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落到了那些掳人者的身上,猜测着那些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会是谁。
安离开始只道是某些不开眼的小贼想要通过绑架富家公子勒索钱财才绑了自己的儿子。可听那两人说起安继宗早已报出了自己名号,这个猜测就被排除了。在浙江地面上,还没有哪个贼子有这么大胆子敢绑他安公公的儿子,不然就是拿到了赎金,只怕也没命花。
“锦衣卫……”安离心中犯起了嘀咕,并不确信两人说掳人的是锦衣卫是真的,他可不相信沈卓的手下会这么不开眼,敢把心思用到自己儿子身上。但在一番思索后依然没有丝毫头绪之下,他也不得不先考虑这一点了。
“来人,去把沈卓给我叫来,让他即刻到我面前,不得延误。”安离随即下令,即使此事确实与锦衣卫无关,他也得借助这些人的力量来找安继宗。
半个时辰不到,沈卓已满头是汗地来到了安离的面前。在递出百两银子后,他已知道了安公公为何急着叫自己前来,但这却让他更感紧张了。他可是很清楚安继宗对安离有多么重要,现在他被人掳去了,只怕安公公早已怒火中烧。
“公公,您叫下官来……”
安离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劈头就冷笑道:“沈千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哪,敲竹杠都敲到咱家头上来了。还敢把咱家的儿子给绑了去。”
“啊?”沈卓先是一怔,但随即就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当即就叫起了撞天屈来:“公公冤枉哪,下官就是有个天作胆子,也不敢动安公子分毫。而且下官最近可是颇为安分的,连一个人都没有绑过。公公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我的千户所里搜寻便是,只要能找到安公子,下官甘心受戮!”说着也跪了下去。
看他如此模样,又深知沈卓胆量的安离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冷然道:“那你说,这杭州城还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对我的儿子下手?还有,据人说,当时那两人可是报称自己是锦衣卫的人。你虽然没这个胆量,可你能保证自己底下就没有那种丧心病狂之人吗?”
“下官可以保证,我手底下绝对没有人敢……”话说到这里,沈卓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后面打着包票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嗯,你想到了什么?”安离正盯着他呢,一见其表情就知道有事隐瞒。
“下官想到了确实有人有这个胆子,那几个从湖广调来的锦衣卫……”说着沈卓又摇头道:“但不可能啊,下官一直都派人盯着他们呢。如果他们敢干出那种事情来,必然逃不过我那些耳目的。”
“就是他们了!除了他们,整个杭州就没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干这等事情。你现在就去向他们将继宗给我要回来,要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安离却比沈卓要显得有把握得多,因为他想到了那次楼外楼的见面。那些人刚到杭州就敢对自己如此放肆,今日自然也有胆子做出绑架自己儿子的事情来了。
沈卓这时候可不敢反驳安离,便低头称了声是,就要离开。这时,安离又叮嘱道:“记住,保住继宗才是这次去见他们的要务,只要能让他安然回来,你什么都可以答应他们。知道了吗?”
“是是,只要真是他们干的,下官一定把公子安全地带回来。”再又做出保证之后,沈卓才退出了门去,直到此时他才有空将面上的汗水擦去。在朝着大门走去时,他越想也越觉得此事与唐枫他们脱不了干系。
首先唐枫他们有这个意愿这么做,毕竟这都来杭州几个月了,他们的处境也不见改善,自然希望通过非常手段来改变现状;其次他们有这个胆子自然是不必说了;最后则是他们的能力,他们能在武昌搅起这么大的风雨,又能在运河上与人相斗,想要避过自己的眼线应该也不是难事。
想到这儿,沈卓几乎可以肯定此事当是唐枫他们所为,这让他心下大恼,但却又无可奈何。对这几个手下,他沈千户还真不敢来硬的,不但因为这些人本就在朝廷里挂上了号暂时动不得,更因为他早已没有了锐气。
“哎,说不得只能做出些让步了……”在跨马带人直往唐枫他们的居处而去时,沈卓只在心里暗叹一声。
又是半来个时辰后,沈卓终于来到了唐枫他们的宅院之外。此时那几名奉命盯守的锦衣卫探子见是自家千户带人来了,都很是奇怪地过来请示。
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沈卓才道:“你们可有一直盯着他们?”
“回千户,咱们一直盯着呢,不敢有丝毫松懈。”
“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能把安公公的义子都给捉了去?”
“这……这绝不可能。他们虽然有出去,可咱们也一直跟着,都没见他们与人有任何争执。”
“多说无益。来人,去把门叫开,就说是我沈卓要见唐枫。”沈卓无奈地看了这些没用的手下一眼,只得下令道。
大门很快就被叫了开来,唐枫和一众手下此时都穿着飞鱼服,挎着绣春刀,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就迎了出来。这一气势就已彻底压下了急匆匆赶来,只着便服的沈卓及其他人。
但沈卓根本没有因此而生出不快的心思来,反倒是心下一定。这表明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人确实是唐枫他们掳来的,不然他们不会早早就穿戴整齐了等着自己。
“见过千户大人。不知沈千户今日突然驾临所为何事哪?”唐枫照足了规矩行下一礼,却是一副无辜模样。
“唐枫,你就不必再装了,你们做了什么好事,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沈卓根本没心思与之绕圈子,便开门见山地道:“你们今天是不是掳了什么人来?”
不想唐枫却一摇头:“千户说的什么话,咱们可是锦衣卫,怎会做出掳人这等干犯律法之事呢?”
“你……”见他矢口否认,沈卓后面的话一时便也被堵住了,竟不知该说什么。
但唐枫随即又道:“不过我们今日倒确实拿来了一个欺压良善的纨绔子弟。不知沈千户来此可是与此人有关?”
沈卓听他这么说来,险些气得一头栽倒,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在那抠字眼,耍嘴皮子功夫。但明白自己此来目的的沈卓还是按捺下了心头怒意,哼声道:“怎么说都可以,这人你必须交给本官。”
“哦?这是为何?”唐枫只是淡然一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就这反应,却最叫沈卓难堪。他身为上司叫唐枫交人,他居然还问为什么,这不是他这个千户放在眼里吗?
但沈卓毕竟忍气功夫一流,便耐下性子道:“你可知道被你们拿下的是什么人?那可是安公公的义子,你敢将他的义子无缘无故地拿了,这不是要与安公公为敌吗?还不把人给本千户放了!”
听他这么说来,唐枫看着明显像是吃了一惊:“他当真是安公公的义子?刚才他报出自己身份时,我还当他是大言唬人呢。”
第七十四章 威胁与妥协(下)
见唐枫似有服软放人之意,沈卓心下略安,觉着或许这确实是个误会,便放缓了声调道:“不知者不罪。既然只是一场误会,你只要把人放了交给本千户,我自会在安公公那儿为你说项的。”
“这……”唐风似已意动,便要下令放人,却见其身后站出了一个英挺的少年,大声道:“千户且慢,这人放不得!”
见突然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沈卓脸色就是一沉,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还不给我退下!”
“属下锦衣卫小旗杨震,见过沈千户。”杨震抱拳略施一礼,却不退后半步:“这位人犯可是我拿来的,我想我还是可以说上两句的。我拿他时,此人正在西湖游船上对一女子欲行不轨,还差点逼得那女子跳下水去,属下这才将人拿住。
“我大明律法严明,这等为非作歹之徒难道就不该抓吗?所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他一个镇守太监的义子难道就比王子还尊贵不成?千户,这人放不得!”后面这一声千户却是叫的唐枫了。
唐枫被杨震这么一说,当时就改变了主意,朝沈卓歉然一笑:“大人,这事确实难办。这样吧,我们待会就把人交到衙门里,让他们处置。若是安公公想要人,自去衙门里要,你看如何?”
“不成!”两字沈卓脱口而出,他可是知道杭州官员与安离间看似相安无事,背地里却互相算计的实情的,要是安继宗被送进了衙门,不说能不能囫囵地出来,甚至都可能把安离都给搭进去,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想到刚才见安公公时他那张因为急怒而有些扭曲的脸,沈卓就只觉得心头发紧,便踏前一步,语带威胁道:“唐枫,你真要抗命吗?”说着还略摆了下手,示意自己带来的二十来名亲卫上前施加压力。
就在那些亲卫踏上前来时,杨震却也将腰间的绣春刀唰地抽了出来,冷声道:“你们想试试我们的本事吗?”其他几人闻声也都拔刀在手,气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那些沈卓的亲卫虽然心里打鼓,知道若交手了己方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可真拼起来却全无一点把握。但既然自家千户下了令了,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与杨震等人对峙起来。一时间这儿剑拔弩张的,似乎随时都能厮杀起来。
战斗并没有如某些人所担心的那样立刻爆发,因为杨震突然向门内招呼了一声:“鹰扬,把人带出来!”
只听“哎”地一声,便有个高大的汉子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从门里大踏步地走了出来。沈卓定睛一看,认得正是安继宗。他本就因为酒色过度而显得瘦弱的身子在蔡鹰扬高大身影的衬托下显得更可怜了些,此时他还在那瑟瑟发抖。
“你们想干什么?”沈卓有些色厉内荏地斥问道。
“鹰扬,他们要是敢有异动,你这就把他的头给拧断了!我倒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叫人动手!”杨震当着所有人的面吩咐道。
“好嘞!”蔡鹰扬的回答依然简单干脆,说话间双眼还不住地在安继宗的脖子上出溜着,似乎只要一闪念,就会出手把他的脖子给拧下来。
耳听得杨震那话,又感觉到蔡鹰扬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颈处,早已受过不少惊吓的安继宗更是吓得身子如筛糠般抖了起来,紧接着他只觉得胯下一热,却是吓得失禁了。
好在他神志尚在,还认得出面前之人乃是沈卓,便尖锐地叫了起来:“沈卓,你可不要叫人上来,不然我要是有个好歹,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唐枫,你竟敢放任手下到如此地步!”沈卓浑身的肉都气得抖动起来了,指着唐枫厉声喝道:“你还把不把我当成你的上官了?”
唐枫看着他似硬实软的模样,心中大为鄙夷。但既然和杨震商定了要由他唱白脸,自己唱红脸,便转头看向杨震:“你怎能如此,还不叫他回去?”
“千户,属下也是逼于无奈才这么做的。还请千户恕罪!”杨震只是一拱手道,却没有半点退让的余地。
而后,他又对沈卓道:“沈千户,现在抓着安公子的是我的人,他可不是锦衣卫,只要我一句话,他便会扭断安公子的脖子,无论你怎么威胁我家千户,也是无济于事的。”
“你……你究竟想怎样?如何才肯放人?”眼见硬的已是不成,沈卓只得放下身段用软的了。说着,他还一摆手叫自己那些亲卫暂且退下。那些人本就无意与人一战,自然退得飞快。
见其服软,杨震也不再如刚才般咄咄逼人,放缓了声音道:“沈千户,你要叫我放人也不难,但需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说,只要本千户能做到的,都答应你。”见他终于松了口,沈卓心下大喜,赶紧点头应道。
“第一,这事本就是场误会,还望千户能叫安公公今后不因此事而来找我们的麻烦!”杨震曲起一个指头,提出条件。
“这个我之前就说了,只要把安公子安然带回去,公公必然不会怪罪你们。”
杨震点头,又曲起了第二根指头:“这些日子来,在我们院子跟前有太多形迹可疑之人,还请沈千户保证今后他们都不会再出现了。”
“这个也没问题,你放心,待你们放了人,我就叫他们回去。”沈卓没有半点犹豫就点头应承了下来。反正这些废物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连人家拿了人都不知道,还不如收回去呢。
“第三,”杨震看了唐枫一眼,这才继续道,“咱们已经来杭州近三个月了,可连一点差事都没有,还请千户吩咐些差事下来,给张驾贴吧。”
这第三条,才是杨震他们这次绑下安继宗,不惜与安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