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邓亭等一开始还颇有些微词,但在外出看到那些衙差公人是多么忙碌之后,便也不再抱怨了。毕竟这只是一起事故而非有人蓄意纵火,他们所擅长的本事根本施展不出来,只去做些力气活或是安抚死伤者可不是锦衣卫能做的。
当然,这一段时间他们也没有闲着,每日里这些人都早出晚归,出没在杭州各处,至于他们究竟在忙着些什么,和蔡鹰扬一起留在住处的杨震却不知道了。
他毕竟不是真正精于探查消息的锦衣卫,唐枫似乎也没有让他学习这些的意思,只叫他们随意便好。杨震便也乐得逍遥,趁着这段时间又一心钻到了清风诀的修习中去。
在有了那本道藏的指点之后,杨震在清风诀的修炼上已有了长足进步。那原来还若有若无的气流,此后不但渐渐粗大起来,竟有线香般粗细不说,而且还已能服从杨震的意愿在丹田之外的经脉里进行游走了。
虽然每次这气流只能在丹田之外行上一小会儿便告消散,但对杨震来说已是极大的进步。而且在有此突破后,杨震觉着自己的六识已更加敏锐,有时身在房中,通过运功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屋外的动静来,这着实神奇。
有此进境的杨震,便想再对张老道表示谢意。不料前往青龙堂后,却被段敖告之早在元宵节后不久,两名道人就已离开了杭州。至于他们去了哪儿,段敖自然是不知道的。
想到这时代毕竟不同于后世,有多种多样的通讯方法和便利的交通,再想与那两人相见已很困难,杨震竟有些伤感。至于他伤感的究竟是无法和张老道表达谢意,还是因为再见不到某人,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有答案了。
带着复杂的情绪,杨震重新投入到清风诀的修习之中,转眼二月过尽,已到了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春季,江南最美丽的三月时节。
这一日已是三月初七,天刚亮不久,杨震便已盘膝坐在床榻之上,双掌掌心向天,双脚也翻起,摆出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进行着新一天的修炼。
最近他已有了一种感觉,自己在这功法上很快就又将有所突破,说不定书中提到的小周天运行法门,在这几日里就要有所成了。
在缓慢却又悠长的呼吸中,杨震渐渐进入到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似乎连他自己都已不知身处何方,只觉神识已跃上了半空。但很快地,这种莫名的感觉却又中断,他又对房子周围的一切有了明晰的感觉。
他“看”到了院中野草的生发,“看”到了草丛里爬过的几只蚂蚁和蚂蚱,竟连蚂蚱腿上的绒毛他都能纤毫可见。而后,他便见到了一只从北边飞来的信鸽,扑棱棱地跃过墙头,停在了为它们准备的笼架之上。
“北方的消息……”杨震心中一动,原来的功法便随之停下。他吐出一口长气后,才起身走出房间,正看到马峰将那信鸽放回笼子里,手里却多了一个小小的管子。
就像当日在武昌城里一样,唐枫他们依然在用信鸽与他处的同伴传递着消息。只不知这次的消息来自哪儿,说的又是什么。
蔡鹰扬也闻声赶了过来,看他好奇的模样,显然也想一看究竟。只是一直到现在唐枫他们还不肯让他加入,所以这些机密他自然也是无法过问的。但在这儿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有吃有喝,还能在杭州城到处游逛,他在此还是很开心的。
马峰熟练地从管子里取出两张卷起的字条,只看了一眼,神色就是一紧,脸上也现出了悲怒之意,转身就向唐枫他们所在的堂屋而去。
杨震看他模样,就知道有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就撇下好奇的蔡鹰扬,紧随马峰进了堂屋。一见唐枫,马峰就把两张字条递了过去,沉声道:“是思忠从京城送来的消息。”
见他如此模样,唐枫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还是强自镇定,接过字条看了起来。只看了几眼,杨震就发现他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了,眼中更有悲伤之色闪过。
待其看完两张字条,杨震才上前一步询问道:“百户,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哦,是二郎啊。”唐枫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却还勉强一笑,把第二张字条递给他道:“恭喜哪。令兄杨晨在本次科举中高中二甲三十六名,已是进士出身了。”
“当真?”杨震闻言,顿时大喜,赶紧拿过那张字条仔细地看了起来,直看了三次后,才确信这是真的。
兄长杨晨这些年来最大的心愿终于达成了!想到为了考这一场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杨震心中更是激动不已。进士及第,意味着杨晨今后的人生将大不一样,至少在官场上已有了一个极高的。
别看之前的举人被人看得多么荣耀,可在官场之上,举人只属于被人瞧不起的出身,甚至被人划拨到与监生、吏员等出身官员一样的范畴里去,被人统称为浊流。只有进士出身的官员才被人称为清流,是被人所认可的朝廷真正的栋梁之材。只要在为官期间不出什么岔子,就能不断提升,甚至入内阁都不是不可能的。
这些道理,是杨晨以前总对自家弟弟提起的,当时的杨震还很不以为然。但今日,在得知兄长得中进士后,这些代表着进士荣耀的种种就都在他的脑海里重新浮现了出来。
只可惜这张字条上只写了杨晨高中进士,却没有提到他接下来会被朝廷怎么安排,杨震只能拿着纸空想一番了。但很快地,他又从刚才的欢喜里恢复过来,想到了唐枫他们的表情,就又问了一声:“百户,可还有其他不好的消息吗?”
唐枫闭着眼睛,强自忍耐不让眼泪落下,好一阵后才道:“千户在到京后不久,便于二月十八日不治身亡了。”这个千户,指的自然就是原来的锦衣卫湖广千户翟渠了。
“……”杨震沉默了。虽然他与翟渠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对这个敢于顶着上头压力,一直支持着唐枫与武昌官员斗的老人还是很尊重的。而且,他也看得出来,唐枫对翟渠可不光是上下级之间的尊重,更有一种近似于师徒父子的感情。现在得知翟渠死讯,对唐枫的打击自然不小。
还有一点是杨震所不知道的,唐枫之所以还叫那些兄弟称自己为百户,就是因为翟渠。在他心里,千户只有翟渠,而他只是其下面的一个百户而已。
“百户,还请节哀。”最终,杨震只能说这么一句最平常的话。
此时的唐枫已将那张写着翟渠死讯的字条揉成了一团。在深深地作了几次呼吸之后,他才渐渐稳下了心绪:“千户本就重病缠身,加上一路的舟车劳顿和北方更冷的天气,他……也是叫人能够接受的。”
听他这么说话,杨震反而更担心了,这分明就是在自我安慰和说服了,但这样真的有用吗?
果然,只听唐枫随后话锋一转:“但是,要是没有刘守有、汪魁他们,千户又怎会被带去京城。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百户……”马峰想要劝说什么,却被唐枫摆手打断:“放心,我还没有因此就昏了头,做出疯狂之事来。我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但我也明白,再不能像之前那样什么都不做了,该让安离他们知道我们的本事了!”说这话时,他眼中的悲伤已化作了叫人心惊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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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底牌
话虽这么说了,但唐枫他们真想做些什么,却又谈何容易。如今他们在杭州虽然已有两个多月,可却依然是孤家寡人,这里的锦衣卫千户中人并没有像他们之前判断的那样暗中与他们联系,更没有外部势力的帮助。直到此时,唐枫能用的也就这院子里的十来名弟兄,勉强也就多了个蔡鹰扬而已。
而且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严重的,是他们身旁竟有不少眼线,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沈卓还是安离派来的。这让唐枫等人想外出打探消息都得花更大的心思摆脱尾巴,如此一来所能得到的有用信息自然就更少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眼下对方掌握着自己的泰半举动,而己方不但不知对方的近况,就是沈、安二人的弱点都找不到。就这样,还想在杭州闹出大动静,对付两个权势比他们大得多的人真是痴人说梦了。
好在,他们还有一张底牌,一张在来杭州之前就已扣下的底牌——漕帮。在得知翟渠死讯后,唐枫已不再打算忍耐,而要用这张底牌打开局面。不过该怎么用这张底牌,却也有些讲究,即便不想与漕帮为敌,也得对他们有所了解,而什么人去与漕帮接触,则是另一个必须把握准了的重点。
前者倒是不难。漕帮毕竟有这么大一摊子,以锦衣卫善于探查的本领,不过几日工夫就不但得知了他们在杭州的重要据点所在,还知道了如今在杭州主持漕帮大事的是副帮主洛成章。
这位可是在江湖上有赫赫名声的大人物,不过他成名却不在武艺高低,而在精于谋划和调度,更因此得了个神算子的绰号。其实等势力到了像漕帮这样时,普通的江湖争端已不能让他们提起精神来,他们最看重的还是能赚更多的钱,这才让洛成章于千万帮众中脱颖而出。
也正是针对这个人的特点,唐枫派人着重查了漕帮如今的运营情况,及其眼下存在的困难,如此当双方坐下来谈时才能有更多的筹码可用。
至于后一个人选问题,本来唐枫自己自然是最佳人选。但因为有人盯着,他的身份又最是敏感,想甩人可不容易,要是真被人知道了他们的去向更是会影响接下来的举动。所以唐枫在权衡之下,决定自己只为疑兵,将门外的眼线调离。
而除了他之外,本来魏长东为人沉稳老练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奈何现在他人藏于暗处,可不能用。其他一些兄弟在武艺或是跟踪、探查方面或有极深造诣,但要与人谈判,可就差了火候了。
最终,唐枫只得选择相信杨震。他可还记得当日杨震与自己相谈时的表现,想来以他的镇定,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足以胜任此次任务。
当唐枫最终的决定公布之后,虽然还有人表示有一定的疑虑,可在没有更好人选的情况下,众人也只得默认了。
“二郎哪,此次与漕帮相谈,可关系到咱们在杭州的整个前景,你可不要叫我失望哪!”唐枫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杨震知道这是他们对自己的信任,也感受到了这份担子的重量,他也肃然点头:“我必全力以赴,叫漕帮能与咱们站在一起。他们如今的处境我也已全盘掌握,想来要说服洛成章当不是太难。”
“好,那就等明日一早,我们便先出门把外面的眼线引开。而后你再去南门那边临河巷的漕帮据点,记住此番事关重大,一定要争取到漕帮的帮助,绝不能意气用事!”
杨震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用力地点下头去。
次日一早,待蔡鹰扬又早早出门去逛杭州城后,唐枫就领了一众兄弟大张旗鼓地开门而出。前者近段时日里都在杭州四处闲逛,倒也逍遥得很,心里居然没有一点见外的意思,倒叫其他人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单纯的家伙了。
见突然这么多人一起出门,守在门外的眼线当时就紧张了起来。在几个眼神交流后,这些或藏身暗处,或乔装改扮成百姓的眼线就纷纷跟踪了过去,居然连一个留守的人都不剩。
其实在经过这段时日的盯梢后,这些眼线也已有所疲劳,看着唐枫他们只是在市井里闲逛探问,看似也不像是在想着怎么与自家大人作对,他们心理自然也就松弛了不少。如今见对方像是倾巢而出像是要做什么大事的模样,就没有照以往般留一两人防着还有变数。
正在前面走着的一众锦衣卫看似全然不知身后有人跟着,可实际上却已掌握了那些眼线的所有举动。见他们居然不留一人就跟随而来,邓亭忍不住冷笑着小声道:“就这些饭桶也敢盯咱们的梢,要不是百户你不准,我早把他们拐出城去解决了。”
唐枫脸上却不见半点笑容——自接到翟渠死讯之后,他的脸上就再没见过笑容——只是轻声道:“以安太监或是沈卓的德行,还能带出什么好手来?不过这样最好不过,留着他们反而对咱们更有利。”
这时,杨震也已从侧面翻墙出了院落,扫视之下发现竟无一个眼线,也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却又笑了,这倒更好,还省了他一番手脚去甩掉那些讨厌的尾巴。
杭州的南门又叫凤山门,与其他城门有所不同的是,这凤山门其实有两道城门,一水一陆。水门直通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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