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已是一月二十二,离二月初一只有七日,务必让人快马加鞭的将这信息传去京城才是,而且还不能沿途通知,因着不知道究竟哪些指挥卫所里边哪些是楚王的人,这消息只能悄悄传去宫里才是。
“焦大叔,鲁妈妈方妈妈她们呢?”郑香盈想起了小翠她们,现在她们肯定很着急罢,真希望早些见到她们才好。
“我安排人送她们回荥阳去了。”焦大点了点头,示意郑香盈放心:“她们都不愿意走,可怎么能留在苏州呢?她们其实也很有危险,不知道楚王手下为何没有把她们也捉了去。我劝了好久,她们才答应离开。”
郑香盈心中感慨,小翠她们就如自己的亲人一般,不顾安危也要和自己呆在一处,可总得审时度势,焦大还是看得很清楚。幸亏将她们送走了,否则这么多人,还有带着几盆梅花,一路上磕磕绊绊能的,能不能安全到荥阳还是一个问题。
楚王的人替她打听到了消息,她的骨里红梅在赏梅会上获了头奖,也不知道有人出钱买了去没有,这梅花在她眼中不算金贵,可在大周这些达官贵人眼中却是难得。郑香盈心里想着,依小翠那机灵劲儿,少不得会知道她的心意,有人愿意出银子,她肯定会卖的。
船走得很快,就听见江水的哗啦啦的响声连绵不断,郑香盈睡在船舱的一角,脑子里不断的想着一些事情,不知不觉的便昏昏睡去,直到焦大在外边敲了敲门:“香盈,起来了,咱们上岸。”
郑香盈打开门,焦大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咱们到杭州了,我先替你换个妆容。”抖了抖手中的物事,郑香盈定睛一看,是一个大盒子,也不知道里边装着什么。
焦大让她先打水净面,然后吩咐她闭上眼睛,郑香盈只觉有东西在自己脸上不住的划过,似乎还有东西贴在自己的肌肤上边,过了不久,焦大的声音在头顶上传了过来:“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郑香盈举目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面皮焦黄,眼角处全是褶皱,眼角那儿还贴着一个膏药。“焦大叔,你怎么将我弄得这么丑了。”郑香盈朝着镜子笑嘻嘻的扮了一个鬼脸,很快接受了镜中自己的模样。
“我想楚王应该会在他所辖范围里贴告示捉拿你,以防万一,我先给你换副面孔比较稳当。”焦大笑着指了指搭在床头的一套衣裳:“衣裳也换了罢。”
“好。”郑香盈走了过去,拿起那套深蓝色的衣裳钻到了船舱里的帘子后边,伸手便将衣裳给换了,衣裳上有一种鱼腥味儿,她开始有些不适应,可才一会儿功夫便习惯了,反正是演戏,要演就彻底一点,她将自己设想为一个渔家婆子,闻着这鱼腥味道也不觉得难受。
焦大见郑香盈不多时便很是适应,心中暗自赞许了一声,之恒媳妇儿是个不错的。“走罢。”他朝郑香盈招了招手,两人并肩上了岸,看着那条船慢慢的离开了河堤,晃晃悠悠的开到了河中心,慢慢的越来越远。
此时天已拂晓,焦大与郑香盈去了附近的一家村子,找了一户家里有个驴车的,付了一两银子:“有劳大哥送我们进城一趟。”
那农户见有一两银子,喜得两道眉毛都攒在了一处:“好好好,咱们马上就走。”
那毛驴撒开腿儿跑得欢,才用了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杭州,此时城门已经开了,兵士们手执明晃晃的武器站在城门口,逐一对进城的人进行检查,城门边上贴着一张画像,远远地看不清楚画中的人是男是女。
“那告示里的人该是你。”焦大望了一眼郑香盈,见她脸上没有半分惊慌的神色,微微一笑,带着她大步走向城门边。到了门口,兵士们没有栏他们,只是朝郑香盈打量了一眼,挥了挥手:“进去罢。”
“许是我身上的鱼腥味儿让他们讨厌了。”郑香盈笑了笑,装出沙哑的嗓音来。
“香盈,别出声,你嗓子再压也不像个四十的妇人。”焦大忍着笑,喊了辆马车,飞快的赶到了一条巷子里,下得车来,焦大带着郑香盈拐了几个弯,走到一座民房的后边,轻轻敲了敲门,里边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是谁?”
“月夜清风起,”焦大沉声说了一句,里边的人应了一句:“十字蔷薇开。”
原来这些暗卫组织竟然真有接头暗语的,郑香盈饶有兴趣的听着焦大与里边那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大堆,最后门终于开了,后边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焦大将腰间的青铜牌子解了下来在那人面前晃了晃,那人马上变得十分恭敬:“焦统领。”
“我有要事见你们新上任的黄统领,速去通传。”焦大立在那里,身上的衣裳飘飘,很有气势,那人不敢耽搁,赶紧转身走了进去。
不多时,那人便出来了,抱拳行礼:“黄统领请焦统领进去。”
跟着那人走到屋子里边,就见屋子中央坐着一个人,四方脸儿,眉毛疏淡,一双眼睛不是很大,但却显得十分有神。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一只手在微微的颤抖。
“黄统领!”焦大走进去抱拳:“恭喜荣升。”
这位黄统领是最近才升职的,焦大以前在青衣卫里从未见过这号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走的哪一条路子爬上这个职位。只是现在既然都为同僚,自然要一团和气。
黄统领站起身来朝焦大抱拳还礼:“焦统领,久仰久仰,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咱们都是同僚,自然要互相关照。”焦大抬头望了一眼黄统领,见他一只手依旧还在微微的颤抖,心中一动,忽然脑子里想起了一桩事儿来,那郑信隆交代过,一个叫黄老三的人教他一个法子,将寒铁长针从脑门刺入,能无形中致人死亡,那人的长相描述与黄统领有几分相似,而且一个重要的特征是,赌钱的时候他的右手会发抖。
赌钱的时候右手会发抖,定然是激动所致,现在面前这人的手也在微微的抖动,看来现在他心中正存着事儿。他是不是就是荥阳赌坊里那个黄老三?焦大瞥了下郑香盈,心中暗道自己现在不能当面问,免得会节外生枝,因着直接奔了主题:“黄统领,现在有一件极机密的事情,楚王约了北狄,准备二月初一举兵,兵分两路,一路取京城一路取豫地,请速派人回京城报信。”
“真有此事?”黄统领脸颊红红,不大的眼睛睁大了几分,一双手更是不住的颤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宫闱重重念往昔
“焦统领,我接到密报,楚地兵力部署有异动,一些安插在楚王军队里的弟兄说还在琢磨这其中蹊跷,没想却是这个原因。”黄统领脸上放光,笑逐颜开:“我这就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去京城。”
焦大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这就告辞了。”
郑香盈听着说告辞,也学着焦大朝黄统领拱手,转身便走。焦大上前一步,在黄统领耳边低声说:“黄统领可否在荥阳呆过,化名黄老三?”
黄统领意味深长的看了焦大一眼:“焦统领如何得知?”
“你是何人手下?”焦大心中一凛,这种手段阴毒的人,是如何被提拔上来的?
“我直接听命于皇后娘娘。”黄统领微微一笑,右手已不再颤抖:“焦统领,有些事情,咱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出于本心,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体谅。”
听到这话,焦大默然,想了想自己的几重身份,又何尝能真正按照本心做事?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皇后娘娘与郑德妃不对盘,派人在荥阳监视郑家,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者这位黄统领想要在皇后娘娘面前争功,想要将荥阳郑氏声誉毁去,特地利用郑氏里边的小人兴风作浪,所他与那郑信隆在赌坊相识,臭味相投,利用他的贪婪无耻,诱拐着他对自己的亲族下手,荥阳郑氏的名声也会因此而毁。
若真是他在替郑信隆这般谋划,在皇后娘娘眼里,他自然是个能干的,也难怪他会得了提升,竟然升任了杭州青衣卫统领。
“黄统领,无论如何,做事不得过分,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我言尽于此,若是黄统领能听得进耳,焦某甚慰。”焦大拱手抱拳,带着郑香盈离开,心中有几分难受,郑夫人真是死得冤枉,她只是间接死于陈皇后布置好的陷阱里边,没有一丝预兆。
清华宫中宫灯明亮,内室里有着细微的声响,许璟正靠在床上,陈皇后坐在许璟身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豫王则站躬身在床边,正在向许璟说着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皇上,现儿有一件事情急需禀报。”豫王很是恭敬的将一份奏折慢慢念了一遍:“这吏部把持朝堂官员升迁,可这薛尚书竟然利用职权贪墨白银数百万两,实在可恶,皇弟已经将他下了召狱,皇上意下如何?”
许璟的嘴唇张了张,好半日没有说出话来,陈皇后将耳朵贴到他嘴边,才听清楚他说什么:“皇上说,斩首示众,曝尸三日。”
“是,皇弟遵命。”豫王弯腰行了一礼,站在旁边看着许璟苍白的脸:“皇上今日感觉好了些否?”
陈皇后直起身子来,一双凤目扫了豫王一眼,没有说话,寝殿里立刻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只有许璟沉重的呼吸,不时的带着痰响。床边立着的端桃美人宫灯洒下暖黄的灯影,打在三人的脸上,远远望着,十分和谐。
“皇上,青衣卫来了密报。”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打破了寝殿里死一般的沉默,八喜撩着衣裳角儿快步走了进来,跪倒在地,手里高高的擎着一份密报。
豫王将密报拿了过来,瞄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果然是要准备动手了。”
“楚王?”陈皇后声音冷冽,没有半分吃惊,彷如早就知道了一般,而床上的许璟却激动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嚇嚇”的响声。陈皇后捏了捏许璟的手,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皇上,不要紧,咱们能对付。”
许璟这才慢慢平息了一些,用力睁开浑浊的眼睛,似乎在向陈皇后提出疑问。陈皇后转脸望了望豫王:“还请豫王将密报读了给皇上听。”
“楚王联合北狄,意欲二月初一举事,一路取京城,一路奔豫地。”豫王声音很是清亮,言简意赅的将那密报内容念了出来。
“他难道觉得自己实力足够抵挡大周兵马不成?”陈皇后微微一笑,伸手按住了许璟的手示意他放宽心:“皇上,你且放心,我们的兵力足以抵挡楚王。咱们不必惊慌,先让他得意一阵,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在支持楚王,等着他自己钻进麻布袋里边,然后咱们再扎紧了口子来瓮中捉鳖。”
许璟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光亮,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嘴角用力拉了拉,才出现了一线涎水,陈皇后从自己身上掏出帕子来,轻轻替他将那涎水拭去。豫王在旁边看着陈皇后细心的给豫王擦拭着嘴角,有几分尴尬,行了一礼道:“皇上,皇后,皇弟先行告退了。”
许璟眨了下眼睛,意思是他可以出去,豫王这才慢慢的退了出来,走出了那充满着一种腐朽气味的寝殿,来到了外边御花园里。
此时已经是一月底,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点星子微弱的闪着光。豫王带着贴身的内侍慢慢的在御花园里行走着,一种沉重的感觉压住了他的心,似乎透不过气来一般。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乌蓝的夜幕里格外清冷,黑幽幽的乌云将那天幕遮住了一半,就连那星子的微光都仿佛不见。
“豫王殿下。”前边忽然传来了娇滴滴的一声呼唤,豫王站住了身子,就见前边来了两盏灯笼,照出了地面上两团黄色的影子,灯笼后边缓缓走着一位女子,身后带着几位宫娥。
豫王吃力的分辩了一番,依旧没瞧出来这女子是哪宫的娘娘,他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那女子,就见她慢慢走到自己面前,忽然之间张开手往自己身上扑了过来。豫王有几分惊骇,赶紧避让到一旁,谁知那女子却扯着喉咙喊叫起来:“豫王殿下,你不能这样,皇上现儿还在,你怎么能……”
话音未落,就听“嗤”的一声响,一杆白羽箭带风而来,直直没入这女子的背部,那女子“啊”了一声,扑倒在地,汩汩的鲜血从她的身子里流了出来,漫过御花园的青石地面,一直流到了青草里边去。
跟着这女子的宫人们见突发变故,一个个唬得哆嗦成一团,手中的灯笼不住的晃动,这时后边来了几位宫中轮值的护卫,将那地上的女子提了起来看了一眼,朝豫王抱拳行礼道:“豫王殿下受惊了。”
豫王指着那具女尸问道:“这是哪宫里的娘娘?”
“回皇上的话,此乃赵嫔娘娘,容属下去将她的宫人捉拿了审问清楚,到时候再来向豫王回报情况。”几位护卫将地上赵嫔的尸首和在旁边抖成一团的几个宫女们带走,豫王站在那里看了一阵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回到了他的寝宫。
豫王被封为