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陈宏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道:“昨日一早我本想上山砍些柴火的,便出了村子想去西边的林子那边。不想在出村约两三里地后,却看到了有一人倒卧在地,待我上前细看,才发现他居然是五哥陈央。哦,对了,我虽是家中次子,在族中却是行七,而陈央却是行五。”
在见两人点头,又示意自己继续往下说后,陈宏才接着道:“我一下就发现了他脑后的伤口,血都流了一地,再一探他的鼻息,却早已死去多时。当时就把我吓了好大一跳,没料到前夜还活生生的人,只一夜就……”
魏勇突然打断了他对自己心情的描述,插问道:“你还记得当时死者被杀现场是什么样的吗?还有他是头朝哪边死去的?”
“现场……看着也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啊,就是一条通往林子的道路而已。”
“我是问你,那儿可有什么搏斗过的痕迹。”
“没有。”在仔细回忆之后,陈宏又肯定似地摇了摇头:“那道上还有些草木落叶的,看着没有人打斗过的痕迹。至于他倒下的方向,是头朝咱们村倒下的,不错,就是这样了。”
杨震闻言,心中已有了些计较,更确信那陈央绝不是蔡鹰扬所杀。因为要是蔡鹰扬杀的陈央,后者在其靠近之时必然有所警觉,就算蔡鹰扬武艺再高,也不可能在毫无挣扎或是打斗的情况下把人给杀了。当然,若要证实这一点,待会儿他们还得再去一趟案发现场才成。
不过现在要做的还是先问问这些村民,以及去查看死者的尸体,问下他的亲人有关本案的一些细节,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魏勇在旁仔细思索了半晌后,才终于对刚才陈宏的问题作出了回答:“你问我们来此还要问些什么,自然是本案的一切来龙去脉了,只凭着你们昨天去告官那些人的一面之辞还有你刚才的那番证词,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有足够多的证词,才能真把此案给破了,还死者一个公道。毕竟,人命关天!”说着双眼一瞪,自有一股威势直压陈宏。
陈宏不过是个普通村民,如何能受得了如此有压迫力的气势,顿时就如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差爷说的是,我这就照办。”说完话,赶紧把尚在远远观望的村民叫了过来,听候差役们的盘问。
这陈宏在村民中果然有些威信,在其招呼下,本来远远张望的村民就陆续走了过来,虽然依然有些胆怯,说话也不甚清晰,但好歹是能作出些回应了。
见众差役们盘问众村民得要些时间,魏勇便又对陈宏道:“走,你带我们去死者家中查探一番。”说着给杨震打了个眼色,示意他随自己一同前往。
“是。两位差爷请随我来。”陈宏忙答应一声,便头前带路,引着两人朝村中走去。而在其转身之前,却又朝身旁的其中一名村民打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待他们走后,便也紧跟着直奔向村中占地最大那处宅院而去。
在杨震看来,诸暨县城就已足够寒酸了,而这陈家坳,却比诸暨县城还要寒酸,村中房屋都由草木搭建不说,还显得很是破败,除了村子中间那处大宅院外,也就少数几处院落看着还算齐整宽敞,而那死者陈央家就是其中比较不错的一户。
在陈宏敲了好一阵门后,木门才被人打了开来。杨震顺势一看,便只觉眼前一亮,来应门的竟是个风韵十足的美丽妇人。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这个无论容貌还是体态看着都极有魅力的少妇在一身白色孝服的衬托下更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杨震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儿的。可无论是洛悦颍还是音水柔这样的美人儿,都不像眼前这个女人般散发着极强诱惑力和女人味儿,叫人一看就情不自禁地想到某件少儿不宜之事。这让杨震心中忍不住一声叹:“真是难得的祸水级的美人哪。”
那女子一见陈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模样。但随后又发现跟随在他身后的杨震二人,这才转换了神情道:“七……七弟,这两位是……”她的声音也很是娇柔,让人听了着实受用。
“哦……”直到她开口说话,杨震才终于从适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陈宏忙道:“五嫂,这两位差爷是县衙派来查看五哥尸体的,还想问你些事情,我这才带了他们过来,没打扰到你吧。”这个一身孝服的女子正是死者陈央的妻子了。
“没……”一提到自己死去的丈夫,女子脸上才露出了悲戚之色,眼眶中更积蓄起了眼泪来。不过很快地,她又忍住了悲色,向杨震他们行了一礼道:“两位差爷还请先进来。”
“多谢。”杨震他们略一点头,就随在她身后向院中走去。跟在女子背后,杨震突然眉头略微一皱,隐约间他竟从那女子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胭脂水粉的气味。怎么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女子身上竟还有这气味呢?
第一百十六章 查案陈家坳(中)
按照当地的规矩,去世之人的遗体需要在家中摆上七人才能入土,所以陈央的尸体今日还摆在后院一口黑漆棺材之中。看到装着自己丈夫的黑漆棺材,陈妻脸上的悲伤之色就愈发浓重了。只见她突然向两人盈盈拜倒道:“两位差爷,我家男人死得真是冤哪,还请你们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让他能死而瞑目。如此未亡人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两位的恩情。”
“夫人快快请起,我们此来正是为了查明是谁杀了陈央,还他一个公道的。”魏勇忙在旁虚扶了一把,然后给杨震打了个眼色,两人就一齐发力,将盖在棺材上的盖子给掀到了一旁,露出了里面躺着的那具尸体来。
这是具三十多岁,模样却甚是丑陋的男子尸体。这陈央不但五官看着有些扭曲,而且身量还不满五尺,配上身旁那个一身孝服的美艳女子,杨震的脑海中不自觉就想到了某位有些相似身份的可怜武姓男子来。
就是魏勇,也是面带怪异之色,显然他也觉得这两夫妻的美丑过于悬殊,实在不那么的般配。
不过很快地,杨震就把这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抛到了一旁,口中道了声“得罪莫怪”后,便伸手和魏勇一起将陈央的尸体给抬了出来,并就在院子中进行了仔细的查验。
但一番仔细看下来,死者除了脑后有好几处深浅不一的钝器敲击留下的伤口,以及小臂和手掌等处明显是突然倒地而磨出的伤痕外,却再找不到其他新鲜的伤口。倒是陈年旧伤却有不少,一看他生前就没少与人殴斗,致使浑身都是伤疤。
从眼前的情况来分析,陈央显然就是被人从后袭击,被石头等凶器活活打杀的了。这倒与陈博昨日在县衙大堂之上所说的与刚才陈宏所言大体一致,看来通过检查尸体是查不出太多问题来了。
于是杨震二人便把尸体重新放回了棺木之中,这才随那陈妻来到摆满了各种祭奠用品的客堂之上。
这堂上的家具倒也简单,只有两张椅子与一张方桌,以及一只架子而已。此刻来了三名客人,陈妻便欲回到里屋再拿两把凳子出来。一旁的陈宏见状忙站起了身来:“五嫂你别累着了,我来就是。”说着便掀帘进了里屋,很快就端了两把凳子出来。
众人落座,又略安慰了陈妻几句后,杨震才把话题引向了案件本身:“你丈夫怎会在如此大清早地遇害?按陈宏所言,他应该是天不亮就已遇害了吧,为何他要在此刻出门?”说着还看了一眼陈宏。
陈宏便在旁解释道:“五嫂,我已与两位差爷说了,在早上发现五哥尸体时他已死去多时。”
陈妻闻言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半晌才道:“都怪我,要是我能劝住他就好了,他就不会……不会有这一劫了。其实,陈央他不是昨天早上才离开的家,而是前天午间……”
“嗯?他中午出去,一夜不归,你作为妻子就不觉得奇怪吗?”魏勇略皱了下眉头问道。
“这个……”陈妻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如实道:“其实他是去村西找斯聪他们耍钱的。他一直就有这么个喜欢耍钱的毛病,过些日子就会去找斯聪他们耍钱,还总是彻夜不归,我也劝过他了,可他就是不肯听。昨天中午,他又要去,我还劝他刚与蔡氏那边结了仇,不要太晚回家呢。他当时也答应了的,还带了灯笼出去,说天黑后就回,能用得着。没想到,他却再也没能回来,我应该劝他不要去的,我应该劝他的……”说话间,又有两行清泪从她的眼中流了下来,看来她也是自责得很了。
这时,那陈宏在旁解释道:“那斯聪是我们村里头一个闲汉,最是喜赌,村子里一些好赌之人总喜欢与他凑在一处。其实家父作为族长也曾劝过他们勿要沉迷这等事情,奈何他们就是不听哪。”说着颇为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在安慰了陈妻几句后,杨震突然又问道:“那请问,陈央既是去赌钱的,身上的钱财可还在吗?”
陈妻明显愣了一下,显然在丈夫死后,她全然没有考虑过他身上钱财的事情。但在回忆了一下后,还是摇头:“先夫被人送回来时,身上并无一文钱,就连他时常佩着的一块祖传的玉佩也不见了。”
“哦,看来这案子还有可能是抢劫杀人了。”魏勇若有所思地道。
“这不可能。”陈宏却立刻反对起来:“我陈家坳向来太平,虽说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从未发生过这等拦路劫财的事情。”
“是吗?”魏勇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如此说来,也可能是那凶手顺手拿去了陈央的钱财和玉佩了,又或是,在被杀时无意间失落的。这样吧,陈宏,你且再带我们去案发处看看,或许那儿会有什么收获。”
在杨震他们在陈央家中查问时,陈氏族长陈博也已得知了这个消息。此刻的老族长看着与县衙时的小心恭谨模样全然不同,却是一副大权在握的样子。他也确实有底气如此,因为在陈家坳这一带,身为族长和里正的他,就是这儿的土皇帝,所以他家的宅院在陈家坳很是破旧的房子中显得格外气派精美,他面前所用的午饭,也是有鱼有肉还有虾。这菜肴别说是陈家坳这样的穷地方了,就是县城里,也没几户人家能吃得起。
不过,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陈博却没有动筷吃饭的心思了。只见他把筷子一搁,捻着如雪发白的胡须沉吟了好一阵才道:“事情恐怕会有变数哪。他们这么急着就来查问案子,还去了陈央家看尸体,还向村子里的人打听情况,明显是不怎么肯信我的话啊。”
一旁报了信的陈氏族人很不以为然地道:“太公你这话是不是严重了些?这案子是摆在眼前的,就是在我们与蔡家发生争斗后不久,打伤他们族长的五哥就死了,难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哼,你年纪轻轻的没什么处世经验,懂得什么!”陈博很是不快地瞥了那人一眼:“事情可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其实就是老头子自己,也没有把握敢说这案子就一定是蔡鹰扬那混小子干的。”
“啊?那太公你还……”
“所以说你没经验了,老头子这手叫做借刀杀人。正愁怎么都压不下蔡家人呢,却来了这么个机会。只要我们这次能借陈央被杀一事把蔡鹰扬给定了罪,就势必能把整个蔡家都给拖进来。他们肯定不会甘心让自己人含冤杀头,必然会去官府闹,最终得罪官府是必然的,甚至还有人会因此被抓起来。到那时候,这陈家坳还不是我们陈家的人说了算?”陈博说着又皱起了眉头:“本来以为官府遇上这等案子必然只想着尽快结案,我都把凶手交给他们了,他们必然会让蔡鹰扬招供认罪。可没想到,这次的县太爷竟变得如此谨慎了,那事情可就不好办咯。”
没想到老族长竟是在借陈央之死布了个局,完全是针对蔡家的,这让下面的族人既感佩服,又是心下发寒,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半天才想起眼前情况有变,问道:“那现在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就算是想让那些族人别乱说话都不成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他们想找出蔡鹰扬意外的凶手也不容易,只要拖上一段时日,官府还是会选择这个最简单的办法来结案的。”陈博说这话时,浑浊的老眼中竟也有精光闪过。
虽然陈宏请杨震他们先在村子里用过午饭后再去查看案发现场,可杨震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而是坚持先看现场。至于这究竟是不是他不够信任陈家之人,就不好说了。
出村三里多地,就到了陈宏发现陈央被杀的地方。这是一条两边长满了杂草,只够一人直行的乡间小路。到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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