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恒知道,此时再也不是逞能的时候,虞良奕之死让他彻底清醒,凭他一人之力,万万扳不倒武嗣和,便悉数将当年所做之事告之。
虞相听罢倒抽一口冷气,“你们简直,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真要玩弄,为何不彻底弄死了他。现在好了,春风吹又生,祸患无穷!你们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若能早些告诉我,奕儿就不会死的这么惨,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虞相伤痛之极,留下两行浊泪。
天然带笑的脸上,狰狞成片,“如此说来,李相的老来子一定也是他下的毒手?!”
高恒点头,“是他。”
“真是好手段,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高恒此时已镇静了下来,便道:“虞相,我有一个主意,可一石三鸟。但前提是,要与李相暂时结盟。”
晋阳长公主不知何时来的,但她已经把事情都听了去,这是毋庸置疑的。
她的脸上泪痕犹在,可已发起狠来,“盛康帝既然已经出手了,我们也没必要做缩头乌龟,当年母后既然能和山阳大皇姑结盟,扶持盛康帝继位,那么我们也能。先联手除掉这个武嗣和,后面的事情我们两派可以再争再斗,当务之急,先是把这根毒刺拔了吧。”
虞相点头,“我这就派人去把李相叫来议事。”
高恒有些兴奋,禁不住提议道:“不若乘机把上头那个……”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虞相摇头,“你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也看的不长远。你以为盛康帝还是当年那个被扶持登基还在哭鼻子的少年皇帝吗?他的翅膀早就硬了,我们奈何他不得,他也奈何我们不得。”
高恒连忙道:“是晚辈一时忘形了。”
☆、第117章 冤魂蚀命
紫气东来,朝霞飞彩。
西园的葡萄架上又落了许多的鸟雀,叽叽喳喳的争相啄食熟透了的紫葡萄。
内室里,武嗣和光着膀子,支着头,看在他怀里熟睡的洛瑾瑶入了迷。
一夜爱过,滋润的她眉梢眼角都带着媚态,唇瓣嘟嘟翘翘,红艳润泽,比熟透了的葡萄还要诱人。
他轻拢慢捻,爱怜之意俱从指尖流出。
他最爱她清晨熟睡的模样,妧媚可爱到搔乱他的心扉。
“不要了。”被摸的痒了,她咕哝一声,把脸越发往他的怀里埋藏。
他浅笑如雾,将她紧紧拥住,在这一刻,他剥去了市侩商人的外衣,仿佛一位风流俊俏的贵公子。
半个时辰后,太阳的光晒到了她的屁股。洛瑾瑶彻底清醒了,嗔了武嗣和几句,手忙脚乱的把自己收拾好,来给周氏请安。
此时的周氏早已忙过一轮了,正坐在抱厦里吃燕窝粥,看见洛瑾瑶便笑道:“都是做媳妇的人了,懒怠成你这样,也是世间少有,也得亏女婿宠着你,换一个人,你试试,说不定早把你休回家来了。”
洛瑾瑶红着脸胡乱应付几声,便坐到周氏身边撒娇,“阿娘吃的什么好东西,我也吃一口。”
周氏顺手喂她,闲聊道:“一大早上的就听着个噩耗,寿康郡主的新夫婿死了,寿康郡主仿佛是当夜就搬回了太子府。”
登时,洛瑾瑶便被一口燕窝粥呛住了,拿着帕子捂住嘴就是一阵的咳嗽,吃进嘴里的燕窝粥便都吐在了帕子上,手心也被弄脏了。
“你这孩子,吃个燕窝粥都能把自己呛住,红薇,快,痰盂。”
红薇眼疾手快,连忙将痰盂捧来给洛瑾瑶用,又令小丫头打一盆温水来。
“阿娘,你说的可是真的?昨夜不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死了!”洛瑾瑶僵着身子坐在那里,满目惊惶。
连连摇头,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昨夜他没离开过我。”
周氏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发了寒,“谁?”
“二小姐,先把手洗了。”红薇从小丫头手里接过金盆,转身来催。
洛瑾瑶草草盥洗几下,便从榻上下来,勉强笑道:“阿娘,你先忙,我过一会儿再来。”
说罢,匆匆而去。
望着被扔在地上,沾了燕窝粥的帕子,周氏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西园,武嗣和在太阳下伸展拳脚,面上有盈盈笑意。
洛瑾瑶一路小跑而回,看见武嗣和便道:“夫君!”语调中压抑着怒气。
武嗣和却仿佛什么也没做过,依旧宠溺的道:“瞧你,都喘不上来气了,歇歇再说话,乖。”
说着话,便来抱她。
他走近一步,洛瑾瑶便后退一步,直至武嗣和收起了笑,洛瑾瑶望着他,几起几落吸气吐气,只觉和他真的是无话可说,转身便走。
武嗣和也没有阻拦,只是对怔愣的秋梦道:“跟上去,好好伺候,还记得黄鹂的下场吗?”
秋梦心底一寒,慌忙追了出去。
武嗣和伸了伸懒腰,对着漫天阳光自语道:“今儿天气真好。”
太子府里有一个很大的荷塘,荷塘上建造了一座梅花亭,梅花有五瓣,便有五座雕梁画檐的亭子,分散在水中,形成梅花的形状,中间以石桥相连。
“阿瑶,我终于自由了。”寿康抱住洛瑾瑶,面上笑颜如花。
洛瑾瑶的心里都愧疚死了,未开口先哽咽,当话说出口时便是泣不成声,“你、你成了寡妇。”对不起,对不起,寿康,对不起。
寿康见洛瑾瑶为她难过,便赶紧解释道:“寡妇才好呢,你听我细细跟你说,不许哭了,你哭的我心疼。”
“我不哭,可就是忍不住。”她都要被愧疚淹没了。
一边拿帕子给洛瑾瑶拭泪,寿康一边道:“我的这条命是爹娘给的,他们养育了我,给了我郡主的尊荣,我之所以答应嫁给虞良奕,便是还恩。一嫁,我是身不由己,却不得不嫁,可现在好了,从今往后,我的姻缘便由我自己掌握,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由得我高兴,即便是我娘也再也不能违逆我的意志。阿瑶,你当我是好欺负的吗?放心,从今往后我会活的比谁都精彩。”
“是你的真心话,不是安慰我的?”
寿康猛点头,笑道:“你看看我,我像是憔悴的样子吗?精神是不是比出嫁前更好了?”
洛瑾瑶仔细瞧了瞧她,见她果真红光满面的,便稍稍放了些心,但心里依旧愧疚难当。
“阿瑶,虞良奕死了就死了,我高兴的很,你不知道,洞房花烛当夜他都干了什么。”寿康一阵冷笑,“他压根没来我的房里,他如此给我下马威,死了也是活该。还是我的亲外祖家呢,竟然想让我给虞良奕守寡,哼,他也配!阿瑶,你不知道,我那个外祖母,晋阳长公主,她竟还想强行把我锁在小江南,让我守活寡一辈子。亏得我自小习武,又把手底下得用的丫头们训练的如同女兵,刀枪剑戟手到擒来,于是我便在虞府大闹了一场,和他们撕破了脸皮,趁着他们一家子为虞良奕伤心之时,天色将亮未亮时冲了出来。”
“实在太过分了!”洛瑾瑶义愤填膺的道,“那太子妃怎么说?那毕竟是你的外祖家。”
寿康便冷笑起来。
“文成,孤的死期将至。”太子府最高处的水榭里,太子坐在敞开的窗前道。
语调很是悠闲,仿佛在说:孤今儿个多吃了一碗饭,喂了几只鸟,修剪了几盆花枝。
虞良义就站在太子的身侧,闻言,脸上露出悲伤难抑的神色。
“太子爷,不要认命,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可以、可以扭转时局!”
太子头也不转,抓起虞良义的手,缓缓放到他盖住双腿的羊绒毯子上,逐渐加重力道,将虞良义的手按压下去。
沿着一条大腿的曲线,虞良义从下往上抚摸,每往上一分,虞良义的眼便阴郁悲伤一分。
“孤时常听宫里的人说,孤这是罪有应得。谁让孤的母后害了太多的人命呢,还有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婴儿,有成了形的男胎,有成了形的女胎,还有没成型的,就都化成了一滩滩的血。那么多的小冤魂,无处可去,便都来缠着孤,索孤的命。孤,这是替母后受罪。可孤的母后啊,却不喜孤。文成,你说宫里的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
虞良义摇摇头,心神俱伤。
“孤出宫另居之前,听一个可怜孤的老宫嬷说,那些冤魂本是要索母后的命,母后怕死,便请了妖道,秘密将冤孽转到了孤的身上,孤身上有龙气护体,被冤孽所缠,不会送命,却会一点一点的被侵蚀。文成,你刚才感觉到了吗?”
“太子爷,臣一定能保住你,请放心。”
太子摇摇头,双眼一直望着窗外的风景,仿佛那里有什么强烈的吸引着他。
“我迟早是要死的,朝堂上这些日子的动静,你心里比我清楚。文成,在我死之前,你再满足我一个愿望吧。”太子一手指向窗外,猛然回过头来,一双眼里贪婪狰狞,“我要她!”
虞良义顺着太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了一座梅花亭,亭子里坐着两个妙龄女子,一个是寿康郡主,而另外一个则是……
虞良义顿时骤缩了瞳孔。
梅花亭里,寿康给洛瑾瑶续上茶,道:“我娘,呵,她就像是虞府培养出来的死士,对虞府,对我的那对外祖父外祖母忠心耿耿,他们说什么,我娘做什么,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阿瑶,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如鲁国公夫人。而我和弟弟,也不过是他们的工具罢了。”
说到此处,寿康便是一脸苦笑,喝茶的样子犹如喝酒,“我不该跟你说这些。阿瑶,往后别再来太子府,这里……”顿了顿,寿康道:“几日后我会搬出去,我在向阳山上有一座山庄,往后,我便长居那里,你若是想我便去那里看望我,对你,我时刻扫榻相迎。”
洛瑾瑶握住寿康的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寿康,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是不是?”洛瑾瑶固执的看着寿康。
寿康笑的真诚,同样紧握洛瑾瑶的手,“当然。”
又闲聊几句,寿康将洛瑾瑶送出府去,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太子。
太子依旧在凉亭里坐着,身前放着一盆迎客松,石桌上散落着残枝败叶。
“又给平安送出去了?”太子一边“咔嚓”“咔嚓”的修剪枝叶一边闲闲的问。
寿康来至太子跟前,冷漠道:“别打她的主意,否则别怪我这个做女儿的无情。”
太子不气不恼,语气平平,“你母亲不是一个好母亲,我可怜的女儿啊。”
寿康冷笑,“你又是一个好父亲吗?”
☆、第一鸟
“寿康,孤是很想疼爱你的,可你瞧孤是一颗废弃的棋子啊,镇日里活的战战兢兢,哪还有力气去保护你。可你娘和弟弟就不同了,他们一个是晋阳长公主的嫡长女,一个是被他们所扶持的太孙,一个有亲情,一个有权势,这二人难道就不能为你多想想吗?虞良奕,那杂碎一般的人,何能配你?平常对你宠爱有加,可事到临头,你娘和弟弟就有了取舍。唉,都是冷酷无情的人啊。”太子的表情很是痛心。
“收起你的假好心吧。废弃的棋子?呵,你怕是早就忘记了,我们的身上流淌的是武氏皇族的血,我们的靠山是皇祖父,而不是外戚!还有,不管你是不是废弃的棋子,作为一个父亲,你不仅令我失望,还让我深深的恶心!阿瑶和我说,父爱如山,平时对你虽严厉,可到了紧要关头,父亲的爱从来也不输给母亲的爱。可是我没有,从来都没有!以前我还奢望过,可是自从知道你那些恶心的事情,我彻底不期盼了。你的心早就腐烂了!”
寿康的眼中有挣扎有痛苦,最终都化为刻骨的厌恶。
女儿向父亲说出如此沉重掏心伤人的话,搁在一般的父亲,至少会做出受伤或者愤怒的表情,义正言辞的反驳,但是太子没有。
他的神情始终闲适自得,像是山水间的隐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种表情就像是用面糊糊在太子脸上的,非是遇到某种刺激,绝对不会龟裂。
他仿佛就像是只剩下一具皮囊,皮囊上从白天到黑夜都画的是同一幅画。
“你啊,还是太小了,你把外戚看的太轻,你也把你的外祖父看的太重了,听父亲一句话,还是跟着你弟弟,紧扒着外戚不放吧,如此,皇位可得,尊荣可得。”
寿康冷笑,“就如同二皇子一样吗?人前是心高气傲的皇子,人后便向外戚摇尾乞怜。晟烨若也是如此,我当即就和他断绝姐弟关系,再不与他相认!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是怎么了,但我不会向他们低头,我的身上流的是皇族的血脉,我的骄傲尊荣得赐于皇祖父,来源于大齐国的繁荣昌盛,外戚算是什么东西,岂能让我向他们折腰!”
太子放下剪刀,淡淡然着脸为寿康鼓掌,淡淡然说一句,“有志气。”
又是这种表情!
寿康心里怒极,蓦然转身,抬头就看见武晟烨站在她身后五步远处。
“晟烨,何时来的,怎不出声?”寿康从容的抚了抚丝绦上所系的双鱼荷包。
“有一会儿了,姐姐。”武晟烨温柔的为寿康扶正有些歪了的金钗,目光坚定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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