捐者的身份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因此,在最初的热情过后,不少人也感到后悔,觉得自己被旁人所激,过于冲动了。想想也是,眼下京城粮价这么高,将存粮捐了出去,却没得到任何回报,下半年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不少挑头的人都遭了埋怨,也有因此引起家庭纠纷的,甚至有人琢磨着,能不能到南镇抚司把粮食讨回来,若不是碍于谢宏的凶名,没准儿就会有人付诸行动了。
当然,立场坚定的人也不少,那些消极的说法没能打消他们的热情,在他们的感染下,那些想不通的人慢慢的心气也都平复了下来。
终归是做了件好事,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很辛苦,可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百姓们坚强的自我安慰着。
甚至还有人在幻想,觉得南镇抚司毕竟是记下了大伙儿的身份,也许以后会有所回报吧?毕竟皇上和侯爷的慷慨大方是很出名的。
不过,即便事先有所察觉,可还是没有人想得到,会这么快,就得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资格,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当中蕴含了多少利益,是很难计量的,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正常情况下,从这资格当中得到的收益,绝对不是几石,甚或是几十石米能换来的,那根本就不对称,这简直就是用同等重量的白银来换米啊
所以,大多数声音中,包含的都是惊喜,那些哀叹的泰半都是商人。
商人大多都精明些,心思比较多,衡量得失的时候顾虑相对也多,因此,在募捐大潮中,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在冷眼旁观,更有在时候嗤笑身边的募捐者的,用粮食换木牌,这不是傻么?
于是,张彩话一出口,他们的心就凉了半截;等看到众人欢呼出声,张彩微笑着点头,最后证实了的时候,他们就彻底傻眼了。
为了几石米,让一座金山从眼前飞走,这种痛苦是多么痛彻心扉,没有体会过的人,是肯定不会理解的。看着身边那些兴高采烈的人,这些聪明人都是欲哭无泪,搞了半天,自己才是最傻的,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张大人,这资格,可不可以换成别的?”
没错,海贸的确利润丰厚,直如一座金山一般,但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商的,而且华夏百姓乡土情结又重,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生出背井离乡的念头。
因此,兴奋劲儿过了之后,也有人想起了此节,从张彩言行中,他们也感觉到了可亲之处,所以便有人大着胆子提了出来。
“说的也是呢,在下家中还有老母要侍奉,确实出不得海啊。”
“可不,俺也是呢,人说父母在不远游,要是去海外,回趟家恐怕都得一年半载的,这可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人们也是纷纷点头,大明不重商,民间更是少有商人传统,大多数人还是安于本分,不愿意出海赚钱的。
那些个商人都是大急,一个个抓心挠肝的,恨不得当即便跳过去,把那些不知好歹者的牌子抢过来。多好的机会啊咋能不珍惜呢?
“本官的话还没讲完,这位先生不妨等等,待本官尽数说完之后,再行发问不迟。”张彩果然很和蔼,对有人打断自己的事儿丝毫不以为忤,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正如这位先生所说,可能有些人不愿意离开家乡,不过也没关系,因为侯爷奉了皇上谕旨,本就准备了很多选择给大家,且听本官一一道来……”
“喔……”听到还有下文,人们再次安静下来,都是屏息凝气的侧耳倾听,生怕错过了半个字。
“为了保家卫国,皇上将要扩大近卫军的规模,大家都知道,一般来说,为了确保身家清白,近卫军向来只在军户子弟中选拔,可如果是义民之后,也不比军户子弟就差什么,因此……”
听到这话,百姓们眼中多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可张升那一干士人却气的鼻子都要歪了。近卫军是皇上的爪牙,只有那些粗鄙的军户才会乐于将子弟送进去没错,可军户跟身家清白有屁的关系?
敢自称身家清白的,就算不是世家子,也得是民户中最安分的那种啊军户什么时候比民户还要高上一等了,必须得是捐过粮食的义民才能相比?真是岂有此理
张升很想大声呼喊,提醒民众不要上当受骗,可他一眼看过去,入目的尽是闪闪发亮的眼神,他一口气刚刚提到胸口,立时便泄了。
很明显,这些人已经死心塌地了,说什么也不管用的,看他们那份狂热劲,自己要是硬上去打扰的话,没准儿会被群殴都说不定。
没受圣人教化的愚民就是目光短浅,难道你们就看不到那奸佞无法长久,正义的士人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吗?青史为鉴,青史可鉴呐
在内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呼喊,张升又掉过头去看那些士子,打算从这些读书人当中,找到点安慰。只有这些知书达理的后辈,才能代表着大明的未来,这一点,从他们自发的聚集过来,怒斥jiān党就可见一斑了。
可入目的情景却让他很失望,刚刚还聚在一起满脸jī愤的士子已经不见了一小半,剩下的人当中,也有不少面带踌躇,或者眼神闪烁的,见他看过去,竟然有不少人直接避开了他的眼神退进了人群之中。
尽管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人,包括最初站出来的那个蓝衫书生在内,不少士子脸上的神情都还很坚定,可张升还是免不了的有些失望………………
失望?不,他已经有些绝望了,包括那些离开的人在内,打的是些什么主意,他非常清楚无非是打算效法张彩,投靠jiān党。
这些士子还没有出仕,当然没法跟张彩同样作为,可他们却也有渠道,就是那个政法学院通过那个学院,可以入朝参政,也能在地方上出仕,比科举可要快捷多了。
这意味着在民间舆论之后,甚至连士林都开始动摇了,张升得心口隐隐作痛,眼前阵阵发黑,都是读圣贤的怎么能这么无耻呢?怎能为了当官就什么都不顾了呢?
他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渐渐的他还是感到神志开始模糊,身体也在发软,最后………………他软软一歪,就此人事不知了。
“张部堂!”
张升身边跟了不少人,可没人知道他的心路历程,见他突然栽倒,都是大惊失sè,急忙围拢过来,掐人中的掐人中,拍后背的拍后背,各种急救措施纷纷用上,可就是不见老头醒转,反倒是嘴角又流出了一股鲜血,让人望而心惊。
“诶,我说,你们别在避里闹腾行不行?没看那边张大人说话呢吗?”正忙乱间,几位大儒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个粗豪的声音,抬头一看,正见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这人一脸不耐烦的冲着他们嚷嚷呢。
“你这刁民,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居然敢………………”儒者们都是大怒,有人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怒斥道;“你不怕王法无情吗?”
“管你是谁,这里是候德坊!是皇上的地盘,进来要排队不知道吗?你们不排队就跑了进来,大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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